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来就山的
老陈头是有些明白他的心思的，可这件事也难做，“你要知道，当初是签了合同的，如果真要断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断掉。”要不然遭殃的还得是那些柳家村出去的人，要是厂长一个不乐意，给你穿小鞋，想哭都没地方。
他可太清楚这些人的手段了。
不过这事儿柳立成显然不是第一天琢磨了，他迟疑着，到底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着，附近几个村子分一分，好歹还是能完成的。”当初酒厂为了方便，并没有签很多地方，周围几个村子都产粮食，分一分，就好了。
像点心厂需要的豆子之类的东西，都是银柳镇另一边的村子给供应的，那片种的可就都是五谷杂粮之类的做点心需要用的东西。
老陈头思考着这个想法的可操作性，屋里头一时有些安静。
第四十三章
等老陈头回去跟柳明月说话时顺带提到这件事时, 柳明月倒是感慨万千。
原本她以一个救世的姿态出现，以为自己对柳家村的未来有决定性的作用，结果人家三两下就避开了, 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儿。柳立成这个做法虽然不是很高明，可真这么操作的话, 村里头一下子就有了足够的粮食储备，稍短些的灾年都能度过的。
柳明月舒了口气, 调整自己的心态，跟老陈头说道：“陈叔，家里也该多备点粮食的, 我们家没多少地, 总得多备些以防万一。”她已经准备了不少的干货和点心，这些东西日后就是最好的充饥的东西。
当然了，如果柳家村的储备够, 他们也不会太打眼, 就更安全了。
至于接下来, 柳明月将增产计划提上议程。
“没事儿，家里头的粮油米面都多着呢，要是实在缺了，找车去拉就是了。”像上回来过家里的邱三爷就是做粮油生意的, 老陈头有这些途径, 根本不担心, “只要有钱，想要什么没有呢。”
虽说如今物资紧张，可家里头的生活水平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老陈头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柳明月会提这个。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解, 柳明月笑着摇摇头，“我就是随口提一提，您别太紧张。对了，陈叔，我看上了山脚的一块地，没主的，想着明年要过来，你看什么时候跟村长提一提，看看要给多少钱。”她已经很少去柳立成家里了，倒是老陈头去得多些。
原本要多的这些土地就是为了试验自己的一些理论知识，今年看着效果挺好的。明年可以继续，再过两年，肯定能有更多的收获。现在除了找到一款耐旱的红薯之外，她还在山边找到一块非常湿润的土地，按照她的经验，这样的地方肯定是有水源的。
柳家村有山，山上有一条不小的溪流一直贯穿了整个柳家村。她打算将这块地要了，然后让老陈头找个借口打个深井，到时候如果真的干了，这也算是一个水源，起码保证了大家有水喝，不至于因为干旱渴死。
至于饥饿，解决的办法很多，像柳家村这种有固定储备粮食的，其实三年时间还是能熬过去的。毕竟，地里头就是再减产，好歹也是有一些的。
柳明月忙着这些事儿，天气也慢慢变冷了，家里头按着往年的习惯准备着冬天的必需品，老陈头没空，柳明月是没心思，索性就全都交给秦嫂安排了，她让陈梓澜和陈梓湘帮着筹备，也算是给她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翻过年两人就十三岁了，也该好好学习这些东西，省的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琐事都不知道的坏习惯。
村里头像她们这么大的女孩子都能撑起整个家了，陈梓湘会做饭，陈梓澜一般的家务活倒也能干些，可持家有道可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得学呢。
这是刘婷婷嫁进来的第二个冬天，大致上已经习惯了。既然有了她，小祥和她自己的冬衣自然是不会帮着准备的。刘婷婷每天除了上课和帮着做些家务活，就是像小蚂蚁一样往家里头搬东西，筹备过冬。
今年家里有刘婷婷养的两头猪，老陈头就只是准备其他东西。为了不叫她白忙活一整年，柳明月特意将原本打算买猪的钱都给了她，也没有明着说。给钱的时候刘婷婷一直推辞，柳明月便劝到：“知道你们俩手上有钱，可该买的还是不能省，要是明年生个胖娃娃，那开销就更多了。”
说起来除了每个月交些家用，两人还真的存了不少钱。小祥已经转正了，每个月三十多块的工资，还有各种福利和一小部分的外快。刘婷婷自己有工资收入，即使要给些娘家人，但是大头还是在她手上。
扣掉开支之后，剩下的都被存了起来，刘婷婷自己清楚，即使分家了，这笔钱足够他们过得很好了。
