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难当 第58章

作者:莫云溪 标签: 宅斗 穿越重生

  把握女人们之间的争斗,偶尔打个擦边球把手伸到各家的后院,对于当了爱新觉罗家两辈子媳妇的舒兰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可对于这种变化莫测,偏离前世记忆太多有着千千万万种可能的前朝局势和老爷子的永瑆,她却实在难以桩桩洞察,便是瞧着这突如其来又不知道是福是祸的旨意,忍不住打破了惯有的淡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要着急,以我估计此番禁足顶了天也就是半个月的功夫。”胤禛背手站在窗前看着紫禁城的方向,“何况,此番动静也不是针对我和其他兄弟们而来,而是……太子。”

  “这……”

  舒兰本能的挑了挑眉,算是大概明白了意思,说白了,老爷子终归是忍不住要拿太子开刀了,无论是窥伺帝帐也好,还是被戳中了软肋也好,总归是激起了帝王最深的疑心和忌讳,便是再无父子之情只有君臣之分。

  “依您先前与我说的我倒是明白了些,只是皇阿玛那样精明的人,便是我都多多少少知道其中少不了大哥的手笔,难道皇阿玛还能看不明白吗?爷,容我说句逾越的,若真是就此处置了太子,岂不是,岂不是难以服众?”

  “这天下虽是说是老百姓们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却终究只由一人统治。”

  胤禛的面色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从未在舒兰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

  “作为辅政大臣匡扶幼主,鳌拜难道无功?开山海关迎我满军入关,吴三桂难道不是我大清朝的功臣?有功又如何?得人支持受人膜拜又如何?只要这天下未由他来统治就只能认命臣服其下,由其喜而乐由其怒而终,便是这无须服众,而是这天下间,和皇家原本的规则。”

  “您……”舒兰看着胤禛的神色,恍然间突然想起了记忆中对方身着明黄龙袍冰冷威严的模样儿,在心中暗叹一声后,半晌才接过话头,“所以说,太子这一回怕是无力回天了?”

  “前朝种种变数又岂能笃定言之,只是如若他真能在这个时候退下来,或许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知道是想起了从小到大的过往种种,还是有感面前的局势,胤禛面上难得的生出了一些惋惜——

  “如你所说,皇阿玛必然知道这背后多的是人在觊觎太子的位子,即便太子并不算全然无辜,可到底最终沦落为了权斗场中的牺牲品,就算是皇阿玛亲手促成了一切,也不代表其中就没有半分叹息,毕竟这么多年的投入的感情总是不回全都作伪的,说白了,现在退下来至少还能让皇阿玛有所歉疚说不定最后还有着一丝可争之地,不至于拖来拖去拖成仇,拼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之余,到头来还成了他人口中的下饭菜。”

  联想着上一世的种种,舒兰不由得有些惊疑于胤禛骇人的洞察力,而事实证明,无论局势如何变幻,情形如何出乎人意料,作为当初胜利者的胤禛的判断确实是精准无错,在众阿哥禁足即将满半月,前朝都要因此而闹翻天的时候,老爷子轻飘飘一道旨意解了除太子和胤祥以外所有人的禁足,并随旨传召众人即时入宫觐见。

  目送着胤禛离去的消瘦身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紫禁城方向,舒兰莫名有感是真的要变天了……

第134章 太子的会心一击

  乾清宫一如既往的庄严,而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刚刚重见天日就被提溜过来的众皇子们一溜儿的立在案前,请过安后皆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直将殿中的气氛烘托得越发的凝重,只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方能证明时间不是静止不动的,良久,才听到端坐在主位上看完奏折的老爷子沙哑着出声——

  “可知道朕为何罚你们禁足?”

