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难当 第30章

作者:莫云溪 标签: 宅斗 穿越重生

  “佟国维那个老匹夫,真是岂有此理!”

  赫舍里家之所以一直没有太过于上心隆科多后院那档子事,其中固然是有着事太多□乏术的缘故,可同时也是因为他们明面上虽然走得不算亲近,然而关系却算得上是亲近,乃是从索尼那一辈起两家就结了姻亲,如此,再加上佟家在朝中的影响力,索额图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出了五服的族女去跟佟家翻脸,便是到眼下里探明其中一二,被狠狠打了脸,索额图只觉得面上烧得疼之余还有种被人戏耍了的羞辱,两怒并一拍着桌子就发作了起来。

  “先前太子爷与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太子爷太过于草木皆兵,可眼下里这一瞧倒还真是我被人当做猴儿耍了,好,好一个佟国维,好一个隆科多!”

  佟家因着老爷子的厚待有着佟半朝之称,可赫舍里家从索尼从龙入关辅佐两代幼帝,出了一位元后出了当今太子爷,却同样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便是别人碍着老爷子的颜面不敢给佟家找不痛快,索额图却是一点都不怵,回过了神的翌日就逮着点小事发起了难,弄得佟国维措手不及之余也很是摸不着头脑。

  而看着一切走向皆如自己预料一般,身为最大幕后推手的胤禛也没闲着,他深知自家皇阿玛的性子和惯用手段,若是佟家和赫舍里家真的互相攀咬起来,不论谁对谁错不论拿着什么样的由头来闹腾,只要他一日还用得着佟家,一日还想要索额图帮衬太子,就顶了天不过各打八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以说非但不能让他看完接下来的戏,反倒说不定叫旁人钻了空子去,如此,便是只见他再度出马给太子支起了招。

  胤礽并不是耳根子软的人,也如他所说的并不是一定要拉拢到佟家,但他可以不在乎那些本就各自为营的家族及朝臣各有心思,也可以不在乎如佟家原先那般不进油盐哪头都不靠的清高劲儿,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不接自己的橄榄枝反倒投入旁人的阵营,更别说这隆科多还好死不死的刚巧踩到了他的雷点。

  就像胤禛一旦碰到德妃和十四的事儿就极为小心眼一般,对于胤礽来说胤褆就是这样的存在,在他看来,胤禩跟胤褆同穿一条裤子,若不是得了老大的示意老八决计没那个本事去拉拢佟家的人,反之佟家也看不上老八,便是虽然从眼下里看来,佟家还不至于真的全然靠拢了胤褆,也还没到因着这么桩子事儿就撕破脸皮的程度,他心中也早已然堵了口气,再被胤禛这么刻意为之的一撺掇,便是抱着给佟家一点教训,叫他们看清谁才是真正值得仰仗的心态出手了,京中的风向亦是从此开始发生转变——

  “欸,你听说那佟家的事儿了没有?虽说咱们在京中也见惯了不少高门大户中的龌龊事儿,可这佟家一向德蒙圣恩,面上也很是一副拎得清的模样儿,却没想到关起门来竟是那副模样儿,宠妾灭妻成那样,我估摸着可是这京城里的头一份了!”

  “嗤,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儿哪?那佟家三爷偏疼小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连带着那李四儿身边的丫头都是一个比一个嚣张高调,这早就见怪不怪的事儿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呸,你知道什么?我有个远房姑妈的表姐夫的弟弟就在佟府里头的当差,听那传出来的话儿,那佟家三爷可不光光只是偏疼小妾,据说那李四儿刚进府的时候还算是安分了两日,可看着那正房夫人是个脾气好的便恃宠而骄过分了起来,现在后院里头都给她做了主不算,还一有个不顺心就拿着那正房夫人当出气筒,连带着那好端端的嫡子亦是过得比下人还不如,当真是说起来都觉得可怜!”

  “哈?不是吧?原先不是说那正房夫人是佟夫人的嫡亲侄女儿么?难道佟大人不管,佟夫人也不管?”