当然了，她又不傻，背靠着老陈头和柳明月这两颗大树他们的日子才这么好过，小祥时常提点着，她也知情识趣得很。知道柳明月这是变相的贴补自己，便伸手接了过来，“成，那我就收下了，本来打算给小祥做身新衣裳的，这下可好，够添一件呢外套了。”
这可是最近才时兴起来的款式，镇上好些人都吹捧，说是舶来货，抢着要做呢。只不过能出得起这钱的人也少，本来她是不舍得的，毕竟给小祥做了，怎么着也得带上老陈头这个干爹。现在有了这笔钱，倒是可以考虑。
“也别太省了，他好歹也是个正式工，人家有的最好也要有。”尤其老陈头在呢，总不好太差了叫人笑话。
柳明月知道他们年轻底子薄，想要多存些钱，但是该花的还是得花的。尤其小祥那儿还有不少其他收入，其实就他们小两口，足够过得很滋润了，即使再来个孩子，也是吃得消的。
大事儿还是得跟老陈头商量，柳明月也没有瞒着他的打算，毕竟明年就有第一张粮票面世，票证时代的开始也就意味着，特殊时期很快要开始了。她不可能跟老陈头名言自己有预知能力，但是两人这几年的相处也培养了一些默契。
老陈头果然问都没有问为什么，就将柳明月提到的时间点和事件直接记在了心里。他其实是有感觉的，这段时间来的物资紧缺，供应紧张无不都在预示着一些东西。尤其是国家的政策往重工业一倾再倾，肯定是会出问题，而后便是各种应对措施。
柳明月提的，正好就是那应对的措施。
当然了，也不可能直接省略了过程面对结果，但是能预知这件事的话，还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老陈头觉得这件事的可操作性也挺强，跟柳明月打了声招呼，跟柳立成请了长假，直奔省城去了。
被留在家里的柳明月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每日按部就班地在家做着原本计划好的每一件事，没有再露脸。
直到高元带着高步找上门，想要润肤露的配方。
那是老陈头给他的一瓶润肤露，冬日来临后，用的次数就多了些，他便留意到这东西的好处。原本他一个糙老爷们儿也不会用这东西，这不是高大彤要找对象了，就想着收拾得好看些也是能加分的。于是家里三个男人都用上了，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当然很快就发现柳明月做的这个，比上海出产的还要好一些。
香味并没有那么浓郁，可润肤的持久度和后续的感受上都更佳。
就从这里看到了商机，看到了有利可图，当然是动了心。即使老陈头不在家，出门前还跟他打了招呼，也根本等不及老陈头回来，直接来找柳明月谈了。
既然都知道主角了，又清楚他家的成员构成和角色扮演，高元觉得跟柳明月应该是能够谈谈的。
“所以你想要的只是方子？”柳明月被突然上门的高家两兄弟吓了一跳，听高元说了来意之后，又很是困扰，“我以为这东西已经很透明了？”这种简单的化学成分构成的东西，随便一所高校的人都能提炼出来，根本不需要这么隆重的来拜访。
上辈子这东西还是陈梓湘的女儿教她的，说是网上有教程，配方什么的都是透明的呢。柳明月本来就喜欢这些东西，留意着，自然就记住了。
这辈子她试着试着，倒是真给找到更好的配比了。当然，仅仅是提供给家里人以及一些信得过她的人用。要知道这可是护肤品，没有经过安检的，也没有放防腐剂，所以没有确切的保质期，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她要是知道老陈头会给高家人，肯定会帮着劝一劝。
“你不乐意？”高元以为是自己的条件开得不够高，“钱真的不是问题，如果你觉得直接给钱不行的话，用方子入股也是可以的。”他对挣钱是有异常的执着的，如今看到了挣钱的门道就没理由放过。
虽然现在政策有变，一般只允许国家自己的企业存在，可他搭上了省城的一个供销社主任，借他的名义在供销社下头设一个小作坊，生产这些润肤露并且放在供销社销售，也是可以操作的。
柳明月见他不死心，索性摊开来说，“你想得太简单了，要真像你这么说的，其实陈叔自己就能操作。”她将所有能想到的会发生的问题都给他们提了提，“……如果你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的话，就去找陈叔谈吧，他答应了的话，方子我随时都能给你们。”
她并不介意，毕竟只是一个后世人人都知道的配方，给了就给了。但是她更担心的是，因为这个方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会很烦人了。
不太懂得她的心思的高家兄弟对视了一样，都很是困惑，看着柳明月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便只能先告辞，“成，等陈叔回来了再谈吧。”
回到镇上，往自己家走去的路上，兄弟俩稍微提了提今日的事儿，一致认为，女人真的就不是适合沟通的对象，还是尽早给高大彤找个人吧。至于他们俩，单着也挺好的，日子潇洒得很。
“明儿就给大彤安排相亲，务必让他在今年内结婚。”高步对着自己的哥哥说道，“要是他结不成了，就换您上吧！”说罢，径直往国营饭馆走去，这晚饭还没着落呢，他得去买点好吃的犒劳下自己。