  御笔被搁在砚台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听在众人的耳中无疑像是敲了声警钟叫人越发的绷紧了神经,康熙倒似乎是不以为意,目光从前看到后又从后移到前,最终移到了站在头一个的胤褆身上,淡淡抛下一句。

  “老大,你来说说。”

  “回,回皇阿玛的话,近日里宫中坊间流言不断,太子爷和儿臣皆在流言之中,儿臣于禁足之中方得知门下之人有参与之嫌,儿臣驭下不利理应受罚。”

  “老三呢?”对于胤褆的以退为进,康熙并不做任何表态,听过直接就将目光移到了胤祉身上,“你怎么想?”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素来只会埋头读书,一心只想着自己性子愚笨,不能为皇父分忧若能自身少招惹是非也是不功不过,然而此事尘嚣而上儿臣却为明哲保身从始至终不曾举动半分,禁足之时想来实乃惭愧,实在有负皇阿玛之教诲。”

  “老四呢?”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最初以为是因着十三弟之事处断不善而致,后知众兄弟皆被禁足又觉同三哥一般自觉是有负皇阿玛平日教诲,可今日解禁得皇阿玛这般所问儿臣又觉得或许不是这个缘由,恕儿臣愚笨不知皇阿玛深意,然于十三弟之事儿臣仍坚持己见,于近日流言亦坚持当日上书之言,望皇阿玛明鉴。”

  康熙看着垂首回话的胤禛,眼波深处闪了一闪但仍是无半分表态,等一溜儿的全部问完之后,方才突然眼神锋利起来的一转话头——

  “那对于有关太子的流言,你们怎么看?”

  “皇……”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盼望已久的问题,隐忍了大半晌的胤褆不由得眼前一亮,可还没等他张口说出句完整话,就只听见衣靴摩擦之声,余光所见竟是身后一溜儿的兄弟尽数都给跪了下去,只能心中暗恨着也跪了下来一同附和——

  “太子乃君,我等为臣,臣不议君,望皇阿玛恕罪!”

  “呵,这个时候你们倒是齐心得很。”康熙这话中满含嘲讽,可语气却是平静无波毫无一丝情绪,转头看向胤褆,“老大,似乎你有不同的想头?”

  “儿臣,儿臣……”

  “嗯?”

  “儿臣以为,儿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查明此事无疑必得严惩方能平人心!”

  “哦?”康熙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了今日头一缕笑意,“怎么个严惩法儿?”

  “按照律例,按照律例,应当,应当……”

  “杀无赦?”康熙扬着笑意轻飘飘的抛下三个字,除了因着多年来的嫉恨和多日来的迫不及待以及方才康熙的笑意而冲昏了头的胤褆,在场众人无不感觉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怒意,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这会儿只是个布景板,而康熙折腾了自家儿子这么久,这会儿倒也难得像是良心发现一般的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胤褆留下。”

  虽是站起身来一个比一个走得快,可在这当口儿上谁人又敢真的离去,便是都一个个的杵在门外头屏气凝神的听着殿中的动静,果不其然,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康熙暴怒的吼声,宝剑出鞘和梁九功尖叫全都混合在一起的混乱声,迫在眉睫的当口儿上,众人连对视交换个神色的功夫都没有就推开门乌泱泱的冲了进去,只怕慢一拍真的酿成什么大祸。

  “皇阿玛,您……”

  一溜儿的十几个皇子,便是人挤人的直挤到殿中方才堪堪停下脚步,驻足定睛一看众人不由得又全都被骇得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会儿康熙一脸怒容手中长剑直至胤褆颈脖——

  “皇阿玛,皇阿玛剑下留情啊!”

  “这个不忠不孝不敬不悌的狗东西,朕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今天朕就要了结了他,权当没有生过!”

  “皇阿玛不要啊……”

  再是见惯了大场面,众皇子也从没有想过刚解了禁足一出来会碰到这样的事儿,一溜儿跪下之后只会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如此这般之下,倒是胤禛超强的心理素质在这会儿体现了出来,膝行几步上前直接就抱住了康熙的双腿——

  “皇阿玛,皇阿玛剑下留情!不管大哥做错了什么事,该罚该关都可以慢慢定夺,您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抹杀了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啊,还有,还有您的一世英名若是因此而背负上杀子的污名,岂不是辜负了您这么多年来的勤政爱民?想想皇玛嬷,想想惠妃母,皇阿玛留情啊!”

