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而且,这股疼痛,盛鸣瑶至今查不清缘由。
之前,盛鸣瑶是故意露出了几分防备的。她以此试探谷秋,但就之前一番交谈而言,自己身体的疼痛恐怕真的不是谷秋所为。
那会是谁?
为何自己在绞痛的同时,还会大幅度的流逝灵力?
从刚才与谷秋交手时,盛鸣瑶就发现了这点。
也不知为何,她的灵力在某一瞬间极具减少,若按照以往,她根本不会流逝如此之多的灵力,也不会在仅仅使用了几个上品火符后就开始心绞痛。
所以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疼痛到底是为什么?
等疼痛稍缓,盛鸣瑶顺着谷秋的话确认道:“大荒宫不止一位长老,你说的人是——”
“正是你们大荒宫的长老,桂阿。”
“桂阿长老?”盛鸣瑶眨了眨眼,略一思索,“他……”
“他曾说过,这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才勉强配得上他。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我遍寻河山,踏遍湖海,东拼西凑却也没能得到一张最完美的皮囊。所以最后,我向来见见,他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谷秋站起身,背对着树屋的门,将这本就不大的空间变得拥挤,她分明是笑着,眼角却留下了血泪。
她刚认识桂阿的时候,还没有转变为画皮妖。
或者说,原本的谷秋,并不想要转变为画皮妖。可后来,当她听说桂阿需要一张能够长久使用的皮囊后,谷秋心甘情愿地转变为了画皮妖。
只有画皮妖原本的皮,才能维持千年不腐不烂、不变不褪。
谷秋想,自己能为他做一点事,也很好。所以她没有让桂阿知道,这是自己的皮。
后来,她才知道,桂阿并不需要皮囊,需要皮囊遮掩的女子,另有其人。
“……如今我这一身皮囊血肉,都是旁人的。”谷秋猛然凑近了盛鸣瑶,全是被墨色霸占的瞳孔呆滞又木讷,“……只有这颗心,我没有动过。”
原来,她也不是桂阿喜欢的人。
谷秋仔细地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盛鸣瑶五官的轮廓。
艳绝动人如春水,清傲疏狂如月光。
这样的女子,桂阿都不喜欢,那他到底还会爱上一具怎样的皮囊呢?
盛鸣瑶迎着她的目光,像是猜出了她的疑问,叹了口气:“也许桂阿长老喜欢的人,不一定要那么美丽。”甚至满是伤痕,桂阿也不并不在乎。
有些事情,有些规则,一开始说得头头是道,但真正当你遇见了那个人时,一切皆可抛。
不等谷秋反应过来盛鸣瑶话中深意,他她们所在的树屋轰然炸裂!
盛鸣瑶反应迅速,直接拉着谷秋翻身一转避开了炸裂而来、如利箭的枯木,下一秒,她被人揽住了腰肢。
“阿瑶。”那人的声音低沉轻柔,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这一次,我来的很及时,对不对?”
第99章 他们都在骗你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魔尊松溅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魔域如今已经安稳到松溅阴这个魔尊, 可以随意离开, 到处游走的程度了吗?
倘若能将魔域那样的地方治理的这般安稳,那松溅阴只屈居于‘魔尊’, 倒还真是屈才了。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当盛鸣瑶无法从松溅阴身上探测到哪怕一丝魔气,也无法感知到他的情绪时,微微松了口气。
不比正统修士,魔修从来都是以喜怒无常,情绪极端而著称,哪怕是修为高如后期的松溅阴,也会时不时被盛鸣瑶察觉出端倪。
因此现在这般‘内敛’, 无非是松溅阴并未真身前来,只是用了幻影分身罢了。
不过哪怕是分身,松溅阴来到此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 巧到让盛鸣瑶陡然生疑。
不过, 盛鸣瑶对于松溅阴的疑惑也从未消退就是了。
“魔尊大人来得不算晚, 但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盛鸣瑶扬起一抹一看就知虚伪至极的假笑。
她收回手, 运起所剩不多的灵力挣脱开松溅阴对她的禁锢,又后退几步,远离了松溅阴周身气息覆盖的区域。
这股气息, 实在令盛鸣瑶恶心。
在松溅阴未反应过来之前,盛鸣瑶直接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横在了两人之间。
“我与魔尊素不相识,大荒宫虽然名声不算最好, 可也耻与魔修为伍,几次三番来扰,还望魔尊自重。”
说这话时,因着之前那番动作,盛鸣瑶长长的挂饰从领口掉了出来,雪白色记忆珠之间隐隐缭绕着一丝金纹,与泛着冷光的匕首交相辉映,倒像是一套。
事实上,也确实是一人所赠。
尤其是这记忆珠,一看就与普通凡品不同。
这也就罢了,更让松溅阴心寒的,是记忆珠所代表的含义。
那一日,或许是嫌弃肉麻,锦绣阁的老板娘并未将话说全。记忆珠被人赋予的含义,最完整的,不单是那两句话。
‘永生永世不忘,生生世世不变。自此以后,余下光阴皆归君所有。’
这才是记忆珠所代表的、最完整的含义。
松溅阴站在原地,目光牢牢地纠缠在盛鸣瑶身上。而不远处,被他一同带来的祸月也已经将虚弱无比的谷秋擒住。
祸月看出松溅阴有话要与那女子说,因而也不打扰,随手布下了一个隔音阵,看着谷秋摇头叹息:“我当年以千金万骨求你的原身皮囊,你也不允。如今倒好,所托非人,反倒导致你皮囊被毁,命不久矣,甚至连我这个当年都不被你放在眼中的小妖,眼下你却也比不过了。”
“谷秋,你可后悔?”
