作者:怡米
这只东宫的金丝雀,其实,是被折断了羽翼的飞鸟,她所向往的,从来不是锦衣玉食,她要的,仅仅是那个人能安然无恙。
林宝绒,乃至全京城的百姓,在颜首辅致仕很久后才知道,太子在迎娶颜欢的那天,就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三尺白绫和休书。
太子留给她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妥协,做没有翅膀的金丝雀,要么带着休书长眠在无人知晓的荒芜之地。
而颜欢早在嫁进东宫那晚,就义无反顾地接了休书,即便皇室和首辅府还无人知晓,但那是迟早的事。
她是医者,医的了别人的病,却医不好自己的心病。
*
林宝绒回到府上,刚进垂花门,冬至气喘吁吁跑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小姐,少詹事醒了!”
*
闻晏送太医出府,太医喟叹:“老夫从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少詹事这种情况,只要精心调理,假以时日,就能恢复如初。”
闻晏不见欢喜,眉间凝着淡淡疑虑,“他的意识......”
闻成彬是醒了,但如同六七岁的孩童,摇头晃脑,痴痴傻傻。
太医解释:“许是遭遇刺杀时伤了头,待老夫回去跟院首商讨一番,明日再来为少詹事看诊。”
事发当日,闻晏确认过闻成彬的头部,并未有伤口,想是受了刺激?
厢房内,尤氏为闻成彬忙前忙后,嘴角的弧度快扬到耳垂了。
她端着鸡汤,吹了几下,“阿彬啊,张嘴。”
闻成彬:“烫。”
“不烫了,都给你吹凉了。”尤氏悲喜交加,还有点心急。
闻成彬歪头,一副天真相,“吹吹。”
尤氏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吹气,递到他嘴边,“乖,喝一口。”
闻成彬喝了下去。
闻晏站在门口没进去,冷峻的面容瞧不出情绪。
“有人。”
闻成彬不安地看向门口。
尤氏赶忙安抚,“他是你堂叔,阿彬不记得了?你的小九叔叔,小时候经常给你烤土豆吃。”
闻成彬费力回忆,头痛欲裂,抱着头趴在被子上。
尤氏拍他后背,“阿彬没事啊,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闻晏蹙眉,走出厢房,见林宝绒和冬至站在庭院里,目光柔了柔,“怎么忽然过来了?”
林宝绒目光闪烁,“他醒了?”
“嗯。”
“情况如何?”
闻晏简单阐述了情况,带着她进了暖阁。
前些日子因为林宝绒经常来府上照顾自己,闻晏怕她挨冷,让管家在一间屋子里安了地龙,后来尤氏来京,就安排尤氏住下了。
两人刚进屋,管家急匆匆进来,“主子,郑桓咬舌自尽了!”
闻晏豁然转身,长眸染上薄怒,为了防止郑桓被灭口,诏狱那边已经做了周全的安排。
看来,在他休养这段时日,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他看向林宝绒,“我先过去一趟,让冬至送你回府。”
林宝绒:“你快去忙吧。”
闻晏点点头,大步走出暖阁。
随后,林宝绒走向厢房,站在门口,目光冷淡。
床榻上,闻成彬猫在被子里,嘟囔:“又有人!”
尤氏瞧一眼,拉下被子,“阿彬,这是你九叔订下的未婚妻子,以后你要喊她一声九婶婶。”
“九婶婶?”闻成彬光着脚下地,走到林宝绒面前,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身量高,比林宝绒高出一个头,此刻的样子像个好奇心很重的傻大个。
尤氏拿着鞋子过来,弯腰往他脚上套,“不准光脚下地。”
闻成彬发着鼻音,任由尤氏帮忙穿上,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林宝绒。
林宝绒被盯的不自在,又想探究闻成彬是真傻还是装傻,忍着反感,与他对视。
他眸光不见半分精明,反而,清澈见底。
尤氏直起腰,捶了两下背,发觉两人在对视,颇有微词,哪有姑娘家对着一个成年男子发痴的。
心道:虽说阿彬相貌堂堂,但你和我儿子有了婚约,仗着尊贵身份,就敢肆无忌惮盯着外男看,像什么样子。
刚要说话,闻成彬抢先开了口——
“胆小鬼,见死不救!”
尤氏:“......”
林宝绒心里咯噔一下,他没失忆!
