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 第150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仔细看看——秦曜安的确和废太子有六分相似……”

  “从前竟然没有发觉……”

  “怪不得敢往朔明宫里送,长相全随了父亲,也没有紫眼睛……”

  “也亏得是狐胡亡了,没有紫眼的狐胡皇族连继承权都没有,加冠以后,一笔钱就给打发出宫了——好歹他还做了几年亲王呢……”

  “怪不得我偶尔看他不对劲……原来是像废太子。”

  “用一个姐姐做诱饵,一举除掉两个皇子……好狠的心,好毒的计,说他不是废太子的儿子我都不信……”

  “废太子欲壑难填,心术不正,以致最后父子阋墙。他的儿子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想除的怕不止是两个弟弟……为何长公主一拿到密信就出了这样的事?依我看,就连十皇子出事,都不定能和他脱离关系……”

  “可谓人面兽心……”

  秦曜安的大吼大叫没能阻止帐内流言飞散,反而如火上浇油一般,指责和鄙夷的声音越来越大。

  “陛下……不是的……安儿是我们的儿子,哪有做娘的认不出自己孩子的?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啊……”周嫔忽然向着天寿帝跪了下来:“陛下……求求你,臣妾跪下求您,臣妾这辈子没有求过您……求求你,求求你……”

  帐内无人开口,舒德妃别过头流泪,周嫔以头抢地,磕地砰砰作响,不到一会额头便开始红肿。

  天寿帝僵直地站着,看着,沉默着,面白如纸。

  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忽然变成了堂侄,还是二十年前就本该飞灰湮灭的堂侄。

  他能说什么?谁又允许他说什么?

  “玉京……”他哑声道。

  他最爱的女儿没有看他。

  她低着头,哑声道:“……儿臣罪无可赦,任凭父皇处罚。”

  她的态度,无言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观火站了出来,撩袍跪下。

  “陛下,此事关乎国运,秦曜安既为狐胡末代公主所生,便是如今现存的最后一支狐胡嫡系血脉,若留他性命,便是留下巨大隐患,大朔必定不得安宁。”张观火在秦秾华身后,深深跪拜下去:“微臣恳请陛下大公无私,按律执法,赐死永乐公主之子——”

  “我不是——我不是永乐公主之子!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是福王啊!”

  秦曜安望着身前不远的纤纤背影,痛哭流涕道:

  “阿姊……我是你的弟弟啊……”

  张观火道:“秦曜安记在玉牒上的母妃是舒德妃,不知舒阁老有何见解?”

  舒遇曦垂眸道:“老臣听理不听亲,全凭陛下抉择。”

  连秦曜安最大的靠山都表态了,群臣再无顾忌,纷纷出列发言:

  “余孽一日不除,大朔江山一日不稳,老臣恳求陛下忍一时之痛,作出无愧先帝,无愧大朔无数臣民的决定啊!”

  “陛下!下旨吧——”

  “事关大朔国运,陛下,不能心软啊!”

  天寿帝仍在犹豫,他求救似的看向人群中的魏弼钦,道:“魏大师能否开启天眼,替朕瞧瞧此子,究竟是否朕的龙子?”

  九五之尊开口了,魏弼钦的目光仍看着长跪不起的秦秾华。

  她低着头颅,三千青丝如墨泼散,纤薄背影仿佛一折就断的花枝,纤美可怜。

  然她头顶,天子气磅礴如云。金凤在云中展翅,帐内一瞬遮天蔽日,却又金光夺目,曜不可视。

  一声穿透灵魂的凤鸣直接从他耳中响起,震得他面色一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魏大师?”天寿帝道。

  魏弼钦脸色苍白,移目看向面露乞求,泪水斑斑的秦曜安。

  他身上紫气曾在几位皇子中数一数二,如今却在金凤压迫下,只剩可怜的一丝紫色青烟。

  “贫道只知……”魏弼钦极慢说道:“此子,身上紫气不及其余几位皇子十分之一。”

  “你说谎……”秦曜安最后的希望破灭,越发泪如泉涌。

  他膝行至秦秾华身边,用沾满泪水的手抓着她的外袍袖角:

  “阿姊……我错了,你原谅我罢……你知道的,我没有想要害你性命……我有错,错不至死啊……阿姊,救救我……我是你的亲弟弟啊……”

  “我……我是你的亲弟弟啊……我们以前那么好……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捉蟋蟀,一起偷看小人书,你教我爬树,带我钻狗洞……中元节我害怕,你给我讲故事,讲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你都……你都忘了吗……”

