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晓镜
江苒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唯有卑劣的小人,才时时刻刻想着为自己的恶行开脱!”
她面色终于冷了下来,朝外唤道:“三七!”
三七在外等候许久,闻声忙进来了,便见自家娘子坐在上首,虽还是闲散姿态,然而目光熠熠,气度高华,竟有些叫人不敢直视的尊严与贵气。
她道:“摁着她,给我磕头!”
三七有些惊讶,她知道自家娘子虽然性子直了些,但是这么多天,甚至未曾见她动怒。
然而一想到江云对她做过什么,三七心里便释然了。
她上前去,牢牢地按住了江云,江云死命挣扎起来,骂道:“江苒!你这贱人!你不要以为你飞上枝头便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早晚有一日,我会将这些十倍奉还!”
三七听不得自家娘子这样被人辱骂,心念一转,扯了块帕子塞住了江云的嘴,旋即反剪了她双手,用力地将她的头按下去,结结实实地给江苒磕起了头。
江云被死死押着磕头,不时便是头破血流,她想要挣扎,却根本抵不过练家子出身的三七,最后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几乎糊住了她的视线,身体的疼痛倒在其次,那种无力的屈辱感,让她几乎恨不得能够当场自戕!
她甚至连江苒的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的脚背,昔日触手可及,随便就能欺负的江四娘,如今便连她的脚背,都显得高高在上,而江云在她跟前,连她鞋底泥巴都不如!
江苒端端正正坐着,受了这大礼。
“这是你欠我的,你们江家欠我的。”江苒冷冰冰地说,“江云,你以为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我先前就说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下场!”
她在心里补充道:你们上辈子欠我的,我都还没讨回来,我所受的苦难与折磨,这辈子,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第29章
江云咬着牙, 眼里满是恨意。
可这会儿她忽然想到还危在旦夕的殷氏,就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下来,忘了反抗了。
江苒看出她神情的变化, 轻轻挑了挑眉,略一摆手, 示意三七停下。
三七停了手上动作,退到一边,只是却牢牢守着, 似乎很怕江云暴起伤人。
江苒伤势才痊愈不久, 在外头雨中坐久了,倒有些觉得身子疲倦, 她略抬了抬眼, 苍白的面上神情冷淡下来, 漆黑的睫毛盖住了眼中情绪, “我倒想问问你, 你真觉得, 抢来的东西就是你自己的了?你撒一个谎, 只怕终其一生都要为这个谎言找补,你分明已过得不差, 又为什么要这样去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云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想要辩驳什么,却听得江苒继续说, “你觉得, 眼前这一切当真是拜我所赐么?江锦至今也什么都没对江威做, 他就先怕成了这个样子, 想必你同你娘如今在府中境况也不太好,不然你哪里会跑到我跟前来……这些可都是江威干的, 你又为什么来怨我?”
江云再是嘴硬,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不禁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恨谁。
她只觉得半生算计,仿佛都成了一场空,她盯着江苒,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那样,泪水自面上流下。
她虽然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然而这次哭得倒是当真有些真心实意了。
江苒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她只道:“说罢,你来这里寻我,想来不只是为了来自讨苦吃的。”
江云用手背艰难地抹去脸上的血迹与泪痕,她犹如被折了羽翼的鸟儿,用手指紧紧抠着地板,半晌才挺直了一些脊背,“是……我有求于你。如今我已经给你磕了头,希望……希望你能不要再计较,我同姨娘这些时日很不好过,她得了重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父亲不愿给她请大夫,除非……除非,我求得你的谅解。”
江云想到母亲,不由泪流满面。
这一次,不用三七再动作,她便又重重地磕起头,哑声说,“此番我既然来了,便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你是宰辅嫡女,我却卑微低贱,你若要我的命,拿去便是,只是……我求求你,随便遣个人去,为我母亲医治罢。”
江苒微微一怔,半晌,才神情古怪地道:“江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先前之事,殷氏也逃不开,我不主动找你们麻烦就算了,你还奢求我救她?”
