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40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罗姝垂眸跪着,一时没有吭声。

  “说话!”张怀鲁一拍惊堂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在亭中的,除了你,还有这名丫鬟,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本官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罗姝这才应:“……是。”

  “你二人推搡之间,姚二小姐的雪团儿受惊,跑丢了,姚二小姐情急下,让贴身丫鬟去找猫,是不是?”

  “……是。”

  张怀鲁点点头,心道,看来姚素素身边这位丫鬟的供词皆属实,杀害姚素素的人,应该不是这名丫鬟了。

  张怀鲁道:“据这丫鬟所说,她离开时,姚二小姐本也要去找雪团儿,但却是你,揪住她不放?”

  “你为何要揪住她不放?为了趁人不备,引她到无人之处,杀了她么?”

  罗姝沉默许久,低声开口:“我虽与素素交好,可她一直以来,自认家世、相貌,样样皆高我一等,心底里其实是瞧不起我的。”

  “她明知我对裴二哥哥……对裴二哥哥有意,还时常在我面前炫耀,甚至拿裴二哥哥从塞北写回来的信给我看。这些我都可以忍了,但是——”

  罗姝抬起头,眼中泪光与恨意灼然,“但是她如今无法与裴二哥哥成亲,乃是她平日里行事太过张扬所致!但凡她收敛一些,也不会在阿汀与裴二哥哥退亲后,成为老太君的眼中钉!这一切分明都是她自作自受,眼下我家里为我与裴二哥哥议亲,她凭什么要求我去解亲?她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

  “我自然恨她,所以雪团儿溜走后,我揪住了她,我就是想明白告诉她,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遂她的心意,不可能让她得偿如愿。”

  “然后,”张怀鲁道,“你就杀了她。”

  “我没有!”罗姝道,“然后,她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她见与我说不通,找雪团儿去了。她还说,今日我不听她的劝,明日,她就让裴二哥哥亲自来把他的真心话说给我听,让我早日死了这条心。”

  张怀鲁道:“若真如你所说,姚二小姐最后只是去找雪团儿去了,那么你今日来公堂时,为何神色慌乱?本官听云校尉说,你仿佛早已料到是姚府的二小姐出了事,你若什么都没做,何以会心虚成这样?”

  “我心虚,不是因为素素,而是因为雪团儿。”

  “雪团儿?”

  “是。”罗姝点头,她默了一下,道,“秋节街上又挤又吵,雪团儿大概是被吓到了,并没有跑太远,我回药铺的路上,在一户人家的矮檐下找到它。”

  “我……当时心中气恨素素至极,想着要报复她。对付不了她的人,对付她的猫总是可以的。”

  “我不敢亲自动手,见跳丰收舞的舞队已经到朱雀南街了,那里人挤人,肩挨肩,便把雪团儿抱到了那处,把它放在人群中,盼着……盼着它或能被踩死,好叫素素大肆伤心一场。”

  这话一出。

  云浠、程昶、程烨同时都蹙了眉。

  雪团儿不过一只猫罢了,与人无害,何其无辜?为何竟要遭此狠手?

  但细一想,程昶的确是在丰收舞的舞队过来朱雀南街的当口寻到云浠的,两人挤出人群,就听到了雪团儿在街边叫嚷。

  时辰也对得上。

  姚素素戌正去药铺找罗姝,罗姝与姚素素起争执时,大概是戌时末。

  戌时末到亥初,短则一盏茶的功夫,长则一刻。

  若是雪团儿在戌末跑走,罗姝捡到它,把它带到朱雀南街的最拥挤处,差不多正是一刻。

  而一刻后的亥初,程昶便在街边捡到了雪团儿。

  张怀鲁问程昶:“三公子捡到雪团儿时,可在四周捡到了罗四小姐的踪影?”

  程昶想了想,一摇头:“没有,当时街上到处都是人,如果不仔细找,很难辨出熟人来。”

  便说云浠,他之前也是寻了好一阵才寻到她。

  张怀鲁又问云浠:“云校尉也没看见罗二小姐吗?”

  云浠莫名想起当夜发生的事,程昶悉心护着她出人群,那一片刻她哪有心神四处看,险些连找刀疤人的事都忘了。

  “也没看见。”

  张怀鲁对罗姝道:“如此说来,便无人证明你之所言是真是假。”

  换言之,没有人能证明,从戌时末到亥初,罗姝究竟在何处。

  她究竟是在这段时间里害了猫,还是以害猫为借口,杀害了姚素素。

  这时,裴阑忍不住出声道:“张大人,昨晚金陵城中各街巷均有匪寇作乱,素……不,姚二小姐她,会不会是被贼人谋害的?”

