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云溪
眼下里不像上一世,太子废了那么些时候这股子浓烈的感觉已然被逐渐冲淡,且老爷子自知熬不了多少日子,一心要给大清江山找接班人也没得功夫思忖这些,眼下里正是感情和君主的威严作斗争的时候,说白了,谁要是在这会儿撞上去,就等于是上赶着作死。
胤禛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转瞬间就明白了舒兰话中的深意,暗叹得一贤内助好比如虎添翼的同时,脑子也不由得飞快的转动起来,径自闪过了一抹灵光——
看来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的鹬蚌相争,谁当渔人谁就要倒霉了?
第136章 背水一战争高下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正如胤禛所想的那般,胤禩虽然在众福晋们的搅合下,之前并未如愿跟胤祯结成联盟,可对于其而言,眼下里却显然是一个更为来之不易的机会,便是压根不用胤禛上赶着来撺掇什么,就自己个儿打起了小算盘,更别说他还有个打一开始心就不小的好兄弟——
“八哥,这回可着实是老天爷都帮我们了!”
错失掉之前的良机,胤禟原本还很是有些心气儿不顺,可冷眼瞧着这短短几日就翻天覆地的局势,却不由得在心中叹一声幸。
“起先您和十四弟接连称病,我还琢磨着这背后怕是有人耍了小手段,眼下里虽然还闹不清到底是哪顾势力作祟,却是叫我来得称幸不已,若不然撞在老爷子和太子爷的枪口上,岂不是生生成了那炮灰去?”
胤禟越想越是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虽说为人子不当说这些悖驳孝道之言,可皇阿玛执政这么多年,就是老祖宗崩逝那会儿身心打击过大闹得起不了床,都不见宫中乱成这样,再加上稳稳坐在太子之位上,怎么扯都被庇护在其羽翼之下的毓庆宫,眼下里竟是被收回了太子的册封诏书,民心不稳,宗室勋贵们心不稳,文武大臣们心不稳,后宫妃母们心不稳,可不是正正好成了我们再好没有的机会?”
“话虽如此却不可莽撞行事。”
比起在宜妃的庇护之下,从小到大一路顺畅的胤禟,夹缝求生又历经沉浮的胤禩显然心思要来得更加细腻——
“越是眼下这般局势,就越是少不了伺机而动之辈,也就越是得小心为上谨慎而行。”
“那咱们总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自是不会。”胤禩示意胤禟稍安勿躁,等对方坐下方才接过话头,“眼下大哥被圈,太子爷身下之位岌岌可危,于大位之争最有利的两股势力已去,余下的兄弟之中,三哥文人清高,除母族妻族和一派同样自诩清高的文臣之外,在朝中势力分割中几乎没什么建树,五哥除了因着皇玛嬷的缘故跟蒙古诸臣较为亲近一些外,同样如此,而余者,老十无意,老十二无心,老十三被禁足,老十四无可争之能,皆是不足为惧,唯有……”
“您是指老四?”
“正是。”
自家福晋如何亲近舒兰,如何阻碍自己于前朝的举动,胤禩再是迟钝,再是面上不发,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又身为被算计之人,他自是不可能没有半分所觉……于公,他不可能在母族势力那块输得丢盔卸甲之后,再把妻族这边得罪个干净,闹得孑然一身之余说不定还要被指摘治内无能;于私,他虽是看不懂郭络罗明珍接二连三的此般用意,可人心是肉做的,到底能够感觉得到其中关怀和真意,便是在不能拿自家人开刀之下,只能把这笔账一并算到了雍郡王府头上。
“四哥可是个聪明人,明面上看起来他是太子党无疑,可你仔细想想,太子爷有个什么好歹,出个什么差错,他哪一次被牵连了进去?远的不说就说这一回,就连无关紧要的老十三都被攀扯了进去,闹得眼下里圈禁于府中无诏不得出,而身为太子爷左膀右臂的他却是半点无虞不说,反倒还似乎颇得老爷子的眼。”
“可不是?面上端得高高的,可实际上心眼却是比谁都多,说不定这回毓庆宫那位被殃及到太子之位就没少了这个好兄弟的加油添火!”
