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21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云洛在信上写,“招远叛变,战况危急,百里江山恐沦为焦土,塞北百姓遭逢大难,宣威定竭尽全力,拼死一战,还望朝廷速速发来援兵。”

  然后他在最后说:“此战凶险,宣威九死一生,倘葬身沙场,心中唯放不下内人与小妹,侯府孤女寡妇,望今上怜悯。”

  一封急函言简意赅,云浠看着看着,不知觉间喉间酸涩,连视野都模糊了。

  她的哥哥,到了最后,还在为她与阿嫂考虑。

  但很快,她抬手揩了一把眼角,没让泪落下来,迈步到厅中,对上方众人道:“陵王殿下、琮亲王殿下、王妃、三公子,恕云浠无礼,实在是家有要事,不得不先行告辞。”

  言罢,恭敬地拜了拜,转身离开。

  老太君追了几步,唤:“阿汀……”

  云浠背影一顿,没有回头,径自往外去了,反是方芙兰回过身,对着众人再福了福,追着云浠而去。

  厅中寂然,老太君颓然退了一步,裴铭裴阑要去扶她,被她挥杖打开。

  陵王见状,上前将老太君掺住,说:“不如由晚辈跟去问一问侯府少夫人与小姐,看看有无可相帮的?”

  “好、好。”老太君连连点头,她虽不清楚内因,但也隐约猜到云洛的案子,八成与裴府有些微瓜葛,颓唐道,“阿汀她现在,只怕是不愿见老身,如此……有劳殿下了。”

  陵王一点头,快步离开。

  赵五已套了马车。

  云浠刚要走,忽听身后有人唤:“云浠小姐留步,少夫人留步。”

  身后的人俊美温雅,姿态端方。

  云浠顿住步子,行了个礼:“陵王殿下。”

  对于这位今上的三皇子,云浠一直十分敬重。

  便说三年前,她独自一人带着云洛的棺材回到金陵,雨水淅沥,棺材被醉酒的程昶撞翻,露出云洛的尸身,若非后来陵王从旁路过,申斥了程昶一通,并命随行的仆从将云洛的棺材重新抬回板车上,凭小王爷那时的飞扬跋扈,此事都不知当如何收场。

  陵王道:“你哥哥的事本王方才也听到了,到底是为朝廷征战一方的将军,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扼腕。大理寺那边是郓王辖着的,这案子究竟如何判的,本王尚不清楚,先前亦不好插手。待本王差人打听打听,再看看能否相帮。”

  云浠对着陵王一役:“多谢殿下,卑职已想好怎么做了。”

  “怎么做?”

  “哥哥不在了,忠勇侯府还有我,他既是清白的,明日一早,我便去宫门为他鸣冤。”

  陵王愣了愣,随即点头,淡笑道:“好,忠勇侯府有你这样的女儿,老忠勇侯府该瞑目了。”

  又道,“时不我待,小姐快些回府吧。”再对方芙兰一点头,“少夫人也莫担忧太过,朝廷对有战功的将士,始终是宽宥的。”

  云浠与方芙兰应了,一同谢过陵王,驱车离去。

  身后,先时还热闹的裴府,眼下灯火依旧通明,确安静得出奇。

  悬在半空的明月不见了,天末卷起云团子,暗沉沉的,像是要倾压下来。

  梅雨时节,只怕又是一场雨将至。

  花苑中厅,老太君已怒得要喘不上气来,她不让裴阑裴铭扶自己,只由琮亲王掺着。

  片刻,她稍稍缓过神,拄杖来到裴阑面前,再一次道:“跪下!”

  裴铭又要拦:“母亲——”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太君一挥杖便将他打开:“你教出的好儿子,再敢拦,我让你一起跪!”

  她沉下声,问裴阑:“怎么回事?那封信……究竟怎么回事?”