  “那李四儿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还被那佟三爷如珠如宝的捧着,这难道还瞧不出她在佟三爷心里的分量?那头要管这头护着,总不能真的为了这么点子后宅之事就剜了自家儿子的心头肉吧?还不是面上能看就算了?反正佟家向来得圣心,难道还有人敢不顾皇上的面子硬给他们添不痛快?”

  “这……也未必吧?我有个远方表亲就是娶了从宫里头放出来的宫女,虽说这奴才不得议论主子的事儿,可真要说起来却也没少提皇上是个极为注重体统的人,尤其对自家人来得严苛,这佟家若是真仗着皇上的势就不拿规矩当回事,岂不是也让皇上面上不好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最是快,便是不过两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而以往碍着老爷子的面子,碍着佟家的势力,碍着背后家族的态度,都察院碰上这种事儿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回索额图松了口,别人不敢上自有投靠赫舍里家的御史上,便是没等佟家回过神来闹清楚这风言风语是怎么一回事,弹劾奏折就摆上了康熙的御案。

  索额图原就不是什么蠢人,跟在康熙身边这么多年可以说是深知老爷子的性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平三藩亲征葛尔丹等不少事儿上都站错了队,却依旧得以重用的原因之一,如此,再加上得了太子爷的提点脑子转过了弯,这弹劾奏折之上就更是半句多话都没有,只客观的言明了近日里京中的传闻和佟家确实不妥之处,闹得老爷子想要护短都寻不到由头,只能大手一挥先撸了隆科多的差事,眼不见为净的将人丢回了佟府。

  出师未捷身先死,胤祯彻底傻眼了,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这还不过是个开头。

第75章 四儿作死来送死

  那一头的胤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整个人都傻了眼,而这一头的佟府就更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饶是知道老爷子算是给自家留了颜面只从轻发落,关起门来却也仍是闹腾不止——

  “二叔,我早就说过了这小事不管必要酿成大祸,当初您说我言过其实,隆科多向来拎得清总不至于坏了大规矩,那怎么眼下里就成了这样了?”

  首先挑起话头是鄂伦岱,论辈分来说他是比佟国维矮了一头不错,可佟国纲早死由他袭了一等公的居委,在佟家当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此外,再加上他虽然生性混不吝,却极为讲究正统,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都瞧不上眼,更别说这出身惹人诟病还不懂得收敛的李四儿,如此,便是只见他将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被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们儿拎着鼻子走,闹得咱们整个儿佟家上下都跟着没脸,几乎沦为京城的笑柄,这样若还算是拎得清,那拎不清岂不是咱们这佟家就该改姓李了?”

  “鄂伦岱!”

  “怎么?您这会儿嫌我说话不好听了?那当初怎么没见您老人家瞧着管着点?我也不是硬要在这当口儿上说什么风凉话,可一码归一码的,您总不会到了这会儿还想护着那小子吧?”

  无视佟国维阴沉的面色,鄂伦岱兀自说得来劲儿。

  “咱们佟家虽说如今算是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也多得皇上照拂,可这一来是玛法刀里来血里去拼回来的,二来是姨母于宫中苦闷多年给熬出来的,如此,若是叫他二位知道咱们家的颜面败在了这么个娘们儿身上,怕是那眼都要闭不上了吧?”

  “行了,你这小子怎么年纪越大越是混不吝了,怎么扯着扯着竟是扯到这上头去了?谁又说我要护着那混账东西了?来人,还不赶快将那混账东西给我叫过来,上上下下就没一个省心的,当真是想要气死我?!”

  佟国维也是被逼得没了脾气,身为国丈爷和国舅爷,满朝上下乃至老爷子都多是让他几分敬他几分,却没料到在这种小事儿上栽了跟头,当着满朝文武被打了脸不说,这会儿回了府还得受小辈的挤兑,却还因着没理弄得回话都没有底气,只能话赶话的逮着话头出点子气。

  鄂伦岱倒也知道眼下并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时候,听了这么句意有所指的话也没出声,可当看到隆科多来了不算,身后还跟着个从上到下无一不做主母装扮的李四儿,眉头却是顿时挑了起来——

  “哟,我当这是谁家的诰命夫人,原来是咱们佟三爷的爱妾啊?啧啧,瞧这模样儿,瞧这排场,可是比起我那一品诰命的夫人还要来得风光呢!”