“先前你总说老十四来得命好,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冒出了头,可依我看,四哥的运气却是来得更好。”
胤禩立在窗前,看着只有一墙之隔的雍郡王府,面上似笑非笑——
“出生之际,德妃母不过区区一介卑微宫女,可他却并未因此受到拖累,不光是不像大哥三哥那般被送出宫,反而入了孝懿皇后的眼被养在了膝下,从而进了皇阿玛眼,得以与太子爷从小亲近,一路平顺到成年,即便一直不得德妃母欢喜,却连打带撞的得了门好亲事……费扬古虽是退了下去,明面上瞧着已经远离朝政中心,可手下得用之人却仍是一抓一大把,再加上咱们那位四嫂子,可真真是叫他来得如虎添翼了。”
“八哥,虽说我不否认老四算是有点能耐,可这话就未免来得有些子言过其实了吧?费扬古暂且不说,一介后院女子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去?”
“前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后有章皇帝险些因孝献皇后毁了江山基业,再有老祖宗一介女流匡扶两任幼主,九弟,便是女子不得干政,你也切莫小瞧了这女人家的能耐。”
“您这也太抬举那乌拉那拉氏了吧?她怎么能跟老祖宗……”
“都说因祸得福,原先我倒也不觉得这位四嫂子有什么旁的特别的,可这回身在病中,却是叫我想明白了些从前从未留心的细枝旁末。”
“呃?”
“我们身为皇家人,打小就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必然的巧合,也不存在什么天生的好运,可咱们这位四嫂子却是从进宫开始就一路通畅,不光是自己连带着膝下的儿女得尽了荣光,同时拦在她前头的人不是折了就是倒了,旁的不说,就说从宫女之身爬到一宫主位的德妃母,屹立后宫数十载眼下里却只能躺在永和宫成了个活死人,连带着我额娘就此牺牲,你当这只是后宫之中的寻常争斗?”
“你是说……”
“既除了我的一大靠山,又除了向来龃龉良多,只会拖后腿的婆母,还打压了一贯心思活络的小叔子,且得尽了旁人的同情无形中全了自己的贤名,你说这场争斗成就了谁?”
“这……”
“明面上她是跟太子妃还有三嫂十三弟妹走得最为亲近,像是跟四哥一般站队到了毓庆宫的阵营之中,可实际上呢?你细细琢磨一二,除了大哥那一头,她可曾跟谁不亲近过?”
不知道是被打断了话头,还是因着这话中的意思,胤禟直听得面上一愣,可胤禩却依旧是不慌不忙,自顾自的说得慢条斯理,只有低垂着的眼眸深处变得越来越深沉。
“五嫂性子恬静,跟五哥一样不爱理权斗之事向来深居简出,唯有烦心之事便是膝下空虚,她就正中下怀的送了方子送补药,五嫂与旁的妯娌确实都只是相交泛泛,可于雍郡王府两家可是没少来往走动。”
“七嫂家世不显,加上七哥身有残缺,甭说妯娌之间,就是咱们兄弟之间也鲜少顾忌太多,可没多久前我方才得知,四嫂隔三差五就会差人送些好皮子和针对腿疾的药材过去,难怪七哥对旁人都来得一般,唯有对四哥格外的恭敬。”
“还有十二弟,他从小养在苏麻喇姑膝下最是来得淡泊,想着他福晋乃富察氏有着马齐那层关系在,原本我也没多想,可四嫂却是来得聪明,不从十二弟妹下手也不在苏麻喇姑那儿多做什么动作,而是直接从定嫔身上花心思,现在虽说还看不真切,可凭着十二弟对定嫔的那股子孝敬劲儿,投向四哥的阵营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十弟那儿不用说,向来是对四嫂子来得高看一眼,十弟妹亦是打从若惜的事儿之后就跟其来得很是亲近,至于十四弟,他虽是对雍郡王府上下来得深恶痛绝,可十四弟妹却是对四嫂来得诸多维护,更别说后院之中还有个同出一门的妹子做侧福晋,连带着你你,碍着三嫂的面子,九弟妹也没少跟其来得亲近,粗略一算,这里里外外的可不几乎被包圆了?如此这般,你可还觉得她只是区区一介后院女子没什么能耐?”
