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164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言罢,立时吩咐:“宿台,你即刻护三公子下山!”说着,提枪便要往观音阁前去。

  “不行!”程昶拦住云浠。

  他略沉了口气,一字一句道:“阿汀,你听我说,就算我今日会葬在乱军之中,也不一定会死。我此前,几回濒临绝境,落崖,堕火,一次都没有生还,可是最后还是死而复生了,你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观音阁为一行人马挡去了箭矢,外头箭雨停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逼近的搜寻声。

  云浠借着火光看向程昶,他的目色认真而坚定,就是这双眼,真不知是怎么长的,这样灼烈的九幽之火落到他如水般清冷的眸子里,也要化作天边一颗温柔星,她这辈子大概注定逃不开他这么一个人了。

  云浠道:“三公子说自己不一定会死,不一定会有事。可是,万一这一次你没有复生呢?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万一,你可以拿你的命去赌,可是我,赌不起。”

  观音阁后已然出现了身着银甲的敌兵,云浠说罢这话,蓦地退后一步,她高举红缨枪,高厉声呼道:“崔裕,带兵列阵!”

  “是!”

  两千将士瞬间排开,饶是人数稀少也气势雄浑。

  下一刻,云浠忽然高喝了一声:“宿台!”

  烈火在观音阁蔓延肆虐,云浠足尖借着身旁的断垣一点,腾空而起,红缨枪上挑,顺势劈在观音殿横梁的相接之处。

  横梁经烈火烧灼,已然脆弱不堪,遭了这么一下重击,轰然坍塌倒落。火梁在程昶眼前瞬间砸下,幸而宿台得了云浠提醒,早一步做了防备,带着程昶顷刻退了数步。

  待到程昶反应过来,坍塌的落木焚燃的烈火已将他们隔于烈火两端了。

  云浠看着程昶,忽然问:“三公子,你从前,有没有嫌弃过我?”

  不等程昶答,她很快又道,“我知道你没有,但是我其实嫌弃过自己。”

  她笑了笑:“我很早就喜欢三公子了,草原上的长大的姑娘,本来该有什么说什么,可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一直不敢和你表明心意。”

  “我不温柔,也不如其他高门女子贤惠体贴,不会讨人喜欢,女红,茶道,样样不会,琴棋书画就更不必提了”

  “小时候大概还开朗些,那些年侯府败落,成日为侯府的生计奔波,被压得喘不过气,所以遇上什么也习惯藏在心底,可能人都有些木讷了。”

  “如果不是你给我点了一天一地花灯,说你也喜欢我,我恐怕会将这份心意一直藏在心底,慢慢疏远三公子,看着你做世子,做王爷,娶王妃,从此两不相干,反正……我与你不相配。”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便不这么想了。”

  “三公子这一路艰难,我都看在眼里。我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从小什么都没学,就学了一身功夫。这样三公子遇难,我就可以救你;有人要害你,我可以保护你;你失踪了,我可以去天涯海角找你,一点也不会觉得累;如果你我一同遇到绝境,像今天这样,我更不怕,因为我身后有兵,手上有剑,心中就有底气了。”

  “我早已跟你说过了,我是你的矛,也是你的盾,是你手上最锋利的利刃。”

  “所以你不是孤苦无依,不是手无寸铁,在这个世界,永远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能做到的,是这世上其他女子都做不到的。”

  “所以呢,我现在觉得——”云浠说到这里,抬袖揩了一把逃命时,不知从哪里沾到脸上的脏污,嘴角与眼角同时一弯,露出一个分外俏皮的笑,“我配你,刚刚好。”

  说罢这话,她毅然转身,提着红缨枪,带着两千兵马朝敌阵走去。

  将门人从来不畏生死。

  白骨堕沙,血上焚火,尤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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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山间风起云涌, 夜色被焚灼的烈火、纠缠的兵戈搅得支离破碎。

  前方云浠已然带兵与怀集将军的人马厮杀在一起,宿台上前拽住程昶, 劝道:“殿下, 我们快走吧……”

  “放开!”程昶挣脱开他的手,拼命地往沙场的方向走去。

  可惜前路已被烈火阻绝, 视野亦被兵火残影侵袭,他甚至已看不清云浠究竟在哪里。

  “阿汀、阿汀……”他只能不断地念着她的小字,然后急于从这一山火海里越过去。

  他也不知道他过去能干什么, 能帮上她什么,但他就是想陪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不能抛下她。

  心上焦急如焚如炼,更远处,似还有更多的敌兵朝这里集结而来。

  银甲如海潮涌向云浠的一刻, 程昶忽觉得后悔, 非常非常的后悔。

  若早知如此, 早知会牵连她,他就不这么执着了。

  不执着于公道,不执着于复仇, 不执着于让所有害他的人血债血偿。

  哪怕深陷绝境,再度生死数回又怎么样呢?哪怕不能复生, 沦落阴司鬼域又怎么样呢?

  只要她可以好好活着。

  阿汀不知道, 他不仅仅在这个世界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他其实也是伶仃一人的。

  他疾病缠身, 一颗心要依靠机器才能规律跳动,每一日都活在生死边缘,无人愿意长久地陪在他身边。

  在那个繁华,美好,又冷漠的时空,除了骨血至亲,所有的付出都精打细算,没有人会为谁舍命。

  所以经历了两世啊,他才遇上这么一个她。

  他不能失去她。

  行军声愈来愈近,山的另一面响起集结的角声,下一刻,怀集的军中也有人吹响号角来呼应即将到来的兵马。

  陵王在平南山中一共有七位将军,除了已经在场的宣武与怀集,无论谁在这个时候带兵到来,对云浠而言都是绝境。

  宿台听到这角声,连忙上前拉住程昶:“殿下,快走吧!”