  康熙本就是自持力好得惊人的主儿,早在皇子们乌泱泱冲进来的时候他就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听了胤禛这一席话也像是找到了台阶下一般,稍减怒意的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却还是狠狠一脚将吓得满脸苍白的胤褆踢到一边,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今天朕不杀你,朕不想为你这个狗东西脏了自己的手,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胤褆说了什么话不言而喻,而康熙为何如此暴怒也不难猜,爱新觉罗家的人本就都是护短得不行的主儿,对于康熙而言,他一来是他在太子身上投入了远远超过其他儿子的感情,二来太子从小接受他的教导,否认太子就等于否认了他自己,便是他可以生气可以处罚甚至可以废之无用,却容不得旁人来指摘。

  然一码归一码的,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也或许是胤褆说出了他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他并未像本应该的那般将胤褆高墙圈禁,而是暂时扔回府圈禁就算完,同时也并未因此就解除太子的圈禁,便是一幕刚落一幕又起,成了另一个导火索——

  胤褆被囚,无论对于前朝还是后宫而言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于前朝,跟太子党抗衡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大千岁党还没迎来过自己的辉煌就被一脚踩到了泥里,虽说并不是说就没了一点翻身的希望,当就依着眼前的情形而言,只要老爷子抵得上用的儿子没死光或是干出什么更离谱的事儿,最好的结果怕就是捞个闲散王爷当当了,换言之,意味着前朝势力即将大洗牌。

  而于后宫,惠妃身为四妃之一,母凭子贵突然没了最大的依仗,她能没点反应就奇了怪了,一边求见康熙一边到宁寿宫找老太太哭诉,来来往往的把整个后宫搅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康熙受不了了下口谕禁足才算消停下来,然而近日来变故一波接着一波,饶是身在后宫被康熙保护在羽翼之下,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受不住了,便是一急二怒三担忧的给倒下了。

  康熙向来敬重嫡母,老太太这一倒他自是免不了到宁寿宫亲力亲为侍疾,又要侍疾又要处理朝政,康熙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加上之前也被气得不轻,便是只瞧见身子骨每况日下起来,更别说在这当口儿上太子还来了记雪上加霜的会心一击——

  紫禁城中原就没有秘密,胤褆那桩子事儿闹得那样大,即便是被禁足太子也不可能没有耳闻。

  作为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还在吃奶就已经成为了大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除了这一次摆明着被陷害的禁足,胤礽这辈子算是顺顺当当连个坎儿都没有,甭说以他的才能,就说以他的身份他就大有着可以高傲的资本,便是被不管不问的直接禁足半个月原就已经够让他觉得委屈憋气,再加上兄弟们纷纷解禁以及胤褆这么一闹腾,胤礽不由得后知后觉的回过了味儿,意识到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最敬爱的皇阿玛似乎真的要拿他开刀了。

  若是如同上一世那般,简单粗暴的直接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满心害怕之下,胤礽或许还没有心思去委屈去给自己叫屈;若是如同上一世那般,胤褆这么一闹腾就把自己闹进了高墙圈禁起来,除去宿敌或许还能得个心理平衡也没心思去自怨自艾……可偏偏康熙一开始是拿胤祥开刀对他没有半分表态,偏偏一边骂胤褆不忠不孝不敬不悌又高拿轻放只跟他一样圈禁,几几相加之下,这颗被康熙浇灌了差不多三十年的高傲的心自是再也稳不住了。

  在胤礽看来,这个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他求来的要来的,是当初灭三藩之际为了平定人心所扣在他头上的,固然这么些年间因为这个身份他享尽了天下间的尊荣,可同样的他也付出了旁人没有的艰辛,小的时候要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为了不负康熙的期望起早贪黑的读书,长大了要提防兄弟的明招暗招,既要作出政绩又不能功高盖主……兄弟一个个都出宫建府,有了自己的府邸自己的门人自己的势力,而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没有自由没有秘密没有空间,除了索额图一派之外甚至没有真正可以相信得用的人,然而就是这样,最后他还是被猜疑上了,还是被忌惮上了,要被拿来开刀了!