  秦曜安泣不成声。

  他伏下身,怮哭着将脸贴上一动不动的袖,绝望的泪水沁透大袖,湿润了袖中紧握成拳的手。

  除了低下的头颅,秦秾华跪得笔直,那个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病弱的身体里,偏偏有一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坚韧的骨头。

  风来了,雨来了,眼泪冲刷着那张苍白的面庞,她依然如嶙峋寒山,屹立不倒。

  “我没忘。”她声音沙哑:“……是你忘了。”

  天亮了,一缕金色晨光照进怮哭不断的主帐。

  一切已成定局。

  秦秾华走出主帐时,被金吾卫架走的秦曜安拼命回头,声嘶力竭地向她哭喊:

  “阿姊——”

  无数残破的画面,随着他绝望而害怕的哭喊,闪现在她眼前。

  她陪着他捉蟋蟀,告诉他怎么编草笼。

  他们避开舒德妃眼线,在废弃宫殿里偷偷交换小人书和史书。

  她教他爬树,告诉他,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她教他爬狗洞,告诉他,做人要能屈能伸。

  中元节,她白天给他讲了鬼故事,夜里他就抱着枕头来找她。

  “阿姊……我怕……”

  秦曜安的面容随着彼此距离越来越远而更加扭曲,他拼命厮打押送他的几个金吾卫,泪流不断的眼睛牢牢盯着秦秾华,哭喊道:

  “阿姊……我怕……”

  **,真的能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是的。

  权力,也会让她变得六亲不认,麻木不仁吗?

  想要掌控**的人,最终也会被**吞没。

  她又为何认为,自己会是其中特例?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就像她曾经逐出人间的那些恶鬼一样,她也会,成为恶鬼之间的一员。

  仅仅只是负罪感,就能阻止她化为恶鬼吗?

  她——

  “阿姊……”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双眼,盖住了她模糊的视野。

  秦曜安的哭喊声渐渐小了,她的心跳声渐渐大了。先前支撑着她屹立不倒的气力在身后熟悉气息出现的那一刻,好像全部流走了。

  一时间,她分不清这坚定有力的律动,究竟是对方停在耳边的脉搏,还是自己胸腔里传出的心跳。

  夺眶而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她用力咬住唇,想要逼回眼眶的泪水。

  “阿姊……”

  少年低沉的,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声音响在耳边。

  他说:“我不会变……”

  “你是秦秾华……我就是秦曜渊。”

  “你是毘汐奴……我就是伏罗。”

  越来越多的眼泪流下。秦秾华的眼泪没有声音,就像她一如既往笔直的背脊一般,一如既往的沉默。她没有颤,没有抖,没有面部表情。

  只有眼泪。

  只有眼泪,沉默奔涌,流进少年发烫的手心。

  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世上会有一人,让她自豪的泪腺控制不堪一击。

  他哑声道:

  “……阿姊,我对你,永远也不会变。”

  ……

  为了避免前朝嫡系血脉仍存的消息走漏后节外生枝,秦曜安的赐死旨意当天便下了。

  诸国使臣前脚刚走,后脚,一壶鸩酒便送去了暂时软禁秦曜安的帐篷,里面的哭求和谩骂交替了很久,久到直到一个时辰后,小侍才点火烧了整座帐篷。

  大火漫天,映得天边如火。

  周嫔哭晕数次,舒德妃也一病不起。被五花大绑的乌宝也在营地里一栋储物帐篷里发现。至于嘁簦缫严Р患�

  而天寿帝在秦秾华的劝说下,下发了立即拔营回朝的旨意。

  上路的第一天正午,车队停下歇息,比起来时路上,出来透气的王公大臣寥寥无几。众人似乎都还陷在惊魂晚宴的余韵里。

  皇帝御用的马车上,秦秾华正在跪地请旨。

  “……燕王是穆世章的死穴,穆阳逸是穆得和的死穴,前朝余孽大费周章谋害燕王和穆阳逸二人,一定还有后招。虽然目前二人死讯还受封锁,但谁也不知还能封锁多久。一旦生变,三千金吾卫应对准备充分的前朝力量恐有力有未逮之处。以儿臣愚见,除了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从附近州府调动兵力护卫车队——以防最坏的情况发生。”

  天寿帝恹恹地躺在坐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自秦曜安死后,他便一直气色不好。

  “你想得不错……只是想要让地方上拿出兵力……难呐。”他喃喃道。

  “父皇只要点头,儿臣自会想办法说服裴舒二人,由内阁出面,调四方兵力。”

  天寿帝侧过头,目光欣慰地看着她。

  “秾华,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