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蓬莱客
不远之外,几块平坦的水畔石地之上,也已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睡着的人。
李穆却还没休息。
远远地,洛神看到他在月光下的水边,替乌骓洗刷着身体。
他用手中的草团,仔细地清理着乌骓的身体,全神贯注。
洛神悄悄地望着。
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有所觉察,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停了下来,拍了拍乌骓的头,放它自去,随即洗了手,走了过来。
“还未睡?”
他停在她几步之外,开口问。
洛神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你阿弟如何了?”
“起先一直嚷疼,刚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他点了点头。
“起头几日是有些痛的。等他明日到了城里,我那里另有伤药,上了,应能缓些疼痛。”
他说完,看了她一眼,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道:“你若急着要回,也是无妨。明日等休整好了,我亲自送你们到荆州。你阿弟不妨先留下,等伤养好再回。”
洛神抬起脸,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等阿弟一道回吧。”她说。
李穆唔了一声。
“也好。快则半月,慢也就个把月吧。”
他说完,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四周野地。
“你白日赶路,想必累了,方才又受了惊吓,安心去睡吧。我会守着的。”
他和自己说话时,语气依旧那么温和。
但洛神总有一种感觉。
晚上打了一场仗,他就态度大变,仿佛在赶自己了。
她极力忽略心中油然而起的一种隐隐委屈之感,咬了咬唇。
“我来寻你,是想向你赔个不是。”
“今早菊嬷嬷不是寻了你的不是,还唾了你一口吗?不是我叫她回的。她跟我说她要回来取物。我若是知道,必不允她回的。方才我已和她说过了。往后再不会有此等事了。我给你赔个不是,望你莫怪。”
月光之下,洛神见他展眉一笑,摸了摸额,说:“无妨,不过一口唾而已,于我不算什么。何况,也是我该受的。”
他说着,朝洛神走了过来。
“不早了,外头有风。我送你回吧。”
洛神被他送着,两人一前一后,再次经过地上那些睡着的侍卫的身边,回到了帐前。
“去睡吧。”
他说。声音比月光还温柔。
洛神看了他一眼,转头,默默进去了。
这一夜,她心事重重,身畔的高桓,又时不时地哼哼个几声,她几乎没怎么合眼。第二天早上起来,勉强打起精神,等樊成拔营完毕,坐着马车,上路掉头往城池去了,一路顺利,傍晚时分,抵达城池。
李穆昨夜一夜未归,蒋弢今日派斥候出去,早早就在半路遇到了。
斥候得了消息回来,他知昨夜众人遭遇侯氏袭击,带了人,远远地出城相迎。
入了城,李穆将洛神和高桓送回了刺史府,依旧安顿在昨日那个院落里。
随后,洛神见他匆匆走了。似去了前堂,在那里召人议事。
阿菊又开始忙着带人整理屋子。将昨日收纳回去的一应日常所需,再一一摆设出来,重新铺好了床。又替高桓整理好屋子,安置了下来。
高桓今日和洛神同车。臀部的伤处,看起来似比昨天肿胀更甚。
但和洛神的强作精神相比,他今日的精神,却分外的好。
洛神往他屋里送刚煎出的药,军医恰过来换药,说是李刺史特意叫人送来的。
军医走后,他趴在那张比门板宽不了几寸的破床上,瞧着就差笑出来了。
对着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六郎君,阿菊也是无可奈何。因军医叮嘱,伤口不可碰水,要定时换药,加上他下地不便,日常之事,年轻侍女毕竟不便,老些的,阿菊又担心粗手粗手服侍不好,叮嘱琼树等人服侍好小娘子,自己搬来先照料着他。
这里收拾,那里忙碌,夜很快就深了。
洛神一直留在高桓那里,差不多戌时末,才回自己的屋。
从建康出发,跋山涉水,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前天晚上到,昨日一早走,昨晚上扎营,又出了那样的意外,今晚转了回来。
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洛神心知同行的侍女仆妇,个个都已疲乏,等澡水送了过来,便叫人都去歇息了,不必再在跟前服侍。
如今春末夏初的天气,她已几晚上没洗澡,不过擦了下身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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