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罢了。”祸月转向了松溅阴,说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我会帮你去做,只是这坟,今日就算了。”
松溅阴可有可无地颔首,他能将祸月从浮蒙之林带出,虽也有曾经汲南与祸月立下的契约效果减弱的缘故,但到底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然而哪怕是魔尊这样有本事的人,在情爱面前,不也只能无措恼恨,找不着出路吗?
祸月想起这些,更觉好笑,她松开了手,一直缠绕在谷秋身上的青雾绳也随着消散在空中。
明明没有了束缚,谷秋却没有动,她蜷缩在地上,连眼睛也不敢抬起。
直到这时,谷秋才开始害怕。
她不怕惩罚,不怕死去,只怕在死前,自己钟爱了一生的男子开始怨她。
“桂阿长老先别动手,好歹也让我把这最后一句说完。”祸月娇笑着抬起手,遥遥一指,问道,“你就是盛鸣瑶吧?”
桂阿一直藏于袖中的静心钟此时已经笼罩在了祸月的头顶,只要他一声令下,祸月就会被收入其中。
正因如此,盛鸣瑶倒也不怕,况且有苍柏在,她就更不怕了。
“是,我就是盛鸣瑶。”
“很好。”
祸月抬起头,借着越来越亮的光线,盛鸣瑶才看见她的头发已然全数化为了雪白。
并非被世人美化为‘银丝’的颜色,而是黯淡无光,枯败地像是褪了色的杂草。
“盛鸣瑶,你很有趣,一听闻你身陷险境,竟让魔尊都千里迢迢赶了过来。”祸月话锋一转,忽而对着苍柏挑眉一笑,这一笑称得上风情万种,到是有几分活色生香的味道。
“这位……郎君,”祸月斟酌了一下用词,到底还是不敢叫破苍柏的身份,“你心中想必也是极为担忧的,这才用了秘法千里迢迢赶来。刚才乍一见心爱女子身旁有了他人,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盛鸣瑶:……?
合着祸月这妖怪了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那句挑拨离间?
真是难懂。
也难怪盛鸣瑶想不通,这实在是祸月今夜经历了这许多后,有感而发罢了。
她这问话,盛鸣瑶没法接,没了负担的桂阿饶有兴致地靠在树旁看戏,见盛鸣瑶望过来时,还展开折扇,对着她掩唇一笑,端的是风流无双。
算了,一个也指望不上。
盛鸣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只能转向了苍柏,不还等她开口为自己辩驳,就见苍柏睫毛轻颤,“我不在乎的。”
“只要阿鸣姐姐心中还能想到我,我就很满足了。”
声音委屈又难过,说完后,还落寞地轻轻一叹,将一个做小伏低、低眉顺眼的情网中人的形象演绎地淋漓尽致。
这一出,不仅惊得祸月瞠目结舌,就连桂阿也瞪大了双眼,手指僵住,半天也没合上折扇。
不仅如此,就连蜷缩在地上的谷秋也忍不住抬起头,眼神先是在苍柏身上绕了一圈儿,继而又停在了盛鸣瑶身上。
其中的谴责之意,不言而喻。
被众人注视着的盛鸣瑶:……?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还有。
盛鸣瑶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苍柏。
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第101章 会选谁
苍柏这闹得是哪一出, 盛鸣瑶暂且不知。
不过也不用她多想, 在得到这个回答后, 祸月飞快地略过了话题,转而又对盛鸣瑶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盛鸣瑶, 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祸月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盛鸣瑶身上,像是不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誓不罢休。
“与过去的一切断绝之后,被所爱之人背叛,失去了所有的修为……”祸月的声音逐渐放轻,近乎于呢喃,
桂阿虽然看似一直浑不在意地看戏,实则一直关注着盛鸣瑶的神色, 只要她有半分不耐,桂阿都不会容许祸月放肆下去。
出乎意料,盛鸣瑶不仅没有烦躁不适, 反而冲着桂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进而对着祸月微微一笑。
“其实你说得这些……”盛鸣瑶本想要走进一些, 却被苍柏拉住了手腕, 轻轻摇头。
祸月看出了苍柏对她的防备,不由自嘲一笑:“看来你不会有我这一天了。”
“不。”盛鸣瑶摇头,她抬眸与祸月对视, 清亮的目光像是能刺穿人世间所有的阴霾。
“修为没了,可以重新修炼。有了之前的基础,再来一次或许会更加容易。”
“被所爱、所信任的人背叛, 那就尽力远离他们,只要你还爱自己——甚至只要你还活着,你会发现,有一些自以为看不破的魔障,回头看来,其实也不过如此。”
“至于与过去斩断了关系……”盛鸣瑶嘴角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对我而言,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祸月先是一愣,听到最后不由嗤笑:“你如今敢这般轻易的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因为你还没经历过那些惨痛。”
“你又错了。”盛鸣瑶感受到苍柏的气息缭绕在自己周围,越发浓郁,不由侧过脸对着他安抚地一笑,继而扭过头,认真道,“你说得那些,算起来,我都有经历过。”
祸月怔忪,哑然开口:“你怎么会——”
盛鸣瑶毫不在意地笑着伸出手,指着自己眼尾的划痕,玩笑般戏谑道:“不然你以为,我脸上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呢?”