今天跟柳明月交流可都是他呢，自己的哥哥只顾着在边上看热闹。不过也是，光是她展示的那些瓶瓶罐罐就挺厉害的，高步闻到了饺子的香味，很快将这些抛在脑后。
反正一切都得等老陈头回来再说，何苦白操心呢。
第四十四章
这件事没过去几日呢, 老陈头就从省城干了回来，而他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个坏消息。
徐志明这一次带队出行, 路上出了点小问题，绕路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检查小组的人, 他们携带的一小部分玉石被查缴了。唯一庆幸的就是，因为有人插手这盘生意, 原本定好的玉料被截，仅剩下他们在市场买的一些残次品，损失不算大。
不过这一条线也是彻底用不了了。
这样一来, 这一摊生意就得另想办法。即使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对接点, 有了自己的货源和销货商，可运输问题还是得再想想办法。他们是可以走邮政，国家正规的渠道, 但是花费价格和安全上都得花心思。
其实做这个的人是很多, 背后各有各的关系, 想要虎口夺食本来就不容易。老陈头顾不上其他事，只想赶紧回来斡旋，看看如何让徐志明全身而退。
他一个退伍军人，又有正当的工作, 只要不犯错, 一辈子安安稳稳绝对是没问题的。可当初自己看上人家的关系, 拉了他下水做了生意，如今查出来了，自然是要好好保住他的，即使不能保住工作，也要让他不留下什么污点。
老陈头的关系大多都在省城, 而且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硬关系，大多数也就是商场上的朋友而已。有利益交割的时候人家会卖你面子，麻烦就别想人家共担了。
思来想去，老陈头还是找上了钱安。
算起来人家的关系可比自家要硬朗很多，而且他本身也挂着供销社主任的职位，托人带东西这些事情只要补上一纸公文，能免去很多麻烦。当然了，他自己也要处理得当就是了，毕竟这个位置盯着的人也不少呢。
钱掌柜正好也在，老陈头索性也没有瞒着他，直接就把自己来意说了。“你想想这还能不能补救。”看门见山地将情况说了一遍，老陈头问道，“要是行，无论是什么代价，只要开口，我来办。若是不行……”
那也得及早处理，想办法遮掩过去。
钱安倒是乐观些，而且他知道的也多些，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开诚布公跟老陈头坦白：“这应该没这么严重，我已经见过乐主任了，金额小，大概就是通报批评，撤了他队长岗位，降一级工资。”
当然，如果他介意的话，可能也待不下去了。毕竟是国企，有这样的前科，其实继续待下去也有些不大好，主要是闲话会多。
即使车队都是大老爷们儿，而且大多跟徐志明都熟悉，但还是免不了有。钱安自己也是在体制内的，自然明白大环境是如何，他相信自己不说，老陈头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在哪儿。
“如果调职呢？反正这生意也不一定要是徐志明，这一次这一整条线估计都会换人，那就没必要一直留着呢，他也自在些，你看还能不能操作？”老陈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至于接下来这生意，就让高家人想办法吧。”
以前是怕他们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被吞了的可能比较大，所以才让徐志明他们参与进来。现在生意既然已经上了轨道，就没必要防着了，他们手上有自己的运输线路，是足够继续现在的生意的。
钱安其实也了解过，知道当初老陈头会叫上高家人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手上有这样的资源。“行啊，他们今天回来了，志明在宿舍，我等会儿找他聊聊，带上他去找乐主任。”这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钱安乐得卖这个人情。
但其实老陈头还没有跟徐志明通过气，他想了想说道，“成，一起走一趟，我顺便去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这一次涉及的可不只是徐志明一个人，连带他小组还有仨，都被叫去谈话了。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如何安顿这几个人，不要让他们收到伤害，又要能保住他们的工作，也是需要考虑的。他在省城是有些关系，可要保这么多人，还是有难度的。
再次跟乐主任见面，两人角色调换，老陈头也很有觉悟，提到没提之前见过的事儿，打了声招呼就由着钱安跟他聊，自己去找徐志明。
其实不过是回来大半天的时间，他们被约谈了之后，便都困在宿舍里，等着处理结果。老陈头来得这样快，叫徐志明倒是有些措手不及，“陈叔，你怎么来了？！”他迎了一下，似乎没有事发生一样。
他并不想老陈头担心，也不愿意他为自己豁出去面子求人。