  张怀鲁道:“裴将军有所不知,昨夜的贼人均以劫掠为主,伤人已是很少,更不必提害人性命,何况今早找到姚二小姐时,她身上贵重的金银环佩均在,衣饰几乎完好,不像是贼人所为。另外时辰也对不上,姚二小姐戌时末、亥时初就失踪了,而那些贼人闹起来时,亥正已过了。”

  张怀鲁其实觉得裴阑也有嫌疑,原也想审他一番,但是一来,裴阑刚到公堂时,便带来了昨夜与他一起的两位将军,纷纷都证明昨夜戌时过后,他便在朱雀台下伴驾。

  自然也有一个可能,姚素素纠缠裴阑不止,裴阑雇凶杀人。

  可没有证据,张怀鲁不好妄加揣测,何况裴阑堂堂三品大将军,如果真的有嫌疑,也不是他一个京兆府尹能够审问得起的,案子就该归到大理寺了。

  这时,衙门里的仵作忽地来报:“禀张大人,卑职已验明姚二小姐的死因了。”

  “姚二小姐尸身并未见浮肿,因是生前被人用绸带勒死,尔后推入水中。”

  “死亡的时辰,正是在戌末到亥正之间。”

  “且小人还在姚府二小姐的牙关里,找到了这一枚女子所用的耳珠。”

  罗姝回头一看那耳珠,先是一愣,脸倏地一下白了。

  她惊惶摇头,讷讷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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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耳珠色泽温润, 只半粒米的大小,与昨日罗姝佩戴的穿线耳链子上的珍珠如出一辙。

  张怀鲁人虽有点三不开, 断案却颇有几分本事。

  一枚藏在姚素素牙关里的耳珠, 并不能证明什么。

  哪怕罗姝当即就承认了这耳珠是她的,也可能是旁人故意嫁祸。

  张怀鲁沉声道:“本官说是你了吗?”

  又问, “这枚耳珠可是你昨日所佩戴?”

  罗姝点点头,磕巴道:“这是、这是我耳链子上的珠子。”

  “那你且仔细回忆回忆,昨日你可曾在什么地方遗失过你的耳链子, 亦或是,有旁人碰过你的耳链子,更或者,你在与姚二小姐争执的时候,被她夺了这耳链子去?”

  罗姝满目惊惶, 认真回忆了一会儿, 凄然道:“我记不清了。”

  这也无怪, 昨日一日,她先是撞破姚素素与裴阑幽会,后来又被姚素素逼迫着去与裴阑解亲, 心神已乱,哪还会在意自己的耳链子?

  便是真在争执的当口被素素扯坏了去, 她也不会知道。

  “我只记得, 昨日我出门时,这耳链子尚是好好的,夜里回府后, 耳链子上的耳珠,便失了一枚了。”

  “不过,”罗姝又想了一下,“昨日除了素素,应是无人碰过我的耳珠了。”

  张怀鲁沉吟。

  这厢罗姝所言,是真是假尚且不知,哪怕是真的,对案子也没多大用。

  因为他不能仅凭着一枚耳珠,就断定什么。

  自然,若姚素素真是罗姝所杀,那么她临终前藏这么一枚耳珠在自己的牙关里,必然是为了指认真凶。

  可是,如果姚素素的死并非罗姝所为,藏耳珠的真凶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藏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嫁祸罗姝?不太像,耳珠又不是凶器,哪有仅凭着一枚耳珠嫁祸旁人的?

  张怀鲁想不明白。

  他直觉这案子没面上瞧着这么简单,看起来是情杀,大致筛查后,嫌疑人只罗姝与裴阑两个,且若是裴阑,应当就是雇凶杀人。

  可是,他总觉得案子的背后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张怀鲁为官数十载的经验教他对这个烫手的山芋畏而远之。

  何况,案情已审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是该行刑审了,该私下问讯了。

  罗姝贵为四品枢密直学士家的小姐,裴阑更是大将军,哪个是他用得起刑的?

  更要命的是,这案子关乎姚素素生前的名声,即便里头还包含了些不为人知的枝节,姚府的人必也不肯轻易透露,他若执意追问,恐还会开罪了枢密使大人。

  张怀鲁这么想着,心思便从如何结案,飘到了如何赶紧撂挑子上头。

  说来也巧,正是这时,一名衙役来报:“张大人,郓王殿下与姚大人到了!”

  话音落,只见公堂门口疾步行来两人,其中一人身穿紫棠色蟒袍,眉眼昳丽,带了点近乎女子的媚,却不显阴柔,反而为他英俊的五官平添几许风流,正是当今的四皇子,郓王殿下。

  张怀鲁连忙起身,跟着程昶程烨一并朝郓王拜过,又看向落后郓王半步的姚杭山,劝慰道:“姚大人节哀。”

  姚杭山听闻姚素素枉死的消息,已在宫中大肆伤心过一场,这会儿心神微缓,双目仍布满血丝,哑声道:“素素呢?本官……想见见她。”

  张怀鲁道:“仵作刚验完尸,眼下移去了后院堂屋,方才姚夫人已过去看了。”

  说着,对一旁的衙差使了个眼色,衙差领命,带着姚杭山往衙门后院去了。

  张怀鲁又看向郓王,迟疑着问:“不知郓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啊?”

  郓王道:“父皇听闻姚府的二小姐过世,案情牵连裴罗二府,兹事体大,命本王前来取相关证据与卷宗。”

  郓王是辖着大理寺的,他既亲自前来取卷宗……

  “今上的意思是,姚二小姐的案子,之后就由大理寺接管了?”

  郓王一点头:“正是。”

  张怀鲁如蒙大赦,催促着堂上的师爷与录事把一应卷宗证据整理妥当,趁着这个当口,又把案情的大致过程,证人嫌疑人几何,目下有几条线索,仔细与郓王交代了一番,总算赶在天黑前,请走了这尊大佛。

  这厢案子暂告一段落,其余人等自然是走的走,散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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