“这,这,这还真是……”向来只管出钱出力,最多出点歪点子的胤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听了这一大通下来整个人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照这么说,岂不是老四的赢面大了一成都不止?”
“何止?”胤禩彻底褪去了面上的笑意,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厉色,“老爷子最为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最为看重的则是兄友弟恭,我们虽说手中笼络了不少人,论起前朝势力他们拍马都赶不上,可若是没用对时候却是说不定就成了咱们的催命符,而他们,倒真真是夫妻二人都聪明到一块儿去了,在兄弟们身上入手再从各自势力慢慢浸透到前朝,若还叫他们赶上了好时候,咱们可就是半点翻身的地儿都没有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就这么把好好的机会拱手让人吧?”
“拱手让人?呵,时至今日,梁子已经结下龃龉已然渐深,老四原就是个心冷手狠的,便是让了也顶多不过多谋一丝喘息之地,如此,即便争不过是路死不去争也是死路,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能争出个一条生路!”
“对对对,就该这样!”听闻此言,胤禟非但是没有面色凝重,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双眼一亮,“我开始不就这样说吗?倒是您,既然跟我打了一样的算盘又何必磨磨唧唧这么久?白叫我紧张一番。”
“争归争,可既然是背水一战,总归是不能像你所以为的那般再去随意应对。”
“那,八哥你准备怎么个争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棒杀不如捧杀。”
第137章 万千宠爱集一身
正如所有人想的那般,眼下确实是个争权上位的良机。
老爷子原只是积劳成疾加上心病,若是能够解掉心中郁结再好生安养上些日子,在太医和底下人的尽心伺候之下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安然痊愈,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得了太子的会心一击,恼羞成怒且失望至极之下来了出收回太子册封诏书的戏码,惹得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大清地震,便是又是心病加重又是要操劳眼前局势,让病体越发的加重了。
而就像是恶性循环一般,前朝越是动荡不安,他就越是劳神难以安养生息,他这头越是身子骨好不起来,前朝就越是没法回复平静,便是甭管胤禛胤禩是个什么想头,也甭管前朝政务看起来多么的井井有条,私下里的暗流都早已开始涌现,简单的来说,即便没有胤禛胤禩出手,各自站队的大臣们心中也早已是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是赌老爷子对太子感情未尽把宝压在当了几十年二把手的胤礽身上,还是趁机拥立根基未稳的其他皇子好搏个从龙之功,这是所有大臣们都拿捏不准的,再加上老爷子的龙威尚在且又没表露出个什么明确的意思,便是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然而宗室不然,宗室的存在除了是皇家福荫近戚,还有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维护皇室的稳定,换句话来说,有康熙只要康熙一日在上头盯着管着,前朝如何党派争斗轮不到他们管,后宫如何阴谋算计也轮不到他们操心,可眼下里康熙病倒,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二者皆是已经危及到国之根本,这就由不得他们不淡定不动作了,便是这头一个出头的,就是在宗室中占有分量极重,且跟康熙向来亲近的福全——
“主子爷,裕亲王来了。”