江云伏在地上,由着污泥沾染上自己的面颊,她轻声道:“若四娘子愿意帮我,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能告诉给你。”
江苒面上分毫不动,心里却的确有些好奇起来。
她可不觉得,以区区银簪,便能够确定自己的身份。据她了解,江锦确定自己的身份,乃是多方探查之下,便连当年江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都来了,等到人证物证俱全,他们才敢认自己。
那江云上辈子只是拿了根银簪,又是如何骗过相府诸多耳目的?
是不是……还有人在帮她?
江苒知道,必定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隐情,甚至不止一个幕后推手未曾浮出水面。然而她对上辈子之事所知甚少,且这件事□□关重大,她一时不便与江锦说明,如今江云自己撞上来,自然要问一问的。
江云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畏惧地看了看边上虎视眈眈的三七。
江苒摆了摆手,吩咐三七退下,三七略有些犹豫,然而她不敢违背江苒的意思,终于还是躬身远远退开了。
江苒这才道:“到底有什么话,说罢。”
江云盯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颇有些紧张,半晌才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关于江锦的。”
江苒倒是真有些诧异。
她猛然起身,倾身过去,紧紧盯着对方,“哥哥怎么了?”
江云如今笼罩在她阴影之中,话一说出口,人便冷静了下来,补完了方才的话,“你没觉得江锦有事情瞒着你?我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如今在这里,我恐有他的耳目,你若想知道,咱们边走边说。”
江苒在近些时日,的确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对方是有事隐瞒着自己的。她倒不觉得江锦会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儿,可是开口了几次,都没能问出口。
如今江云如若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倒也不错,横竖她倘或挑拨离间,她也可以不听。
她将伞丢给了江云,自己则紧了紧身上的蓑衣,率先往下山的路走去,“那便走吧。”
江云盯着雨幕之中江苒的背影。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既有恨意,又有妒意,还有几分说不清的迷茫。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大方,好像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十分无关紧要一般。
江云一贯是活得十分辛苦的,而眼前的江苒,却有她不可企及的拿得起放得下,这一份潇洒的气度,的确十分让人羡慕。
还不等她想完,眼前江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说罢,到底是什么事儿?”
江云咬了咬唇,说,“你就不奇怪吗,江府的大公子来定州,说什么,游玩散心……可城中大小宴席,几乎不见他参与,成日神出鬼没,哪里像是来散心的?”
江苒倒是知道此事,江锦根本不是来散心的,是来查盐矿一案的。
她面上神情淡淡,江云一看,便知道她许是知道了其中内情,便又下了一剂猛药,只道:“且你可知道,蒋蓠为何那般厌恶你?你一开始同江锦亲近,她身为江锦的妹妹,又是传闻中的太子妃人选,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江苒想到蒋蓠,便不由道:“这我也有些奇怪,她对我仿佛很有些敌意。”
除此之外,她觉得江锦对蒋蓠的态度也很古怪,纵使她是亲的,蒋蓠是表的,江锦待她也着实太冷漠了些。毕竟前十几年,蒋蓠是相府唯一的女郎,总该有些情分处出来的。
“这是其二,”江云说,“其三就是,那日在井边,我看到江锦带着的人,一个个都身手非凡,纵然他是相府大公子,按说寻常出游,也不会随身带着那样多的高手。”
江苒一惊,她已隐隐约约地明白了江云的意思。
这话乍一听荒谬,可是仔细推敲一番,却未必没有合理之处,甚至印证了江苒原本的不少猜测。
所以她所以为的“江锦”,其实并不是江锦,而是一个身份甚至比他还要高的人?
江锦是什么身份?权势滔天的江相长子,当年探花郎,如今的翰林院编修、东宫少詹事,这天下能假借他身份之人,又与蒋蓠有些干系的,除了当今的那位太子殿下,还能有谁?
江苒心念电转之间,想起了不少细节。
上辈子江云抚着那孔雀簪,说是太子所赠……而今,孔雀簪却是“江锦”送到自己手中的。
她罕见地感到了一丝迷茫。
那这些时日她喊的哥哥,难不成当真是太子殿下?