  罗伏也道:“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明威将军为您已然搏了命,您若留下,她岂不枉死?”

  “你们放开!”程昶喝道,听得“枉死”二字,他的眼底竟浮现出猩红的血丝,哑着声道,“她若死了,我就与她一起死。”

  “轰隆”一声,眼前的观音阁经不住烈火焚烧,终于坍塌陷落。

  这座殿阁本来是浸在一片火海里的,眼下坍塌,与地上梁木陷落在一处,落下的火与地上的火相互纠缠,居然有抗衡之意,彼此吞噬缠斗,一瞬间,火势竟退去不少。

  程昶找准这个时机,跌跌撞撞地爬上残阁,往云浠那边奔去。

  然而火势虽退,并未熄灭,火舌在缠斗之间慢慢融合在一起,转而烧得更烈。

  程昶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他不知道周遭有多少人在劝自己拦自己,更不知道自己的衣袍与袖摆是否已被烈火燎着了,周身不是不疼的,他却似疯了一般,眼前只有乱兵之中那一片红色衣袂。

  恍惚间,他像是听到惊雷的轰鸣声,山中风声呼啸盘桓,仿佛有苍龙之威,可下一刻,这些如天祇般的声响又被烈火的焚灼声兵戈的缠斗与碰撞取而代之,把他的神志拽回如炼狱一般的现实里。

  但是程昶想,纵是此间炼狱,他也是要过去与她一起的。

  真是可笑,他这么一个疏离的,冷漠的现代人,终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人不顾生死豁出性命。

  可是她待他深情厚谊,他都知道。

  此间真意饱受烈火乱兵提炼,化作应运天地,万物唯一,只有死生不弃,才能不负她的深情。

  行军之声迫近,山端已然出现数列身着银甲的将士,云浠抬目看了一眼,单是手持弓箭的便有近万之众。

  她不知道程昶没走,一心想为他多争取些时间,红缨枪往后一收,高喝一声:“换阵!”

  带着残存的兵马,重新聚成方阵。

  这样的方阵没什么讲究,大约就是以血躯为壁,阻绝去路。

  反正他们陷在这样的乱兵里,早已活不成了。

  怀集没想到他带着数万人,竟然与区区两千兵马厮杀了如此之久,见援军已到,立刻命前方营排成突袭之势,朝云浠这里扑杀过来。

  云浠闭了闭眼,虽然不惧,也知道到此为止了。

  但她身为主帅,若临阵退缩,岂不让将士们笑话?她不惊不乱,见敌将扑袭而来,当先一个提枪而上。

  与此同时,山端的弓箭手一齐张弓,对准云浠的兵马。

  近万弓箭手同时阔弦的声音犹如深海里低沉的苍龙之吟,伴着隐隐雷鸣之怒,恍若刮在人的骨髓心上,身上不知被烈火焚灼了几何,程昶陷在火海里,眼角几欲淌出血来,嘶声大喊:“阿汀——”

  就在这一刻,变故发生了。

  近万箭矢在离弦的一瞬忽然改变了方向,射向的竟是怀集部下的大军。

  深海里的苍龙终于苏醒,离弦之音犹如巨龙呼啸,怀集大军没有防备,见箭矢落来,还没来得及散开已然中了箭,在前方扑杀的将士也被这一瞬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纷纷回头看去,一瞬间竟不知是进是退。

  可是战场之上,哪里容得下哪怕稍稍一刻的迟疑?云浠虽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久历沙场,多的是对敌经验,见前方将帅迟疑,第一时间带兵反攻,一时间竟杀得敌将节节败退。

  下一刻,天边电光赫然一闪,雷声轰隆,豆大的雨点子砸落下来。

  程昶抬目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先前的雷鸣与风啸不是幻觉,天际云团深积,一颗星也没有,早已是大雨将倾之势。

  只是他置身烈火,陷于生死边缘,眼中只有她,其余所有事,都成了其他事。

  雨水浇熄身上的火,浇褪残阁上的火势,前方战事已有缓和,但程昶依然没有驻足,仍是朝沙场走去。

  宿台与罗伏见状,一人带兵留下保护程昶,一人加入战局,想自兵乱中护住云浠。

  山端的弓箭手收了箭,摘下长矛,如潮水般自山上涌下,与云浠的兵马一起杀向怀集的大军。

  云浠眼下已反应过来了,这些身着银甲的将士是裴阑的兵。

  他竟没有去垂恩宫,而是带着人回来帮她了。

  裴阑手上还有两万忠勇部的士兵,合上他自己的兵马,一共五万,虽然怀集与宣武麾下也有五万将士,但因方才中了裴阑的惑敌之计,加之天象变幻,军心溃散不已,很快便被击退。

  战局扭转,云浠得了喘息,第一时间往回看。

  她本想看看程昶走远了没有,没想到这一回头,他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

  他的脖间手背有烧灼的痕迹,右边袖口已成焦黑之状,手臂不知哪里有伤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颊边有一道蜿蜒的,尚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带着点灰青色的血痕,犹如烈火淬成的诡异斑纹,映着他清润的眸,竟格外摄人。

  云浠怔道:“三公子……”

  程昶没有回答。

  他大步走上前来,伸手自她手腕一拽,把她拥入怀中。

  他闭上眼,埋首在她的发间,双臂箍住她,力道愈收愈紧,仿佛这一辈子再也不愿放开了一般。

  雨势缓和了些,雨水自夜幕里降下,温柔地倾洒在他们周身,他什么都没说,但她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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