  被人前后呼拥着的时候不觉得,被圈禁在毓庆宫这一亩三分地之中的时候,胤礽方才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孤独和无助,以及被孤独无助所无限放大的委屈不甘,于是就在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夜里,一封包含着这所有一切情绪的密信从毓庆宫被送到了乾清宫康熙的案前——

  以一言概之,数十年父子之情敌不过一朝皇权猜忌,任取任舍任离任弃。

第135章 至尊版鹬蚌相争

  人之初,性本劣。

  胤礽跟随在老爷子身侧足足几十载,虽不说能将其心思摸个一清二楚,却到底也能猜忖出个大概,以往置身其中尚且有些看不明白,眼下看明白了局势跳出其外自然是顷刻顿悟,言辞句句字字皆是一针见血,只是人之劣根性作祟,加上老爷子把握全局惯了,自以为事事皆在自己掌握之中,便是太子这般行举非但没让其深思,反倒是自觉含辛茹苦这么多年白白成了驴肝肺,忍不住勃然大怒——

  若只是个寻常的皇子,按照老爷子素来的性子,再是平日里来得看重也少不得撸起袖子狠狠收拾一番,可太子不然,作为国之储君,由康熙一手教养长大的胤礽不光是代表着康熙的颜面,还代表着国之根本,再加上眼下里皇子之间各自为营本就混乱得不行,便是罚重了说不定叫有心之人给钻了空子,罚轻了又难全君主之威,又累又急又气之下,连亲征准格尔时抱恙都不肯退离前线的老爷子,竟是紧跟着老太后的后脚病倒了!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后宫亦是炸开了锅,联系着前朝如此紧张的局势,甭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人人皆是淡定不下来了,大臣们忙着表忠心,后妃们忙着表贤惠,皇子们忙着表孝敬……同样的消息传到毓庆宫,胤礽虽是心中对康熙倍感失望委屈,可这么多年父子之情之下却也还是忍不住跟着着急上火,然而身被禁足无法自由出入,前脚才送了信后脚主子爷就病倒了,也没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再帮着送信,便是胤礽的担忧和愧疚,在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之中,和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大臣们一个个出入乾清宫,唯有自己这里不解禁不处罚形如透明的种种叠加之下,逐渐演变成了更深层的恼怒,索性拂手再不问毓庆宫外之事。

  ----------------乾清宫中--------------

  “主子爷您醒了。”

  “嗯。”

  “方才诚郡王、雍郡王并贝勒阿哥们又来了,奴才见您睡着就没敢叨唠,便是众位爷请过安就去外头候着了,您现在可要见见?”

  “不了。”明黄的帐子里传来康熙的声音,却不复平日的威严,沙哑之中透着浓浓的疲惫,“朕有些乏,让他们退下吧。”

  “是。”梁九功伺候康熙用了点汤药之后便领命准备退出寝殿传话,可走到门口脚还没跨出去,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犹疑的问询,“毓庆宫那……可有什么消息?”

  自打康熙病倒乾清宫上下就忙成了一锅粥,作为总领太监的梁九功自是当仁不让,既要应付人精一般的大臣,又要应付个个都不好打发的后妃,还得小心提防着别有用心的皇子,可这般周旋固然是累人累心,却比不上眼下里老爷子此时此刻这淡淡的一问来得让他来得心中没底,便也同样是良久才见他深吸一口气的接过话头——

  “回,回主子爷的话,毓庆宫一切如常并无什么特别……”

  梁九功倒不是不想帮着打马虎眼,可总归得是在保全了自己的前提之下,在康熙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他自是明白康熙的性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小聪明,什么时候该老老实实。

  康熙似是也明白身边这个老奴才的为难,并没多做反应,只是淡淡应了声就示意其出去传话了,可等人去殿中再度回复平静之后,他却直勾勾看着明黄的帐顶,眼底尽显山雨欲来之色——

  一切如常?

  再是英明,再是精明,再是果断冷静,他到底也只是个寻常之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身在病中本就较之平常要来得感慨,自是如同胤礽在得知其病倒生出的担忧一般,康熙也少不得希望在眼下这个时候,无论是真的有感父子之情,还是想借机下台阶,疼爱了几十年的太子能有所表示,然而一步差步步差,二人之间皆是自问给足了对方机会及余地,却终究谁也没能抓得住。

  “皇阿玛,大哥三弟人人都有额娘,保成的额娘呢?呃?保成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皇阿玛您不要伤心,保成知道错了,您伤心保成也会跟着伤心的……”

  “皇阿玛,保成不累,郭罗玛嬷说您当年读书可厉害了,保成可是皇阿玛的儿子,可不能给您丢脸!”

