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漾
“不好,且从未好过。”
他有些慌了,眼睫仓促地眨了几下,开始搬出他能想到的证据:“怎么会不好,你生辰那天,我们还曾亲密无间地……”
“陛下,一年过去了,你为何还是没有长进呢?你以为可以做这档子事,就代表我们很好吗?如果真的好,我就不会还想离开宫里。如果真的好,就不会撺掇乔正堂做这种事。”
我猜他一定也想到了去年客船上我二人的对话。
于是,他有些撑不住了,扶着桌案,慢吞吞地坐回椅子上。
烛身燃掉了一截,灯芯从烛泪里逃逸出去,书房终于被火光照亮。
“你会处死乔正堂吗?”我问他。
姜初照的耳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变得像烛火一样红。
在这之前,我以为只有在房/事中亲吻他的耳朵、对他说甜甜的情话的时候,他的耳尖才会动,才会红。
他抬起眼睑,于跳跃的烛火中看我,苍白的脸上映着微颤的影光:“阿厌,你在乎的人,朕从来没有处死过。包括,姜域。”
“那你会处死我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把脸别了过去。
不回答就不回答罢,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关心的事——乔正堂好像不会死了,姜初照都说了,我在乎的人,他从未处死过,连当初走进皇宫在成安殿前造反的姜域,都安然无恙呢,那在宫门口就被擒拿的乔正堂,应该也能继续活下去吧。
我忽然觉得对不起姜初照。
去年二月。
我二人在早春萧瑟的风中,互相看对方满脸是血的样子,同时扯着唇角,放着狠话。
他冷嘲热讽说我死不了,我针锋相对期待他先亡。
那时的我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觉得对他产生这般大的愧疚。
也如何也想不到,在此后,花费这么多珍贵的好时光,来弥合处处是沟壑的过往,来收回发泄在对方面前的所有狠毒和不体面。
我揪了揪他的衣袖,小意求他:“阿照,我很怕脏。你一定帮我嘱咐他们,砍我脑袋的时候,要快呀。别让我看到血水,溅在我裙子上。”
他手臂一顿,把衣袖抽走了:“回去吧。别再来成安殿了。”
我扶了扶帽子:“好哦。”
*
除夕夜家宴时,乔正堂造反一案仍搁置在那里,悬而未决。
娴妃当着姜初照和各宫妃子的面,揭发乔正堂一案的幕后主使是我。她一定没想到,我其实一直在等着她这个大招呢。
大家都知道的话,姜初照就不会再拖着。
我承认了所有罪行,姜初照气到摔杯砸碗,最后迫于压力,把我从皇后贬为美人。我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我很想问问他为何不直接把我安上奴籍、送进死牢,把乔正堂替换出来。
但他拂袖离去,没有等我追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
【看到部分评论后,还是回来补了一个作话】
104.
其实有时候写完,也很忐忑,以为写得已经很详细了,但最后总发现好些地方大家不能看明白。
女主为什么这样做?
昨天的加上本章前1/3,她有强烈预感且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自己明显感觉到【衰竭的信号】。(头发不是白掉的,它有用处啊同志们。)
娴妃来说的话,她自己都知道是【刺激】,这里也不是上帝视角,是阿厌自己交代出来的,再回去看看,就明白她是看透了娴妃的手段的,是自己愿意去做,是主动,而非被骗,甚至最后去等着娴妃在除夕夜揭发,等着姜初照把她换过去。她甚至在利用娴妃。
因为大祁的法律,讲究主谋和从犯(此处还有卫将军伏笔)。女主知道自己开始衰竭,所以选择了乔正堂,选择了她以为的最优解。
看到大家评论单独的“傻”和“愚蠢”,感觉我今晚和昨晚的心血都费掉了。(PS:“小傻子”却很暖。)
再说一句前几天的余知乐。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评论说“就这么洗白了”。
在我这里,我没想过给她洗白,我就是写了反派也会哭,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她真反思假反思,仁者见仁,大家完全可以继续讨厌她,继续骂她,但是说洗白有点让我摸不到头脑。
到这里了,可以再稍微提一下丽妃了,记得当时有质疑,她为何没被连累,明明她是主使:这事后面还会写,与阿厌今天的情节环环相扣。
总共还有五六万字的篇幅,大家再耐心等等,到时候都会明白。我已经好多天不发作话了,一是不想干扰大家的理解,二是越到结尾,越想稳住,提着一口气想把故事写完整。
我有在认真设计情节,希望大家看得不要太快,会略过一些细节。
以及,评论区多夸夸我!这样我就有动力了!奥利给!