  “您这……”

  “爷没叫你来你巴巴的来,爷没叫你回话你巴巴的出声,这就是你家佟三爷后院里头的规矩?这大红是你穿得的?这凤头簪是你带得的?原本你们自家这混账事我不想管也懒得管,可今个儿既是并着我的脸面一起折辱了,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做佟家的规矩,来人,先拉下去打!”

  “鄂伦岱,你敢!”

  “老子有什么不敢?”

  比起性子,鄂伦岱是敢在朝会上看见那个不顺眼直接挥拳头,敢在老爷子跟前拍桌子的主儿,比起武力,他也是从小跟着自家阿玛混迹在军营,刚成年就带兵真刀真剑打过仗的主儿,便是这火气一来哪里还将隆科多放在眼里,冲上去就直接给了对方一拳,口中亦是再不留半点情面——

  “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女人没睡过女人?上赶着去你岳丈那抢个破鞋不算,还大摇大摆的当成心尖子,就是你不在意你脸上那层皮,这佟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就都不要脸了?你要只是棋差一招被人算计了我当你是太年轻,你要只是吃了败仗被削官我当你勉强也是条汉子,可因着这么个娘们儿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别的本事没有只能在女人身上找自信?”

  “你说什么?!”

  “怎么着,敢做不敢听了?仗着祖辈的荣光作威作福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怎么看你?由得这娘们儿嚣张跋扈虐待正妻兼嫡子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觉得那求情声刺耳?其身不正,乱纲坏常,饶是老子这么混不吝的人瞧着你都觉得恶心,我们佟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你!”

  “鄂伦岱!”

  “好了,您几位都莫要再吵了,都是我的错,都是四儿的错,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根本就不会将事情闹成这样,事到如今,我一介后宅妇人也不知道能够做什么来补偿,便是去了这条命来个痛快,也好平了您几位的气……”

  “好,不怕你想死就怕你赖活着,来人,快点送她一程!”

  “鄂伦岱,她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佟国维本来还觉得鄂伦岱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刺耳,可出言阻止的话音刚落,却是只见因着这李四儿一句话自家儿子就瞬间红了眼睛,一副谁敢动她就要跟谁拼命的样子,却是不可置信陡然间瞪大了眼睛,而鄂伦岱为人虽然没规矩万事皆由着性子来,可也没想过有哪个爷们儿会为了哪个娘们儿要死要活,便是一瞬间也愣在原地,佟夫人看着这一茬儿更是脚下一踉跄险些栽了下去,而就在隆科多抱着李四儿,二人你侬我侬诉着衷肠,将整个佟府搅得鸡犬不宁的时候,佟府之外的胤禛却也后脚赶着前脚的得到了消息——

  “四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弟总是没有诓骗您的道理,臣弟刚刚知晓的时候也跟您是一般模样儿,原想着这佟家也算是一门能臣,再是一辈不如一辈也总是不会差得不能见人,可如今见识到隆科多这番模样儿,便是觉得这不拉拢或许要比拉拢到手来得更为省心。”

  胤禛这话说得很是真心,依着他对孝懿皇后的感情,依着除却隆科多之外其余佟家人的能耐,便是因着先前舒兰的话暂时放下了那亲近之心,可也总是想着要留有一线余地,然而这会儿身在其中见识到了隆科多的‘深情’之后,他却是彻底打消了先前的心思,只觉得这家人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不然帮不帮得上忙不一定,摆在那儿就是个天大的软肋,更别说李四儿还好死不死的触到了他的雷点。

  “让人意外的还不止这一茬儿,您先前让臣弟探探那李四儿的底,便还真是不探不知道一探探出了真东西。”

  “哦?”