也对,意识不清不代表就失忆了。
闻成彬扭头告状:“堂伯祖母,她是胆小鬼。”
尤氏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呢?”
闻成彬指着林宝绒,焦急道:“有人要杀我,她都看见了,却不救我,扭头就跑了。”
尤氏瞪大眼睛,扯他衣袖,“这话不能乱讲......”
“是真的!”闻成彬板着傻乎乎的脸,继续指责:“她撇下我,把我一个人留在冰面上,我当时好害怕!”
尤氏反应过来,瞪向林宝绒,“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宝绒抿唇不语。
尤氏稍微拔高嗓门,“我问你话呢!”
林宝绒还是不讲话。
“你不说,我问别人去!”尤氏气冲冲走出去,还撞了一下林宝绒的肩膀。
林宝绒身形晃了下,没动地方,等尤氏冲出去,才慢慢跨进门槛,朝闻成彬逼近。
闻成彬往后退,“你干嘛呀?”
林宝绒继续往前走,把他逼在木桌前。
闻成彬长腿抵在桌沿,向后靠,双手环胸,“你休想欺负我。”
“你是谁?”林宝绒淡淡问。
闻成彬: “哼,才不告诉你我叫阿彬。”
林宝绒眸光往下随意打量一眼,发现他腰间系着一个荷包,荷包微敞,露出一小团头发,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头发,但他一直系着这个荷包,今日才发现里面装的是头发。
闻成彬抬起手,“你再不走,我打你了啊。”
林宝绒仰着头,向来温婉的女子突然变得犀利,“你打啊,谁不知道闻侍郎经常打女人,怎么,受了伤就忘记了?”
上一世的闻成彬官拜正四品刑部侍郎,架空了刑部尚书的权力,在刑部呼风唤雨,连当年得势的晋王都要对他恭恭敬敬。
在她印象里,那时的闻成彬,在办案时像只疯狗,审案时更加可怖,令犯人闻风丧胆,犯人无论男女,都会遭受他的毒打。
即便这一世,他没做过什么,但林宝绒还是想要刺激他。
闻成彬站着不舒服,索性一提胯,坐在桌子上,用脚尖踢她裙摆,“你起开,你这个见死不救的胆小鬼,我不跟你玩。”
说着,还冲她假装扬手。
林宝绒一咬牙,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把男人打懵了。
门外,冬至看着自家小姐打人的样子,差点惊掉下巴,赶紧站在门口左顾右看,生怕被人瞧了去,虽然这样不好,但他心里还是向着林宝绒,觉得林宝绒突然打人,一定是有缘由。
屋内,闻成彬单手捂着脸,懵逼地看着她,随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乱踢小腿,“你打我!”
林宝绒直视他,“别装了,闻成彬!”
“我脸疼。”男人委屈巴巴,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狗。
林宝绒索性又给了他一巴掌,垂下手时,掌心都疼。
闻成彬被打偏脸,愣了很久,缓缓扭回头,就在林宝绒以为他忍不下去时,忽然说道:“你这个恶婆娘,我要去告诉九叔叔,让他打你大腚!”
林宝绒抬起手又要打,被冬至的声音制止,“小姐,尤夫人回来了!”
林宝绒堪堪收住手,闻成彬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尤氏奇怪地看着挡在门口的冬至,拨弄开他走进来,冲林宝绒怒道:“你为了保命,弃阿彬不顾,还有脸跟我儿子定亲?!”
林宝绒深吸口气,转过身,“当时情况紧急,不容我......”
尤氏横眉冷对,“你还有理了??”
“夫人,请听我解释。”
尤氏哪里会听,在她看来,林宝绒接下来要说的理由,全是为自己开脱。
“堂伯祖母,她打我!”坐在桌子上的闻成彬开始告状,“打了我两巴掌,好疼啊,你给我呼呼。”
尤氏一听,怒火中烧,“你打阿彬了?”
林宝绒淡淡道:“没打。”
“打了!”闻成彬捂着脸,气得蹦下来,走到尤氏身边,“你瞧,我脸都肿了。”
尤氏仔细瞧瞧,心疼坏了,对着林宝绒吼道:“说清楚,为何无缘无故打人?”
林宝绒:“我没打人。”
“再说一遍?”
林宝绒背脊直挺,面不改色,“我没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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