她这句话的尾音刚刚落下,空中忽而传来了刺目的金光,先是一道,而后成千上万的耀眼光芒顺着树木的缝隙冲着众人而来,将地面上厚重的土色都染成了胭脂般的水红。
是日出啊。
一直蜷缩在地的谷秋尖叫了一声,想要缩回一旁的树荫里,桂阿瞥了她一眼,指尖微动,给了她一层薄如蝉翼的防护。
祸月缓慢地转过身,她看着太阳,忽而觉得很疲惫。
自己这一生,看似轰轰烈烈,到头来,不过是夜晚空中骤然绽放的烟火,莫说撑到白日,就连彻夜明亮都做不到。
到头来,一切尽归于尘土,什么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也不剩下。
……
“盛鸣瑶!”在即将被静心铃收入其中时,祸月忽然转过身,满脸惊慌地冲着盛鸣瑶大喊,“你要记住我,你要记住祸月,长长久久地记住祸月!”
到头来,祸月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够记住自己的人,思来想去,竟是这个曾经被自己绑架过的小姑娘最为合适。
依她的心性,即便不能闯出一番天地,起码也能元婴修为。
这样的话,人世间的‘祸月’就又多了几百年可以活啦。
祸月想起这些,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十分轻松恬静的笑,不像是即将被关押的妖物,倒像是一个初出人世的小姑娘。
还是那种父母亲族尚在、衣食住行无忧的小姑娘。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用手死死地凝成了最后一团青雾,抵在地上,执着着不肯放手,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盛鸣瑶,誓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样的毅力,就连桂阿也觉得惊讶。
“好。”盛鸣瑶逆光而立,祸月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模样,只听到她轻轻说道,“我答应你。”
祸月这才真正地笑了起来,不是之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也不是风情万种的浮蒙之林的大妖怪,只是作为祸月——她笑得开怀,不似月色,倒像朝阳。
就那么一刹那,祸月消散于原地,悬在她头顶大如斗的静心钟也逐渐收敛,最后化为如指环般大小,落入了桂阿的手中。
这件事解决了,还有下一件。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谷秋身上。
谷秋似有所感地抬头,在对上桂阿的眼神时,目光瑟缩了一下,将头埋在膝上,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桂阿应了一声,他抬起头,看了眼站在另一旁的苍柏和盛鸣瑶,两人也无意掺和别人的恩怨,十分识趣地避开。
两人也并未离得太远,不过是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底下,接着盛鸣瑶抬起手拢了一层隔音阵,又接过了苍柏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小糕点,笑弯了眉眼。
不知从何时起,苍柏就有了在储物戒里携带些糕点、糖果的习惯,别人的绝品储物戒中都是些珍贵脆弱的草药灵植,恐怕也只有苍柏舍得在里面放些吃食了。
而且,自从苍柏来到盛鸣瑶的身边后,之前那股没来由的疼痛自动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盛鸣瑶嘴里叼着甜腻腻的枣泥糕,又接过了苍柏递来的清泉茶,喝了一口,好奇道:“你怎么发现我消失了的?”
一边说着话,盛鸣瑶还不忘往他嘴里也塞了一块小糕点。
知道他不爱吃枣泥糕,盛鸣瑶还特意从面前悬浮着的翠玉盘中挑了一块绿叶形状的茶点。
微苦,不腻,回味清甜,这是苍柏喜欢的风格。
苍柏十分自然地咬了一口茶点,轻松答道:“当时我与田先生,皆在般若仙府那侧处理杂事,后来察觉不对,回来时,寄鸿便告知我们,你被一只妖物掳走了。”
“般若仙府?”盛鸣瑶瞬间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不由皱眉道,“他们又开始折腾些什么?是欺负你了吗?”
苍柏莞尔:“不曾。只是因为那条老旧的白绸——就是阿鸣姐姐曾经在浮蒙之林送我的那一条,被玄宁真人认出了,所以我们两人稍微说了些话罢了。”
他越是这般轻描淡写,盛鸣瑶越是怀疑其中另有玄机。
只要一想到苍柏也许被玄宁欺负了,盛鸣瑶整个人都憋着气,甚至比之前自己遭受的入股般的疼痛,更为不适。
“稍微说了些话?”盛鸣瑶连糕点都不吃了,拉住了苍柏的袖子,眉头紧蹙,“他那人……算了,你们没动手吧?”
无论苍柏身上到底有何不对,玄宁那人毕竟已经是化神期修为,差一步便可证得大道。
苍柏与他对战,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听见盛鸣瑶这一问题后,面前的少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此时,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居然和你动手?!”盛鸣瑶难以置信,“这是什么——”
“田先生来得很及时,玄宁真人也并未真正对我动手。”苍柏舒展眉眼,笑得温和。
他伸手点了点盛鸣瑶的鼻子,语气苦恼道:“阿鸣姐姐若是真的担心我,不如回答一下,之前那妖物问你的问题。”
盛鸣瑶略有迷茫,完全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急转直下,突然变成了这样。
苍柏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小声地叹了口气,问道:“我和那位玄宁真人若是打起来,阿鸣姐姐帮谁?”
这问题很古怪,也没什么逻辑,但是盛鸣瑶眼睛也不眨一下,直接答道:“你。”
“若是和那位纯戴剑宗的剑道第一人呢?”
“当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