  “皇阿玛您看,这是保成射的兔子!原想着是给您做个披风,现在瞧着竟是小了只能做成手筒了,不过等到保成长大了,一定打熊射虎给皇阿玛做个最暖和的披风!”

  “皇阿玛,保成不痛,皇玛嬷说您当年出痘的时候凶险得不行,眼下里儿子已经好很多了,儿子还没能长大孝敬您呢,怎么会被这区区痘子给打败,皇阿玛您不要担心……”

  “皇阿玛,儿臣……”

  康熙虽然杀鳌拜灭三藩,从幼年至今几乎什么场面都见惯了,一颗心早就被练就成金刚百毒不侵,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就只有手起刀落没得半分温情,撇开对父母对妻妾如何不说,胤礽到底是他在所有儿子中投入心血精力最多的,然而回想着数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他却几乎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胤礽从保成变成了儿子,再从儿子变成了儿臣,便是想不起也不愿再想,闭上双眼,终是只剩下一声叹息。

  “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了……”

  翌日,因着康熙病倒而看起来平静了好些日子的乾清宫,在紫禁城,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大清投出一颗重磅炸雷——

  “什么?您,您是说太子爷,太子爷受封的诏书被皇阿玛收回了?”

  雍郡王府虽然在胤禛的保护之下,远离了权势争斗正式打响的漩涡,可重生而来,一直就担心眼前生出什么变数的舒兰,却也怎么都不可能真的撒开手来什么都不管不问,凭着胤禛的信任,逮着机会就要打探一二,便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重磅消息,直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皇阿玛可不会是准备,准备……”

  “倒像是要来真的了。”

  舒兰震惊归震惊,可想到上一世太子被扣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后来还靠着胤祉的牵强之言得以翻身复立,并未想得太过深远,况且,就算太子真的就此被废且不再复立,也离老爷子驾崩的康熙六十一年早得吓人。

  可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前因经过的胤禛却是不然,思忖着如今朝中的局势,势力庞大有可争之地的胤褆已然被踢出了战局,无论是为了稳定局势还是其他什么旁的缘由,如若老爷子不是动真格的,这个时候怎么都应该是把太子给提溜出来,暂且揭过这一页再说,等等,难道说这是以退为进,想要试探大家?

  不,若真是如此也应当是维持现状以不变应万变,最多是小惩而之,决计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回册立太子的诏书,变相告知天下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的理儿,便是唯一的可能性——老爷子动了真怒且真的下了决定要动手收拾毓庆宫上下了。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皇子,眼下的局势对于胤禛而言不可说不是一个好机会,便是再冷静淡定如他,眼底深处也不由得闪过了一抹精光,然而就在这时候,将其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的舒兰却是没头没尾的叹了一声——

  “太子爷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又从小跟在皇阿玛身边长大,一朝如此想必不光是太子爷受不了,皇阿玛心中也少不得有些不好受……”

  “嗯?”

  “哎,这为人父母者,最伤心的莫过于不得不放弃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再是费尽了神伤透了心也总归是从小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儿,一朝弃之,伤的可不只是心还等于否定了将其一手教养成人的自己,便是就算旁的孩子再优秀,也盖不去这份成就不了的缺憾。”

  胤禛虽说对弘晖、弘晙景娴几个孩子来得十分上心,可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大清的皇子,他到底不可能每天就窝在雍郡王府这一亩三分地之中,去亲力亲为的教养照顾,便是到如今他也难以站在康熙的角度去感同身受。

  可舒兰不一样,上辈子弘晖早夭,为了平复她的伤痛胤禛特意把刚出生的弘历放到了她膝下,当时的弘历固然乖巧也固然聪慧,可在她心中终究替代不了弘晖,到了胤禛继位弘历成了众所皆知的储君之后,她更是莫名的对其生出了一种排斥之情,只觉得弘历夺走了原本属于弘晖的一切,便是如今放在康熙和胤礽身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