  “回祖母的话,那封信不过是……”

  “照实说!”老太君神思清明,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当口,裴阑只怕会寻个借口,真假掺半地揭过去。

  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环顾一周,想起云浠是自水榭回来后,神色才有异的,而与云浠一同回来的,除了裴阑,还有一个人。

  老太君的目光落到左手旁,淡漠而立的程昶身上,对裴阑道:“你不说,那老身便请三公子把这事细说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入v,当晚三更,入v前三天每章随机一百个红包掉落,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谢谢大家!后天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8169194、小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娇娇、现场表演一个豹笑、28169194、守护阿汀、Panni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760658 44瓶;甘木某 20瓶;28169194 17瓶;Lsama、小花、一块巧克力蛋糕 10瓶;everlasting 5瓶;只身步步海天涯 3瓶;幕落、固非鸟、Cpc、16145215、瑜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四章

  程昶不是一个嘴碎的人, 且他知道,今日这事由他来说, 或有裴府的人来说, 意义是不一样的。

  琮亲王身负奸王之名,一向不涉纷争, 裴府的水太深,倘王府因今日的事趟了进去,日后再想抽|身, 怕就难了。

  还不如让冯管家来开这个口。

  左右今夜堂堂小王爷在裴府遇袭,此事可大可小,捏着这么一个把柄在手中,不怕冯管家不说实话。

  程昶道:“云浠小姐讨要的那封信,是云将军写给朝廷, 揭发招远叛变的急函。”

  “早前云浠小姐曾去枢密院向裴将军打听过急函的下落, 裴将军言辞含糊, 只称是尚未找着。但是今日我与云浠小姐路过西院净室,无意间听说裴将军早已将急函取了回来,大约还有焚毁之意。至于此事的细枝末节, 老太君可以问问你们府上的冯管家,他当时也在场。”

  程昶起了这么一个头, 将后头难以启齿的部分全抛给了冯管家。

  顶着老太君灼人的目光, 冯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了口。

  说云浠如何想取那信,裴阑如何不肯给,又说裴阑如何利用这信, 迫得云浠退了亲。

  老太君越听脸色越白,到末了,顾不得裴铭与几房夫人的拦阻,挥杖就往裴阑腰股间打去,怒斥:“你这个逆子!”

  她到底是女将出生,饶是年至古稀,力道也极重,这几杖她实实在在下了狠手,落到裴阑身上,疼得他浑身一震,咬紧牙关才稳住身形。

  琮亲王劝道:“老太君息怒,照本王说,此事裴将军虽有错,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是大非。再者说,那急函的消息,他既没瞒着大理寺,也没瞒着今上,找也是他找回来的,不过耽搁了些日子罢了,实在不值得您为此气坏了身子。”

  他不想掺和裴府的家事,这事管到这个份上,就够了,和了一阵稀泥,见老太君稍缓过心神,便领着王妃与程昶一同告辞。

  琮亲王的言外之意,老太君听明白了。

  此事裴阑做得很周全,急函的消息,他不光跟大理寺,连今上那里也交代过,虽然私下扣了急函一些日子,但谁能证明?到时候一旦有人追问,推说一句急函在送来金陵的路上耽搁了,他什么错处都没有。

  可是……一桩事的是与非,岂能单以结果论之?

  琮亲王走后,裴铭又要去扶老太君,却被她一声怒斥喝退。

  “你去,与你养的逆子一并给我跪着。”

  “母亲?”裴铭不解。

  “方才有外人在,你是当朝尚书,我给你留面子。我现在问你,这整桩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君怒不可遏:“洛儿的案子关乎招远叛变,其间牵连复杂,阑儿久不在金陵,仅凭他一人,便只是扣下一份证据,未必会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此事必然是经你默许,是你在里头掺了一脚,教他这么做的!”

  “你们难道是看侯府败落,也要落井下石吗?”

  “你们——你们父子二人,怎能如此丧尽天良?!”

  老太君说着,一时怒火攻心,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裴铭见母亲如此,心中忧急,不由膝行几步,解释道:“母亲,此事并非您想得这么简单。”

  “您且想想,当年太子殿下是如何过世的?您再想想,云洛本事不亚其父,天生将才,他去塞北前,今上为何不让他承袭爵位,为何不让他来做这个统帅?仅仅因为老忠勇侯在前一役中贪功冒进吗?”