  “不知道该说她有能耐,还是该说她太过于自作聪明,依着佟家的家世,依着隆科多对她的上心,依着她还拿捏住了当家大权和府中开支进项,不管怎么说她应当都不缺银子花,可她借着隆科多的名借着佟家的势,却是收受了不少贿赂银子,那些个刚入京任职的官员倒也就罢了,最让我意外的,她手中还有几个商铺是之前从老九那儿过过来的,想来咱们之前的思忖倒还真不是无的放矢了。”

  “这,倒是有意思了……”

  先前胤禩想要从李四儿身上拿下隆科多,再从隆科多身上拿下佟国维,便是当然少不了要花银子,而要花银子当然少不了胤禟来出大头,有一句说一句的,其实这事儿做得并不张扬甚至可以说很是隐蔽,可一来李四儿是不不晓得低调收敛的主儿,二来胤禛一直上心上眼的盯着他们,便终是棋差一招的叫他给逮着了痕迹。

  而对于胤礽来说,他原本就是一个极为高傲的人,若是佟家这回得了教训悬崖勒马也就罢了,偏偏被隆科多那插科打诨一番之后没了动静,让他怒上添怒,将之前拉拢佟家的心思一淡再淡,如此,再加上这事儿又好死不死的牵扯上了老九,顺藤摸瓜不怕扯不上老八老大,相较之下更让他来得感兴趣,便是顿时有了决断,没过几日的功夫弹劾的奏折就再度摆上了老爷子的桌案——

  说起来,老爷子算是个极为拎得清的皇帝,任人不唯亲,护短分大小,对于先前隆科多的破事儿他虽然留了情面,可面上却也不会不为所动心中亦是不会无所计较,只是因着事情尚未关系到朝政才想着给对方一个自己关起门来解决的机会,网开了一面,是以,当胤礽瞧着佟家的动静心思一淡再淡的时候,他也少不得对佟家颇感失望,此外,再加上鄂伦岱被隆科多那一闹和佟国维的不作为弄得绝了望,让其子私下里给他递了密折痛诉隆科多的种种行举,便是这一封弹劾奏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爷子彻底怒了!

第7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爷子确实是因着自家额娘而待佟家来得亲近,而佟家在前朝明珠索额图两党攀咬之中也确实是能够起到平衡的作用,可抬举佟家归抬举佟家,却并不一定非隆科多不可。

  佟家不止佟国维这一支,佟国维这一支里也不止隆科多这么一个得用的儿子,眼瞧着自己留了颜面网开完一面,对方非但不晓得收敛关起门来把屁股擦干净,反倒是没过几天又闹出这么一茬儿,且其中还牵扯到了朝中官员和皇子阿哥,顿时从后院私事成了党派大事,老爷子自然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没有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儿,便哪怕是还没到那大刀阔斧一刀斩个干净的程度,碍着自己的脸面也并不好下明旨让佟家太过遭殃,可对隆科多却是没留什么多的情面——

  首当其冲的李四儿降为滕妾杖一百,其位永不抬升其子不得袭爵;隆科多之前已经被撸成了白板,便是贪墨了多少银子就双倍缴还国库,一日不清一日不录用;连带着佟国维也被叫到乾清宫得了番敲打,惹了忌讳的胤禟得了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且被勒令禁足一月,连带着那些个情节本不算严重的朝中官员亦是因着老爷子自觉颜面有失,而被找着由头贬的贬调的调。

  能在京当官在朝中听事,谁人都不是什么傻子。

  甭管老爷子是碍着自己的颜面还是碍着对自家亲妈的情分,也甭管这总归给佟家留了点脸并未放到明面上来发作,大家心中都有数这向来得脸风光的佟国维算是栽到了自家儿子身上,向来高调的佟家难得的夹起了尾巴做人,赫舍里家没落井下石却也没少看笑话,纳喇家则是因着胤禟的缘故被殃及了池鱼憋屈得一连数日低气压,朝中众人皆是以为这场闹剧算是到此就算罢了,可对于身处暴风雨中心的佟家而言,好戏却还才拉开序幕。

  “四儿你怎么样了?身上是不是还疼得紧?你在我跟前还藏着捂着做什么?今个儿的药擦了吗?倒是叫我看看呀!那该死的狗奴才,明明收了我的打点银子还打得这样重,以后要是被我逮着了定要给他好看!”