其实一开始插手这个生意的时候他已经考虑过后果了，如今不过是应验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罢了。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跟几个人讨论过了，统一了口径，由被查出来的徐志明和同车的李晓一起承担，其他人顶多是知情不报。
这样安排妥当之后，回来的问话他们都是这么应对的，检查组的人没说什么，只叫他们在宿舍老实呆着，也没有禁止他们外出，徐志明就安心地待着等结果出来了。
老陈头拉着徐志明密谈后，发现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当自己问他还要不要继续在车队待着的时候，却很明显地沉默了。没有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作为跟他相交好些年的人，老陈头自然是能够读懂的。
老陈头觉得自己都不用追问更多，“那我就看着安排吧，还有李晓的后续工作也会有解决方案出来的，如果钱安能够帮忙的话最好，不行我再想办法。”话没有说得很满，他跟徐志明简单交谈过后便走了。
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小祥当然是其中之一，他已经被安排到酒厂去了，今天刚好回来培训，这就碰上了。
小祥也没有直接就撞上来，而是暗地里打听了消息，正想着办法呢，倒是见到老陈头来了。他见老陈头从徐志明的房间出来，似乎有其他事儿的样子，也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候。
很多年前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在陈家的时候，当年的他如同现在的徐志明一样，所以他也懂对方的心情。为了防止消息传开后村里头有其他的流言或者冲击，他索性提前请了假，往柳家村去了。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到家呢，就遇到了往回赶的老陈头。“干爹，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虽然打听到了一些，可到底不如老陈头清楚，该问还是要问问。
老陈头没瞒着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了，“我找了钱安，算是安排妥当了，接下来村里头要成立合作社，一个村得有一个村长一个书记，正好把他给带回来了。”原本牛家村的村支书已经到镇上去工作了，正好叫他填了这个空。
至于柳家村，柳立成倒是问过老陈头，不过他还是建议按照上头发布的规定，选举产生为好。
反正这三年一选，如果大家不喜欢不支持或者这人做得不好，再换了就是了。而且柳家村比其他村子要好的一点就是，村人聚族而居，有族老看着，要团结和谐很多。
牛家村里山民占多数，民风彪悍，徐志明虽然是外姓人，但是从小在村里头长大，还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兵。他上班的这段时间，也为村里谋了不少福利，回去肯定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至于借口，也是现成的。今年开始，牛福娘的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医院已经去了两三次了。作为唯一的儿子，徐志明回乡后就近照顾也是应该的。而且他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多多少少该为这事儿考虑。
钱安帮着说话，乐主任顾着陈家的面子，到底还是抬抬手，将这件事放过了。
这样一来，李晓也好安排，车队里头是不能呆了，那换到乡里不就好了。正好邮局那边在邱家村的小学边上办了个点，缺个邮递员，钱安顺手就给安排了。这样的工作虽然比以前辛苦了，但不用出外差，工资待遇没多大变化，他也接受了。
前段时间他跟着徐志明也领了不少的外快，这一次虽然被逮个正着，损失了一些货物，但是好歹是稳住了情况，没有暴露。老陈头做主，给了一笔不算少的赔偿金，算是安抚他，也算是结个善缘。
反正这是徐志明的徒弟，总得好好安排了，不叫他受牵连。
等牛家村也走了一趟后，老陈头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舒口气，那边柳明月已经找到面前来了。
“陈叔，听说过完年就要成立农村合作社了，大家都要出工？”她巴眨着自己的大眼，“你说在村里头弄个养猪场怎么样？”
有了这农村合作社，他们村里头就有很多项目可以开办了，跟之前的酒厂一样的模式，却有了正经的出货渠道。合作社对接供销社或者是其他有需要的工厂，那都是有证明可以开，有程序可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