  “不,今上是因为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仁德,一直为今上所看重。当年塔格草原蛮敌入侵,正是太子殿下保举老忠勇侯出征的。岂知那一仗虽胜了,却是惨胜,连老忠勇侯也因御敌而死。”

  “太子殿下原本身体就不好,老忠勇侯一死,他把过错归咎于己身,更是一病不起。”

  “后来朝堂上有人参老忠勇侯贪功冒进,今上为什么会信?他不是信,他只是想告诉太子殿下,塞北的仗没打好,不是太子的错,而是那些将军没本事。他只是想让太子殿下宽心,让他快些好起来。”

  “在今上心中,良将难得,可是一个未来的仁君,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随后今上才任命招远出征,把云洛调为副将,以示惩处。”

  “可惜,就是这个决定,把太子殿下送上了绝路。招远叛变的消息传回金陵,不过一月,太子殿下便呕血病逝。”

  “招远一案,为什么会成为今上的心中刺?不是因为招远投敌有多么可恶,而是因为太子殿下因此身陨啊!”

  裴铭说到这里,沉了一口气:“母亲,您且想想,今上这一生勤政务实,建立多少丰功伟绩,实实在在是个明君。可临到暮年,却犯了这么一桩……”

  他环目四周,见都是可信之人,续道,“犯了这么一桩糊涂官司——不委任云洛为将,反让招远领兵,累及塔格草原一役大败,数千百姓、上万将士赔进性命,累及太子身陨。”

  “这是今上一辈子的痛,您叫他如何面对?”

  “有时候,一桩事做错了,既然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便容它错下去好了。谁都不去提,彼此才能相安无事。”

  “正如云洛这桩案子,只当他是跟着叛了变,又或是延误了军情,随意处罚责个就罢。只要顺了今上意,一笔带过去就行了。”

  “若您执意要让阑儿把云洛的急函呈去大理寺,呈去今上跟前,岂不等同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今上,‘您当年做错了,是您爱子心切,乃至挑错了将帅,您若是让云将军领兵,塔格草原上的将士与百姓们便不会平白牺牲,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因此而亡。’岂不等同于当着今上的面,去揭他的伤疤吗?”

  “还不如将这一份急函扣下来,只称是没找着,又或是耽搁了,一了百了。”

  老太君一语不发地听裴铭说完,问:“所以,你是因此才怂恿阑儿扣下洛儿的急函?所以,这也是你不愿让阑儿娶阿汀的原因?”

  “阿汀是忠勇侯府的孤女,一旦阑儿娶了她,日后便与忠勇侯府脱不开干系了。”

  “你怕今上一见到阑儿,就想起洛儿,想起招远,想起薨逝的太子?”

  “是。”裴铭点头,“母亲明白儿子。”

  “你糊涂啊!”老太君倏然起身,拄杖大骂,“圣心难测,你怎能凭着今上一时的态度,就妄图揣测他的心思?”

  “若一切真如你所说,今上早就对忠勇侯府生了嫌隙,三年多前,阑儿出征前夕,满朝均是质疑云洛叛变之声,今上怎会单凭琮亲王一句话,一力将洛儿的案子压了三年?”

  “若真如你所说,今上宁肯错下去,宁肯一了百了,今次洛儿的案子判下来,又怎会只治了一个延误军情的罪?”

  “是,你可以解释说,或许今上心中对忠勇侯府是有几分歉疚的。但今上也是人,更是一个明白人,你怎知他不会思过,不会亡羊补牢?”

  “当年太子之死,他至悲至痛乃至于犯下大错。但三年了,三年了啊,三年多时间,还不够他明白过来,痛定思痛吗?他如今是怎么看待忠勇侯府的,你从何得知?”

  “等他回过神来,你以为他看不出你与阑儿背后这些动作?你能料到他真正的心思是怎样的?”

  “他当然不会动你们,但你们这样钻空子,自以为揣摩到了圣意,从今往后,今上又会怎么看你们?怎么看待裴府?!”

上一篇:愿为她臣

下一篇:教反派爸爸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