就在此时,二人已然走到了山脚之下,远离了山门。
江苒停住了步子,她看了一眼江云,颇有些意外地想:原来她不想着搞事情的时候,还颇有一些脑子。
江云迎着她审视的视线,只觉得背后开始汗毛耸立,精神紧张到了极致。
江苒注视着她,暂且先将太子同江锦之事压下,只是缓缓地问,“你之所言,都是猜测,我反倒要再问你一事。先前你同殷氏是如何寻到赵乳娘的,你们两个后宅女眷,是哪找来的人替你们寻人?”
江云额头上渗出冷汗。
江苒又道:“你想要陷害我,我觉得,你必定是有帮手的,那人……到底是谁?”
江云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徒劳地张了张嘴,颓然道:“我……”
可“我”字一出口,江苒便一惊。
她只见眼前黑影袭来,忙折腰躲过迎来的一把利刃,她自幼习武,腰肢柔韧,那刀光几乎拂过她面上一层汗毛,带来森森的寒意!
她虽有些猝不及防,可并不慌乱,将正前方之人的手臂一弯一折,四两拨千斤地夺了对方的武器,旋即飞起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就在她落地之时,两柄长刀自下而上地削过来,直击她命门所在,江苒在那长刀上轻轻一点,她身姿轻盈,譬如柔软的柳枝一般,自包围圈跃出,旋即便朝着山门的方向奔去。
她心知自己不是这些黑影的对手,不愿恋战,山上有守卫护着,她定要逃上去,才能护得自己的周全。
可对方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就在她落地时,又有两柄长刀伸过来,一左一右地拦住了她的去路。若非江苒闪避及时,一旦撞上去,立时就要血溅当场!
江苒忙急急后退,然而身后之人亦是包抄而上,封住了她退路。
情势愈发危机。
她四路皆被包抄,包围圈越来越小,她身上多处了不少伤口,脸色愈见苍白。
余光却见到江云鬼鬼祟祟地猫腰逃开了去!
江苒心念电转,心道:先前派出去追赵乳娘的也就罢了,如今这些杀手的埋伏,凭借江云的本领,又怎么可能安排得了!
到底是谁,同江云里应外合,要江云把她骗出来,想要她的命?
仅仅是一个晃神,她便感到一阵剧痛传来,被贴面而过的冷刃刺穿了肩胛骨,她举剑的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
裴云起还在半路,忽逢骤雨,豆大的雨水倾泻而下,偏偏这会儿,江苒遣的送伞的侍从到了。
他看着那花样制式皆是女子用的花伞,忍不住有些好笑,无奈地道,“……倒是劳她费心了。”
边上的暗卫们早就习惯自家主子对着江四娘子送的东西露出这样的表情,都纷纷默不作声。唯有活泼些的紫影酸酸地道:“有妹妹了,虽然是借来的,但就是不一样。”
裴云起略抬眼扫了他一下,紫影笑嘻嘻地闭嘴了。
他想了一想,尤不死心,只是道:“殿下,这两天江大公子的事情便要忙完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同四娘子坦白呀?我觉得四娘子可依赖您得紧呢,您怕不怕小娘子哭鼻子呀?”
裴云起:“……”
她在他跟前假哭真哭都有过,他倒的确……挺怕的。
可未近山门,还远在山脚之时,便闻得兵刃相接之声,裴云起敏感地抬起头,即刻吩咐众人加速行进。
被包围在诸多黑影之间的江苒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帘,裴云起瞳孔微微一震,眼见着她左支右绌,甚至被刺中,他几乎没有细想,便抽身入了战局。
边上暗卫们看得都惊住了!
那可是大周的皇太子,真真是万金之躯也不过分,这天下只怕也就一个江四娘子,有这个福分叫他上前挡刀了!
江苒只觉得眼前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她手中长刀一轻,旋即听得铮然一声,兵刃相交,裴云起单手握刀,替她隔开了那刺来的长刀,另一只手拉着她,此情此景倒也避不得嫌,他将人护在怀里,一道后退,自战局中抽身而出。
至于旁人,自有暗卫清理。
她被吓得还有些发蒙,呆呆地抱了他好一会儿,才听见头顶一声轻咳,她这才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裴云起面上还有没有来得及褪去的冷意,忽然对上她的眼睛,怔了一怔,面色柔和下来,问她,“伤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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