  “爷,我……得了这么大一个没脸,指不定这会儿京城都在笑话我,光是想想我就恨不得死了算了,还擦什么药?”

  “他们敢?我们佟家是什么人家,我是正儿八经的佟家三爷,你是我最最爱重的夫人,有我在一天便是会竭尽所能的护着你,谁要是敢笑话你我就跟谁过不去,有我在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剜的心,当真是想要急死我不成?”

  “爷,我知道您对我好,可光是有这份心又如何?皇上发作了我连带着也惦记上了您,甚至连玉柱都不放过,我那可怜的孩子,这以后的前程可该怎么办啊……”

  “哎呀你莫哭啊,待会儿要是扯动了伤口晚上可又要难受了,四儿,我的好四儿,难道你就不信我?我统共就两个儿子,岳兴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以后我的一切不留给玉柱还能留给谁?你放心,皇上眼下里虽然心里头不痛快,可一向对咱们佟家来得优待,等这事儿过去了,又怎么会硬要死咬着不放?”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诳过你?”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岳兴阿,我听说这两日他很是跟他大堂伯走得亲近,你也知道那位一向看我来得碍眼,若他真是在其中掺了一脚,硬是要护着岳兴阿,哎,我那可怜的玉柱……”

  “什么?还有这种事?!”

  不得不说这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李四儿容貌算不得出挑,手段算不得高明,性子算不得可爱,却偏偏入了隆科多的眼,哪怕是这一番话说全是为自己在牟利且还不做半点遮掩,隆科多也很是不以为意,反倒是觉得委屈了对方,哄完了李四儿又亲自喂了汤药之后便是怒气冲冲的直往赫舍里氏的院子而去——

  “你这个贱妇,看看你养得好儿子!”

  赫舍里氏身为满族姑奶奶,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性的主儿,只是先前一来娘家使不上力,二来婆家上下对她的处境视若无睹,三来还得顾忌着自家儿子,便是再有脾气也使不出来,一个好好的正房夫人活生生被折磨得不行,便是陡然一看不说去跟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容光焕发的李四儿去比,就是连个得脸的丫鬟都不如,浑身瘦的没剩下几两肉,蜡黄的面色看得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圈儿不止,只有一双眸子因着近日来的种种变故,有了生的希望而异常光亮。

  “儿子?您不是只有玉柱一个儿子么?难道是我在这院子里关了太久,您又喜得贵子了?”

  “你!”

  看着从来都是在自己面前伏小作低,哪怕是看着自己当初强抢来李四儿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的赫舍里氏,陡然间冒出这样一句话,隆科多不由得猛地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怒吼出声,

  “你这是要反了么?眼见着四儿被贬,眼见着我如今受累,就自以为能有出头之日了?呵,四儿果然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岳兴阿之所以那样没规矩不成器都是被你这个当娘的给教坏了,心比天高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那个命!”

  “我确实是个没能耐的,若我有能耐又怎么会一个好端端的正室夫人落得如此地步?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身为嫡子却活得还不如个奴才?竟是直到入了皇上的眼才得了两天好日子过?索性再差也不过如此,我也干脆将话给说明了,岳兴阿是没什么大本事,读书练武都不过尔尔,可至少他知道自己是身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像有的人一样不在其位却硬是要去肖想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此,眼下里不过是一个拿回自己该得的,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你!”

  “您觉得我这番话来得没规矩,让您听着刺耳?那李四儿拿着我当出气筒辱骂我母子的时候,话说得比现下里难听一百倍的时候您怎么就不觉得刺耳?她原本为我阿玛的一个小妾,硬是被你施压强抢过来鸠占鹊巢的时候,您怎么就不觉得有失规矩?”

