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 第156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结绿前脚刚走,后脚,少年就起身靠了过来。

  他撑在坐榻上起身后,虚掩的衣襟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那条大蛇般的黑痂就横在他的心脏上方,周遭那些小指长度的刺伤,如同蛇王身旁徘徊的小蛇。

  秦秾华还没开口说话,他先扣住她的五指。

  少年嗓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暗哑,低声道:“……阿姊忍心让我自己擦吗?”

  他像一座巍峨小山,还未贴近,影子就先落了她一身。

  低头是他袒露的精壮胸膛,抬头是他直勾勾的凝视,那双乌黑透紫眼眸里如浪翻涌的情感,打得她心尖一跳,视线无处凭依。

  秦秾华忽然将巾子按上他的脸。

  “忍心。”

  巾子落了下来,被他接住,他瞥了她一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多动动,对你有好处。”秦秾华道。

  他叹了口气,褪下上衣。

  拿巾子刚往身上擦了第一把,他又叹了口气。

  秦秾华被这没饵的钩子钓上,不由问道:“……哪里不舒服?”

  他幽幽道:“阿姊不疼我,哪里都不舒服。”

  秦秾华:“……”

  她拿过少年手里的巾子,往他身上没伤的地方打了一下。

  秦秾华用力不大,少年却受痛似的闷哼一声。

  “怎么了?我打到伤口了?”她忙放下巾子,慌张问道。

  “……阿姊还真是疼我。”他道。

  秦秾华松了口气:“谁叫你胡言乱语?”

  她拿着巾子往他肩上擦去,越擦,越是心情沉重。

  少年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两条手臂,布满割伤,成伤已久的地方已经掉迦,新的皮肤呈淡粉,最容易受伤的背部,反而完好无损,所有伤口,都在双臂和前胸。

  秦秾华手中的巾子渐渐鲜血斑驳。

  前胸是刺伤的重灾区,一条条连长度方向都如出一辙的刀口,遍布胸膛和小腹。

  秦秾华一开始还小心避开黑色痂皮,视线模糊后,她手里的巾子几次不小心擦过黑痂。黑痂一动不动,任她逐渐失去平静的巾子在其上擦过。

  除了心上那道刀疤,所有伤口,都是为她留下的。

  都是他拿着匕首,自己一刀一刀留下的。

  他在为她流血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她在闲聊?她在安睡?她在为铲除异己,培植党羽而费心劳神?

  她在翻遍书箱,寻找伏罗和毘汐奴的来源?

  还是让他带着一身伤痕骑马,故意在秦曜常面前冷落他,无视他——只为让秦曜常放松警惕?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尽管她竭力伪装平常——她仍能感受到,他正在凝视她狼狈的泪眼。

  “阿姊……”他终于开口。

  一滴热泪落到横亘胸口的刀伤上,秦秾华最先想起的是——他会因泪水中的盐分疼痛。

  她急忙去擦,可是那些在眼眶里晃动的泪水,却因她的动作接二连三掉落下来。

  “阿姊……”他又说。

  秦秾华视若未闻,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她越努力,沾染泪水的伤口越多。

  “秦秾华——”他重声道。

  她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握住了她拿巾子的手,而是因为强忍不住的眼泪彻底冲破理智封锁,她下意识闭上眼,不愿在他眼中看到失去自持的自己。

  大雨般的泪水流过脸颊,一滴接一滴的热泪,从下巴落入她蜷缩的左手手心。

  她从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多眼泪。

  她宁愿这些伤留在自己身上,至少,她不会因此泪流不止。

  少年拉过她的手腕,让她陷入一个温暖怀抱。

  “阿姊……”

  他轻轻抱着她。

  一只能够轻而易举折断别人脖子的大手,在她头顶小心翼翼地抚过。

  “早知道,我就跟她走了。”他说:“至少……这时就不必叫你阿姊。”

  “……胡说八道。不管你是谁,都要叫我阿姊。”

  “我曾想过——”他说:“若是当年摘星宫大火,你没有出现,我从地道离开玉京之后,今日又会是什么样。”

  他低声道:“不管做了什么,不管变成什么模样,我相信,我一定还会回到玉京……回到有你的地方。”

  沾满泪水的双手环上少年后背。

  眼泪不知疲倦地流着。

  “我也相信……”她说。

  上一世,她用玉石俱焚的方法,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了她,没了陆雍和,光凭一个秦曜安,能在元王率领的百万狼兵下支撑几时?

