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回陛下,之前会试住过大半年,也适应京城的气候,倒也习惯。”曾湖庭用亲近不失恭敬的口气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打boss要先铺垫。
第82章
他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起, 许学士捏了一把汗,连忙使眼色给曾湖庭。
曾湖庭没接收到,倒是让圣上看到了, 他挡了一下,“成戈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关心关心新科进士的生活。”他又转过来头, 和颜悦色的说,“别紧张,朕就是想问问这些。”
“京城的子民到底怎么生活,朕很有兴趣。”
于是曾湖庭无视了许学士快要抽筋的眼神, 很认真的回答,“天子脚下,芸芸众生各有其道。就拿臣现在住的地方来说, 主人分割了四片小宅院, 只靠着举人进京赶考赚的银子就足够三年所需。”
喔?元康帝的表情有些迟疑,会吗?
“在客栈住,一天是八百文,一月就是二十两多,贵却省事。租院子一月耗费八两, 主人家还可以帮忙做饭食,半年下来就是五六十两, 四个院子怎么不够生活呢?”曾湖庭小小算一笔账,“很多人家都靠临时出租过日子。”
原来如此,“没想到曾爱卿还会留神这些。”元康帝称赞道,“朕问过许多人, 他们便只会回答一些别的问题。”
许学士听的冷汗直冒,原来圣上经常跟他们拉家常是这个意思。
“微臣现在跟着昔日同窗一起居住,家人没到京城, 自然只能自己留心这些。”曾湖庭摊手,“等购置好存身之所,便能接家人上京城。”
“同聚天伦啊!”元康帝似乎很感慨,“你是个孝顺的,还能想着接父亲进京。”
曾湖庭的脸色恰好漏出几分尴尬,他连忙低头回答,“多谢圣上夸奖,臣愧不敢当。”
元康帝瞧出了什么,先让许学士去后殿收拾文书,他则倾身来问,“似乎曾爱卿有什么没出口的话?”
竟然能如此体贴臣下!曾湖庭升起几分感慨,却不得不说,“回圣上,不过是圣上提到父亲,微臣自感身世而已。”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身世透出去,在圣上面前漏个底。不然日后有人以此为把柄,再来谋划就迟了。
当他说到嫡母生了嫡子,于是父亲把他过继出去,还收了银子,元康帝悄悄的握住自己的右手,涩声问:“然后呢?”
“自从微臣出继后,便一心读书,也还算有几分侥幸,一路顺利。”曾湖庭继续说道,“以后日子也逐渐好过起来,便带着父亲和几个弟妹好好过下去,接到京城享福。”
“你是个孝顺的。”元康帝第二次说这话,“朕便赐你一套宅院......好好孝顺你父亲.....”
元康帝想起了模糊的往事,庶出皇子当然跟普通的庶子不一样,但当时七王爷出生时,他带着同样的恐慌。虽然已经被封了太子,能封也能废,更有人建议将他过继给无子的王爷。还是元康帝得知消息后默不作声去伺候太后,尽心竭力,才让太后发话。
如果不是生在皇家,考虑到社稷不稳,在普通家庭为嫡子铺路便天经地义,他只能拿着几座宅院过缩头王爷的日子。
“赐宅院?臣不缺银子啊!”曾湖庭惊讶的出声,“圣上,臣并不缺银子,如果有宅院不如给其他大人吧!就说许学士,四代同堂还挤在一所小院子里。”他笑的羞涩,很不好意思,“臣的弟弟妹妹各有营生,妹妹在做小食,微臣出了方子做肥皂,都不缺银子。只是想买大宅院一时找不到而已。”
“小食?肥皂?原来最近京城流行的肥皂是你做的?”元康帝故意板着脸,“怎么不给朕送来?”
“自然是不知道圣上喜欢。既然如此,便给圣上送来几套试用。”曾湖庭打蛇顺棍上,趁机把肥皂推销出去。
元康帝心里琢磨,怎么这个小食的名字也如此耳熟?说起来,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曾湖庭这个名字?
呈州,福城县?
“原来是你!”元康帝终于从脑海深处挖掘出来,“朕就说怎么如此耳熟!当时你跟福城县的知县搞的小食加盟吧?朕当时还赐了一块牌匾!”写的积善人家还是积德人家他都快忘了,毕竟好几年前的事。
“圣上圣明!”曾湖庭一拜到底。
元康帝继续饶有兴致听他说小食铺兴起后对整个福城县的改变,他隐隐有些想法,但还理不清头绪,便暂时搁下,只一心听着他的讲述,说人陈知县也写过好几次述职报告,怎么及得上当事人的讲解呢?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
许学士本来在后殿整理文书,刚刚整理好要去报告就听到里面愉快的笑声,他顿住脚步,又是无奈又是不甘的承认,果真是后生可畏。不过让他稍微搭上几句话,就得到圣上的青睐。就是如今在内阁行走的首辅大臣也没有这个速度。
许学士不想去打断里头的谈话,太监总管却含着笑意过来,“许大人,恭喜恭喜!”