因着种种蝴蝶翅膀,福全并未在康熙四十二年六月病逝,可拖了这么一年半载,此刻却也已然是强弩之功,这也是他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没太多顾忌的缘由之一,其二,作为皇家的长辈,一路看着皇子们一个个从孩童到成年到如今各自为营,他也深知眼前是个什么局势,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是放任不管任其发展,最后必然毁了康熙一生英明之余,还会殃及整个江山基业,便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少不得前来走上这一遭。
“皇上切勿起身,此番前来本已是打扰您休息,若还因我之故惹您劳累,那便是万死都不足以为辞了。”
“眼前只有皇兄与朕二人,皇兄又何处这般之言?”看到福全,康熙一直紧绷着的面色难得缓和了一些,“皇兄因劳成疾,本应在府中好好将养,如今倒是为着朕不顾病体生生跑了这么一趟,朕心中有感亦有愧,便是皇兄切莫再言这些,快些坐下说话。”
“一晃眼就是几十年,人老了,到底这身子骨就不中用了。”福全倒也不推辞,就着梁九功搬来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侧倚在床榻上一脸疲色的康熙,多少有些感慨,“当年在先皇病榻之前我言愿为贤王辅佐皇上,可这么多年下来却是无能无为,鲜少能为您分忧减虑,便是无论为兄还是为王,我皆是受之有愧,眼下里您龙体抱恙,竟是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朝动荡人心不安,着实是汗颜至极。”
“皇兄切勿如此妄自菲薄,朕冲龄登基,虽有老祖宗匡扶相助,可若是没有皇兄在侧尽心尽力,又哪来眼前这稳固江山?然至眼前,别说皇兄无计,就是朕亦是思忖无果,如此,皇兄又何必将罪责揽至己身?说白了,到底还是朕教子无方罢了。”
“皇上此言差矣,我乃福薄之人,膝下空虚至今只得三子,保绶宝永身子不好后继者唯有保泰,我与福晋花尽精力教导只盼他能承裕亲王一脉不负皇恩,如今勉强还算成人,可若较真与众皇子们相比起来却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如此,又哪来皇上教子无方一说?便是真要说上一句,也不过是儿大不由父母才是。”
“是啊,儿大不由父母……”
皇家之中,本就处处充满猜忌处处充满斗争,身为皇帝更是如此,阴谋算计你来我往,与臣都与子都与妻妾斗,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便是时至今日还能够让饱经世事的康熙说上几句真心话的,除了宁寿宫中的老太太之外,也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坚守本心从不越界的福全了。
“皇兄之宽慰朕明白,皇兄之担忧朕也了然,正如皇兄对保泰的用心良苦一般,朕对太子亦是亲力亲为只怕有一点差错,数十年如一日下来,朕又何尝愿意说弃就弃?只是这孩子大了,人大了心也大了,朕尚在跟前就已是这般无所顾忌,若等到他日朕撒手而去,这天下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可是……”
“此外,他以往与老大不死不休没完没了也就罢了,眼下里与其他兄弟亦是相争相斗日益紧张,朕虽明身在太子之位的不易,却不能放任其戾气肆意滋长,若不然等其登基岂不是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闹得兄弟残杀?而朕一生以仁治国岂不是也白白成了一场笑话?”
“哎,这么说,您是已然有所决断了?”
“有也罢,无也罢,终是多年心血成了一场空……”
康熙并未将话点明了来说,可或许是福全的造访让他坚定了决心,或许是人心惶惶了这么些日子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候,在其身子状况传出更为不好的消息之前,宣召了一拨又一拨的宗室大臣之后,乾清宫总算是有了动作,而不动则已,一动便又是再度震动了整个大清——
“什么?老爷子的意思是说让众大臣举荐太子人选?”
皇子们并不在康熙的召见名单之列,便是足足慢了半拍各府各院才接到这样令人惊掉眼珠子的消息。
“这么说,太子是真的要被废了?”惊喜来得太突然,胤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老爷子这是认真的,还是虚晃一招在诳我们?我怎么都有些看不懂了?”
“认真也好,虚晃一招也罢,总好过以不动应万动,闹得咱们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正是,正是这么个理儿!”