  她死后,灵魂不散,困于冰冷永夜。

  有一个人将她从床上抱起,趔趄走向室外,一声接一声的王上,如浪潮涌起。

  那双手,和现在怀抱着她的手,温度如此相似。

  “因为我的小狼……”她道:“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傻一些的好。舍不得——”

  他顿了顿。

  秦秾华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拍了拍她的背,道:

  “舍不得脑子,看不到秾华。”

第98章

  车队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行了十日,晌午时分, 车队照例停下来补给。

  趁着连下几日的小雪总算停止, 秦秾华将少年扶出舆车放风。

  “……我自己走。”秦曜渊把手往回缩。

  秦秾华一把抓住他逃跑的手:“你昨夜才发了高烧, 今天逞什么能?”

  “你可以挽——”秦曜渊又一次试图从她搀扶太后的姿势中收回手:“为什么一定要搀着?”

  一个想被挽, 一个想搀扶, 两人正在为哪种姿势更适合病人放风而各执一词时, 身着金甲,腰佩宝剑的方正平从一边走了出来。

  他看见秦秾华,眼睛一亮, 在一身重甲的铛铛声中走到她的面前。

  “卑职参见长公主、九皇子。”

  “方同知不用多礼, 请起罢。”秦秾华笑道。

  秦曜渊瞧着单膝跪地的方正平,面无波澜, 却趁秦秾华被分神的时候, 瞬间将她的手夹到臂下。

  方正平刚一抬头, 就看见二人亲昵地挽着手臂。他脸上笑意一僵, 带着疑惑起了身。

  这个年纪还如此亲昵的兄妹姐弟, 他此前从未见过……

  “方同知是在巡逻营地吗?”秦秾华笑道:“可曾用过吃食?”

  话音刚落, 少年铁一般的臂膀就把她的前臂给夹住了。

  秦秾华往一旁看去, 罪魁祸首望着地面上两只正在爬走的蚂蚁,若无其事。

  方正平低头回道:“卑职巡完这一轮,就去换班用食。嘁羧晕醋ゲ豆榘�, 长公主还是多带些人在身边, 以防意外才是。”

  秦秾华谢过他的叮嘱, 问道:“方同知, 车队已经出发多日,不知我们如今在什么地方了——还有多久才能出草原?”

  方正平细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有些过于细了。以至于她被夹在臂膀下的手越发受到压迫。

  秦秾华努力忽视好像被狼啊呜一口咬住的前臂,道:“穆氏父子可有异状?”

  “穆世章每日都在车内,不见客也不外出,穆得和被金吾卫严加看管,禁止一切探望,两人都没有异常。”

  “穆得和有没有问过外边近况?”

  “开始几日问过,许是见金吾卫都不理他,之后便消停了。”

  “穆得和心狠手辣,对父亲却十分敬重,他对嫡子虽不如燕王上心,但还是有几分看重。如今他不问穆世章,不问穆阳逸,连燕王也不问了——”秦秾华皱眉道:“他这几日情绪如何?”

  “形如枯槁……”方正平眉头紧皱,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出了这样的大事,没有反常才是最大的反常。

  秦秾华问:“穆得和如今安排在车队什么地方?”

  “为了隔开穆氏父子,软禁穆得和的马车安排在后军队尾,由金吾卫重兵看守。”

  “那便劳烦方同知,把人和车都调到中军尾部来,再把穆世章的马车调到陛下的舆车之后。”

  方正平揖手道:“卑职明白,这就去办。”

  方正平离开后,秦秾华看向身旁少年:“……还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