“哪来的喜啊?”许学士心道,作为前浪,已经被后浪拍死。
“圣上亲自发话,赐您一套宅院啊!”太监总管道,同时说,“虽然小了点,只有两进,但距离皇城近啊。您过上几日就去办手续吧。”他掌心一亮,展示几把黄铜钥匙。
被从天而降的宅院差点砸晕头,许学士刚才低落的心情立刻敞亮,“圣上怎么突然想要赐宅院?”许学士为官清廉,从不利用身份去赚银子,所有几代人还挤在小院子里,小动静都被隔壁听清清楚楚。
呃,这让人怎么回答?别人让的?太监总管才不做这么得罪人的事,他笑眯眯,“是圣上赏的,您不妨去问问他。”
“是该好好谢赏赐。”许学士美滋滋。
等内书房没声音了,许学士迎头上前,叩谢圣恩。元康帝便道,“是朕疏忽了,还没注意到成戈一家人还住着挤。多亏曾爱卿提醒,成戈回家去好好商量早起乔迁罢。”
“多谢圣上!”
时候不早,两人一起告退,路上,曾湖庭低声恭喜许学士乔迁新居。
许学士现在心平气和了,总之圣上并不是有新人忘旧人的圣上,他还告诉了曾湖庭地址,邀请他参加乔迁宴。
“自然,可不要嫌弃我上门才是。”曾湖庭道。他今日也不是平白提到许学士,许学士是翰林院人缘最好的,不论跟什么人都能谈上话,跟他交好总之是没错的。
送宅院的事情暂且过去,曾湖庭回去告诉兴旺商行准备二十套礼盒肥皂时,老板掏掏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二十套?送进宫里?”他不敢相信。
“唔,二十套还可能不够,总之先送二十套,再准备五十套三色礼盒。”三色礼盒是给太监总管们打通,而礼盒最好填上刚刚研发成功的竹炭皂凑成九色,以后九色礼盒便是专供宫里使用的礼盒。
兴旺商行的老板走路发飘的出门,他觉得梦幻般不可思议,他的肥皂要成为贡品了?八辈子都没经历过的,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准备好后,曾湖庭打铁趁热就送给太监总管,为了赶制二十套礼盒,还加班加点重新做了模具。
为了以示区别,宫外的肥皂都是小小的正方形,巴掌大小,而送进宫的,都用新雕刻的九色花朵模具。
太监总管拿到三色礼盒十分满意,他们伺候贵人,每天都要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而太监总归有些难言之隐,肥皂简直是送到他们心坎上。
最重要的是状元郎的态度,既不会高高在上鄙薄他们,也不会眼含同情让人态度,就如同对待最普通的同僚,不亢不卑谈笑自如。
“王大伴以后如果还想买,就去兴旺商行,这是贵宾卡,别的客人都没有,打八折。”这几日紧急了解该怎么称呼皇帝身边的公公,太监这个词,只有掌管内十二监的公公,才能被叫做太监,品级四品。
那张贵宾卡是用木头薄薄雕刻,外镀金漆,还有编号,看起来就荣光华华不可逼视。
“这是什么?”
“每个拿贵宾卡的客人,在兴旺商行都能八折消费,且能第一时间拿到新品试用。”总之就是圈子,圈子,形成一种氛围。
王大伴从来不缺银子,就缺尊重。他拿着贵宾卡,在圣上问起肥皂有没有送到时,还贴心讲解用法。
“这是竹炭皂,状元郎说是新品,最适合夏日除汗,清爽。这是羊脂皂,冬日用暖肤润燥。这是茉莉皂,清香宜人。这是玫瑰早,气味浓郁,适合喜欢浓香的,留香久。”王大伴简直是个合格的推销员,九种味道一一道来。
“你这么热情,怕不是收了贿赂?”元康帝笑道。
“这个圣上便是冤枉奴才了,”王大伴从容的笑,亮出贵宾卡,“状元郎抠门,只送了打折卡,奴才还是要亲自去买。”
“哈哈哈!”元康帝笑道,“确实抠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发现bug的天使,因为现在赶进度,所以等写完全文后我会增补,顺便改错别字。
么么哒,爱你们!
第83章
要说元康帝完全不知道手底下的猫腻, 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身处宫中,跟公公们相处的时间甚至长过后妃, 对他们自然带了三分同情。公公没后代收些银子,没耽误正事就好。
现在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张卡片, 薄薄的卡片闪着金光,他突然问,“这是金子做的?”