谷秋摇摇头:“得偿所愿,并不后悔。”
祸月并不赞同,一手拎着那青雾所绕成的结,摇摇头:“不,你该后悔。”
为了一个男子舍弃了这么多,偏偏对方还不领情。
若是换做祸月才不这么委曲求全,比如曾经那人负了她,哪怕她按照契约被困于浮蒙之林许久,可一旦有那人子孙途径,不死也要掉层皮。
君若无情我便休,何苦那么作践自己?
祸月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又看了眼谷秋已经可以用‘残破’形容的面庞,不由叹气。
再次开口,难免带上几分同病相怜的劝解。
“你这是何苦来哉?人家又不喜欢你,无论你为他做出了多少,他喜欢的人也不是你。”
“到是说得轻巧。”谷秋被她用美人泪凝成的绳索缚着,睨了她一眼,冷笑道,“现在来劝我了,但你不也白白陷在其中近百年而不得解脱?蹉跎光阴,爱而不敢。依我之见,你还不如我呢!”
祸月怔忪,她抬起头,不其然间又将视线落入了月色的漩涡。
月色稍淡,并不浓厚,或许与此处的位置有关,多是乌云蔽日,却难见一抹清浅月色。
月亮是亘古不变的,但曾经将她比作月色的人,已经不知骨灰落于何处了。
这厢祸月被谷秋勾起往事,另一端,松溅阴通红着眼,视线从匕首上划过,又落在了记忆珠上,最后紧紧地盯着盛鸣瑶的双眸,指尖凝起了引雷诀,可又迟迟没有落下。
偏偏松溅阴又忍不住多看了盛鸣瑶几眼,于是这绕于指尖的雷点,也只能散去了。
“素不相识……耻与为伍……”松溅阴喉咙中溢出了几丝轻笑,几不可查,“你对人很好,连对一只肮脏低贱的小花妖都可以尽心尽力的维护,对那嗜血无偿的画皮妖也愿意分给她一分怜悯。”
“可我呢?”
“为何独独对我……独独是我……”
松溅阴垂下眼,上挑的眼尾处愈发猩红。
这种红,不是盛鸣瑶身上生机勃勃的红,而是冰冷的血色,是独属于魔界之域的红。
松溅阴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她弥留之际,自己明明能救她——已经将此付诸于行动,可她仍是不要,甚至用惊恐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难道不是爱吗?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和她长长久久吗?
松溅阴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想了。
他终究是魔,他不会爱人,就连春炼幻境中那拙劣的模仿,最后也落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松溅阴能表达自己喜爱的方式,无非是将自己拥有的权利、权势、珍奇异宝等等一切奉上。
他开不了口。
从来没有人教过松溅阴怎么去‘爱’,也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表达‘爱’,久而久之,松溅阴以己度人,只以为将自己喜欢的——最喜欢的东西赠予,便是表达了爱意。
可她们都不要,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盛鸣瑶。
哪怕是松溅阴剖开胸膛,亲手将留有余温的心脏剜出奉上,她也只会嫌脏。
嫌脏啊。
可那已经是松溅阴能表达出的,最真诚的爱意了。
“……只因为,我是魔吗?”松溅阴抬起眼,他半边的脸都布满了魔纹,对于不该有太大情绪起伏的分身来说,这样的情况十分危险,随时有可能爆裂,反噬本身。
不过松溅阴不在乎这些了。
这么久以来,从前一世到现在,他所做出的努力不仅是为了自己能站在巅峰,他更想证明,‘魔’也没有错。
存在即合理。
若能让世人承认了‘魔’,那么他们未来的家,未来的孩子,都会活得更加快乐,更加肆意,他们会拥有一个更好的、崭新的、与他自己截然相反的人生。
这一世,一切也都没有太大改变,只是盛鸣瑶不再喜欢他了。
“对,你是魔。”盛鸣瑶警惕地看着松溅阴,冷若冰霜,“我从不喜欢肆意践踏他人生命,仅凭自身喜好做事的魔。”
凡为魔者,必定手中满是鲜血。
或许是骨子里总还留有一丝现代人的理智,盛鸣瑶对于生命的敬畏,远超于他人想象。
松溅阴几乎要笑出声,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出声。
身着血红色衣衫的男子站在原地,布满了魔纹的脸妖冶又狂傲,他笑出了泪,就落在眼尾,只是站在他对面的盛鸣瑶也不知这是真是假。
松溅阴像是能感受到盛鸣瑶的警惕与质疑,这一次,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怀了。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还在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