[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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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很痛
元日之后,开始每天每夜地担忧。
或许姜初照并没有故意拖着,但我却感觉乔正堂在死牢里呆了好久。最后拿了笔在纸上算了算,才发现从乔正堂造反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十三天。
姜初照不允我去成安殿找他,但他又不来丹栖宫找我,这让我想催也找不到机会。想到这里就很佩服娴妃,并暗暗嫉妒,我要是有她脸皮一半的厚度,有她一半的死缠烂打的本事,就好了。
宫女里其实也不全是势利眼,虽然我因为被身旁的宫女拖累过,后来从不敢记住她们的名字,但有一个确实很不错。
我当皇后,当美人,唯有她对我一如既往,见我深夜了还坐在炉火前发呆,便把披风拿来裹在我身上,还劝了一句:“娘娘莫要太过忧心和着急,大祁的官员都是过了元宵节才上朝的,陛下即便现在想尽快结案,大臣们或许也不想春节的时候来审案呢。”
她说的是对的。
“陛下可否交代过,什么时候让我搬离丹栖宫?”我问。
这是皇后住的地方,我现在身份不对,继续住在这里好像不合适了。
“陛下没交代过,娘娘先安心住着,”她往炉火里添了炭,又添了一些晒干的枣木和柚皮,略微蹙眉,噘嘴不满道,“最近惜薪司送来的炭也不知怎么回事,味道不太好闻。奴婢添一些枣木进去,不晓得味道会不会变好。对了,娘娘莫要靠得太近,烧着衣裳燎到头发就不好了。”
我敛眉,点头轻声道:“好呢。”
*
正月初九,姜星辰的生日。
我等了一天,等待姜初照过来找我,带我一起去王府看看邱蝉和这孩子。
但是姜初照没有来。
后来一想觉得也可以理解,姜星辰又不是他亲生的小孩儿,他确实没有必要关心太多。也不知他打算什么时候拥有自己的孩子,也不知孩子的母妃会是谁。哎,或许某位妃子已经悄悄孕育皇子了,只是她还没说,我还不知道而已。
在宣纸上漫无边际地画着大小不一的圆圈,有浩大的风从窗缝挤入室内,惹我抖了一抖,恍惚间停笔,才发现圆圈旁早已写满了乔正堂,邱蝉,姜星辰……还有姜初照的名字。
写皇帝的名讳其实是不妥当的,想了想,还是把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火炉里。
连续几天没有安稳入睡过,天色暗下来后,便早早上了床榻,入了深眠。
那一夜的梦,我记得超级清楚。是十三岁,天朗气清,我坐在邱府太湖石旁拿桂花喂玉盅里新养的蝉,邱蝉趴在我膝上,露着肉乎乎的小脸问我:“姐姐,你说我以后,生出来的小孩儿会不会跟你有点儿像呢?”
这句话让我懵了好一会儿,旋即放声大笑,最后因为笑得太大力、太不得体而把蝉颠出来,我赶紧捏起放回玉盅里:“你脑子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你的孩子应该像你和你未来的夫君才对呀。”
她却一点儿也没觉得好笑,直起腰来,轻轻柔柔却固执地说:“可我们也有五分像呀,所以小孩儿也像你,不是挺正常吗?”
我摸了摸面皮。
唔,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
后来,姜星辰出生。将将过去的这一年里,我时不时收到邱蝉拖人送来的、她给这娃娃画的画像,每一张后面都用小篆写了:“与姐姐像否?”
一开始我还回信:“不像,与你,与六王爷倒是像。”
后来她不知悔改,再来信时依然是那句,我便放弃了;再过了些时日,因为她的坚持不懈,我终于也能从姜星辰还没长开的小嘴巴中,看到几丝我小时候的影子。可能是邱蝉的画工好,所以姜星辰的可爱也跃然纸上,让我越瞧越欢喜。
明明是个挺愉悦的梦。
也不知怎么了,醒来后竟发现枕面被眼泪打湿了。
门外一群宫女太监叽叽喳喳的,不晓得在嚼谁的舌根,那个对我挺好的宫女,最先听到我的动静,意识到我已梦醒,便捧着手炉过来服侍我起床。
但她明显不如昨日那般放松,神色和肢体都是紧绷着的。
有些不好的预感漫上我心头:“你们方才在谈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宫女没拿稳那手炉,手指一颤的空档,炉子就砸在床榻边沿,乒乒乓乓地滚落地上。炉盖被磕开,炭火溅出来,在毛毯上烧出缕缕烟雾,发出嘶嘶的声响。
她慌忙跪下,拿着绢帕捂住火苗,也顾不得手指会被烫到。
我的心整个揪起来,拧成了一团:“到底怎么了?”
“娘娘,您听到别难过成吗?”她抬袖子胡乱揩了一把眼泪,“昨日夜里,六王妃脚滑,掉进冰窖里了……听闻现在不太好呢。”
我清晰地听到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一道滚雷。
*
尚未避坑,已然落井。二十二岁的这一年,我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来不及去请求姜初照放我出宫,来不及在马车里放置火炉、铺上软垫,一路上不断撩开车帘,顶着凛冽扑面的北风,问驾车的公公什么时候才能到王府啊。回答我的总是快了快了,可我总感觉时间真慢呀,急得我在车内都开始跺脚了。
终于到了王府。
裹紧披风遮住冻僵了的手脚,一路喘着跑到了邱蝉的卧房。卧房的温度高到离谱,连我常年体寒的人乍一踏进去,都被热气灼得瑟缩了一下。
邱蝉还在昏迷着,姜域捧着药碗,用极小的勺子一点一点地往她唇里送药。只是喝进去的少,溢出来的多,送一会儿就得拿绢帕擦一擦她的下巴、脖颈,把褐色的药汁拭去。
“要不,我来?”我小心开口。
姜域抬头看我,失魂落魄到仿佛面前这个人早就死了,现在坐在邱蝉床边的,是个傀儡。他努力适应了一会儿我的突然出现,然后颤巍巍地把药碗送到我手里,踉跄起身道:“嗯,你来是合适的。她很喜欢你,兴许听到你的动静,能打起精神来。”
姜域说,她很喜欢你。
明明是极其简单的、甚至是很客套的一句话,竟听得我热泪盈眶。你说邱蝉是不是对姜域讲过,她打小很喜欢阿厌表姐,是不是也曾梦到过,年少伏于我膝侧慵懒地说未来小孩儿像谁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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