“哪能啊,这是涂的金漆, 颜色好看。”王大伴笑道,“状元郎就是扣。”
“瞧着精美就成了。”元康帝放下卡片,同时选了一块雪白的羊脂皂。羊脂在冬日是极好的润肤佳品, 有人一到冬日就皮肤皲裂干痒, 用羊脂最好,试用之后元康帝很是满意,大手一挥,自己留了两套,剩下的分给后宫众人。
同时他在想, 这次的状元不仅饱读诗书,在经济学问上, 更有独特的见解?
也许他正在为难的问题,可以试试交给他?
曾湖庭自然不知天将降大任于他,他正在跟同僚们聚会,在许学士家中庆祝乔迁。
许学士一朝得蒙赐宅, 喜的是走路带风,他办宴会自然很多人愿意来,热热闹闹的坐满了七八桌。
酒酣耳热, 就有人说起了闲话,“最近户部的贾大人,又在哭穷了。”
“这算什么稀罕事?要是哪天贾大人不哭穷才稀罕呢!”立刻有人反驳。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有银子,贾大人哪里愿意哭穷?堂堂一部的尚书大人呢!”
“怎么了,又是赋税的事?”
“对啊,小弟当年算学学的不错,被调任户部帮忙清理账册。”说话的人有些自得,毕竟户部虽然比不上入内阁,总归是个肥差,“今年有些地方的赋税都没收上来,唉!”
“年关难过,也不光是那些欠钱的啊!”
“算了算了,少说这些糟心事,喝酒喝酒!”他们即刻调转话题,毕竟大家总归还有点忌讳,年关头说这些,来年穷一年。
曾湖庭竖起耳朵听着,他这是第二次听到贾大人的事迹。其实在翰林院虽然清闲,长了耳朵的人却能了解到很多消息。能成为内阁首辅次辅自然是人中之龙,但内阁总共也就才几个职位?其实很多人看清楚自身适合什么后,都会跳去六部实践一番。像刚才发话的仁兄,就是打定主意以后去户部。
他倒是还没想好以后干什么,修书虽然是个利在千秋的活计,他却是活在当下。
陶兴喝到一半突然凑过来,“湖庭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继续在翰林院待下去。”他好像,并不喜欢待在这里。
陶兴一愣,“我也在想这个。”他说完这句突然想到什么,“咱回去说。”
“嗯。”这里并不是谈话之所。
回去的路上,陶兴就着酒意,开始把最近几个月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虽然都知道翰林院前途远大,我却一点都不期待,湖庭,这话我只敢跟你讲。”他露出愁绪的面孔,“以前在镇子上我就是读书最厉害那个,等到了府城,泯然众人,一点都显不出我来。”是人总归心里有点小骄傲,他的小骄傲被打击的一滴不剩。
翰林院的人才太多,过目不忘的,书法大家,吟诗天才,各个都有绝技,显的他灰扑扑的。
这大概就是考省第一的人突然凑到考国第一的人堆里,形成了落差。
曾湖庭长长吐一口气,“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修书立传已经有这么多人了,我总想做点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我就知道你懂我!”陶兴击掌,“那,咱们怎么规划一番?”
“快过年了,马上陛下就要封笔,赶也赶不急。元宵之后,我就去找许学士申请借调到各部,看看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等到三年期满,就去适合自己的地方,如何?”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陶兴拍着手,“我想好了,第一个就调去户部!”他算学学的不错,也许那里才能发挥他的才干。
曾湖庭便想起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当时不知道陶兴的名字,还偷偷取的别号,七文钱,眼睛一眨,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
他便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一定会成功的!”先不谈天赋,便是这份心,已经足够了。
“这个年终于可以过好。”对未来有期待的陶兴此刻心满意足,便恨不得写信告诉所有人,在京城他们每月去信一封,告知自己的情况,小四也会写信过来,告诉家里的情况。她说家里找到了新的宅院,每个人都分到小院子,而陶母也在隔壁安定下来,他们都聚在一起过的很好。
当然,祁月明也会写信,简简单单清淡的见信如晤几个字,曾湖庭便给她们寄女儿家的事物回去。想想祁姑娘平时还要练武,适合的饰品就是轻巧精致,颇费一番心思,但总归两人熟络起来,能闲话家常。
当然为了讨姑娘欢心,他又选了几个经典的武侠故事,假作自己买的话本,争取跟姑娘早点熟络起来。
妻子是一个家庭的主人,如果两个人心不齐劲不往一处使,那就是事倍功半。既然已经定亲,便好好的对人家。
又是一个在京城过的年,跟去年的忐忑相比,今年总要放松些。最大的好消息就是他终于寻摸到合适的院子,独门独院,三小进,虽然小了些但是几进院子互相用花木隔开,隔音还是不错的,要价虽然贵,他咬咬牙还是买得起。最关键是旁边有个小二进,陶兴也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