  对着面前之人,赫舍里氏早已经彻底死心,之所以还能一直忍气吞声的赖活着不过是为着自己的儿子,毕竟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岳兴阿就还有个盼头,不至于昏了头干出什么傻事,白白的搭进了自己反倒如了旁人的意,如此,眼见着如今峰回路转索额图放了话出来摆明了要给她娘家撑腰,李四儿又被一撸到底连带着她那好儿子也被断了后路,她当然再没有软弱无能的理儿,便是一句话赶一句的说得言辞锋利。

  “我身为您三媒六娉正经娶过门的正室夫人,过得倒不如一个奴才秧子,于夫妻之情你亏欠于我,于父子之情你亏欠岳兴阿,她嚣张得势那样久,如今老天有眼终是风水轮流转到了我这头儿,您又有什么好不忿的?还是说您真是不顾大局不说就连皇上的意思都不管了?”

  “我……”

  “说我小人得志也好,说我旁的也罢,佟家虽有半朝之称,可这天下也显然不是由得你们一门独大,便是说句不中听的,你现在若要动弹了我,就等于在佟家和赫舍里家两家的关系上火上浇油,为了一时痛快,换得家族蒙羞,乃至你那个心疼肉疼的四儿也别想跑,这真的值当吗?”

  “放肆,你简直翻了天了,今个儿我若不教训……”

  “住手!”

  “隆科多!”

  隆科多从未想过自己在鄂伦岱那里没讨着好,在老爷子那里得了排头不算,居然到了这向来扶不上墙的赫舍里氏面前也没拿得住姿态,便是脑子一热哪里还管得了这话中的好歹,抬手就想一巴掌挥过去,然而他却没料到赫舍里氏在他刚一进门的时候就着人去通知了岳兴阿,岳兴阿又叫来了佟国维夫妇,便是还没等他真的做出什么动作,就被岳兴阿猛地撞到了一边,连带着佟国维也怒吼出了声——

  “你个混账东西,怎么着?还嫌你惹的烂摊子不够多?在外头丢光了你老子的脸不算完,现在又想把家里搅个鸡犬不宁才罢休?”

  “阿玛,您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我想把家里搅个鸡犬不宁?你没听到这贱妇……”

  “住嘴!不管你夫妻二人感情如何关系如何,你媳妇也是正儿八经娶过门的正房夫人,且还是你嫡嫡亲的表妹,一口一个贱妇的,你这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玛?!”

  “以往我于前朝□乏术,你额娘身子又一向不好,想着你不至于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便是对你这后院之事多是听之任之,没想到你这混账东西还真叫鄂伦岱给说中了,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上下轻重都分不清了?还是说你嫌日子太好过,硬要把咱们佟家的家底都给败个干净才满意?!”

  赫舍里氏敢直言不讳的将话挑明了说,当然不只是为了出一出这多年来的恶气,横竖她与隆科多之间的早就被李四儿给弄得没了半点夫妻情分,甚至可以说一早就反目成仇,如此,既然多说多做都起不到什么好效果,她又何必强装姿态来恶心至极?而此外,长久以来她早已了然这佟家上下根本无人可以依仗,那么与其伏小作低去谋得那没半点用处的好感,倒不如干脆借着索额图如今的态度来换得实在的利益,反正岳兴阿也大了筹谋个几年怎么也能在朝中有个容身之地,到时候就是索额图揭过这一茬儿,她也算有了更为扎实的依仗,左右佟家总没有为了个不上台面的滕妾而上赶着去把嫡系子弟拖下水吧?

  对于自家额娘的心思,岳兴阿很是心中有数,说起来他早些年也是恨不得挥刀直接砍了那李四儿,可是不说去想自己要承担的后果,就只为了自家额娘的处境,他也只能一忍再忍,而忍了这么多年麻木了这么年,原本以为这日子就这样一直下去,估摸着最快也得自家阿玛失势才能熬出头,却没料到索额图抽冷子的来了这么一手,如此,瞧着如今面前的形势,和近日来鄂伦岱对自己的提点,岳兴阿自然也没什么好怵的,一脸冷意的抓着隆科多死活不松手。

  “你个混账东西还不松开,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玛?呵,还是说你以为有皇上的意思就算熬出了头,再也不用顾忌我了?呸,你做梦,我今个儿就告诉你,就算玉柱得不到你也别想……”

  “够了,你这还有没有点样子了?是不是非要你老子请家法你才肯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