比起胤禟,胤禩显然要淡定许多,而听了后者这么慢条斯理的一句话,前者倒也总算是回过了神,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一般,双眼一亮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什么叫做瞌睡了送枕头?先前想着老四那家伙背后小动作不断,不声不响的就拉拢下了兄弟们怕是要糟,可眼下里却好,皇阿玛来了这么一招可不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这举荐太子人选可没有皇子们说话的份,各家老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傻瓜蛋儿必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么一来,眼前良机岂不是生生成了咱们碗里的肉?”
“此言差矣,就是这肉到了咱们碗里,咱们也得想法子给夹到四哥碗里去。”
“呃?”胤禟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九弟,你还是没看明白,若是放在改朝换代天下混乱之时,得人心者自是得天下,然眼下天下已定国泰民安,得人心便成了其次,只有得老爷子的心方才能得天下。”
胤禩面上半带讥讽半带自嘲,半晌方才从胤禟口中接过话头。
“老爷子对四哥是个什么想头,或是真心看重,或是利用算计,我琢磨不透眼下也没这个功夫去细细琢磨,但老爷子对待我是个什么想头,我却是心知肚明……”扯了扯嘴角,“老爷子性子那样强硬的人,既是原就对我深感厌恶,那么再是满朝文武拥立也决计不会就此屈服,甚至多半会激起左性而勃然大怒,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等于不但没落着好,反倒是失了最后的底牌?”
“那……等等,你先前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棒杀不如捧杀,难道是说……”
“反其道而行之,我倒要瞧瞧这万千宠爱集一身的福气他压不压得住,老爷子又坐不坐得主。”
第138章 顺势而为成定局
胤禩的算盘打得极好,动作也来得极快,在老爷子放出风声的第三天,雪花般的密折便一拨接着一拨的涌入了乾清宫——
乾清宫中一如既往的庄严宁静,康熙病体颇重需卧床休养,便是只能让人将折子尽数搬到床榻之前,斜倚在床榻上逐本翻阅,可这并未影响到其半分的威严,反倒是随着沙沙作响的翻动折子的声音,使得殿中气氛越发的紧张压抑。
“主子爷,您今个儿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的折子了,容奴才说句逾越的,这一时半会儿怕也是看不完,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身在寝殿之中又是翻看密折,康熙身边只留了梁九功一人伺候,梁九功到底是伺候了康熙几十年,见惯了大场面来得心理素质极佳,小心揣摩着自家主子面上的神色,见是不似有怒,便终是大着胆子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您注意休息,切不可操劳过度,若是您眼下里猛地累得狠了,奴才可该怎么跟皇太后交代呀?”
“无妨。”
“主子爷……”
梁九功身为总领太监,已然是奴才里头最尊贵不过的品级,他自知自己再得造化也顶天就是如此,便是无论是奴凭主贵,还是分析眼前局面,他都可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康熙有个什么好歹的人之一,自是眼瞧着对方这样不顾身子的操劳实在是着急上火得不行,少不得想要张口再劝,可还没等他整理好言辞说出句完整话,却是只见康熙突然脸色一沉将手中折子一把甩开——
“主,主子爷?”
多年的奴性和在康熙身边伺候的自知,梁九功在康熙动作的同时便快速的低下了头垂眸以示恭敬,可这不低还好,一低头目光却是正正巧的落在了被扔在脚边不远处的折子之上,清晰可见的熟悉名讳直直的映在了他的眼底,饶是素来淡定如他也忍不住心中一骇背脊一凉,可谓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脚脖子一软直接跪下来。
殿中一片死寂,康熙不言不语不动作,梁九功自知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额间背后皆是不住的冒着虚汗亦是不敢动弹,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梁九功准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硬着头皮照着往常把折子捡起放回原处的时候,康熙却是快他一步的先开了口,淡淡的扔下了一颗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