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第1章

作者:醉舞狂歌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穿越重生

  《凤凰于飞》作者:醉舞狂歌

  文案:

  陆长离升迁至中书舍人一职后,书房内与爱妻阿鸾玩笑:“以后若想入阁拜相,光学识渊博、行事干练、处事公允是不够的,还得陛下信任。能得陛下信任者,十全十美不成,须白璧微瑕,却得不损其洁,何其难也。”

  阿鸾笑言:“这有何难,郎君宠妻至惧便好。”

  陆长离合掌大笑:“善也!”

  却没想,这一怕,便怕得青史留名!

  本文食用指南:

  1、女主很苏、十分苏、非常苏;

  2、男主与一众配角,包括剧情,都无条件为第一条服务;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静姝(阿鸾),陆离(陆长离)┃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实名感谢重生姐姐抢走我前世老公

  立意:幸福的生活不是抢夺别人的,而是自己去创造的。

  作品简评:

  穿越后的阿鸾,纵使身为庶出,却在嫡母和兄长们的爱护下长大,生得娇艳美丽、聪慧多情。在被重生后的长姐抢走了前世恩爱夫婿之后,却得遇心有灵犀的灵魂伴侣,自此夫妻相知相许、相扶相拌的走过幸福美满的一生……本文文笔细腻,行文流畅,情节甜蜜而温馨,细细描绘了一对神仙眷侣,深情缱绻、互相扶持的一生。

第1章 杏酪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昨日还暖阳高照,夜里便飘起零星小雪,落于刚刚冒头的小草之上,碧绿映着纯白格外清新。暖阁之内,博山炉余烟袅袅,房门被轻轻敲响,暖阁外隐隐听得有人说话,陪夜的大丫环枕月披衣而起,先去悄悄挑了幔帐,看了看帐内甜睡未醒的女孩儿,伸手轻触女孩儿嫣红的小~脸,抚之微温,并未发热,才放心的转身开了暖阁的门,轻声问道:“怎么了?”

  同样值夜睡在外阁的珊瑚、琉璃早已梳洗妥贴,正要与带人进来的流云说话,听得身后门响,转头笑道:“夫人身边的安妈妈过来了,说是夜里落了雪,早起天冷得邪性,让咱们伺候姑娘加倍小心,出去的时候给姑娘穿得严实些,可别像大姑娘似的染了风寒。”

  看着枕月还未系好的衣服和有些散乱的秀发,流云挑眉道:“懒得你,这时候还不起,小心误了姑娘请安的时辰。”

  枕月一面系衣拢发,一面笑道:“我看着时辰呢,哪里就能误了呢,偏你小心。再说,昨儿夜里姑娘睡得不大安稳,我刚儿还想着要不要去回夫人一声儿。”

  “姑娘可是病了?”

  “没,我刚刚摸了摸,到没发热。”

  流云这才放心,微微唉了口气,“还是叫姑娘起来吧。”自家姑娘到底是庶出,虽说是从小养在夫人身边,亲娘又是夫人的贴心人,到底是跟亲生的不一样。要不是姨娘去得早,夫人又只得两子未曾育有女儿,姑娘怕是比现在难上许多。

  枕月那边早已先一步进了暖阁,边挑起床帐,边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唔……”塌上女孩子纤长微翘的睫毛轻~颤,白玉般的小手自锦被里伸出,慢慢的揉着眼睛,拥被而起。她披散着乌鸦鸦的秀发,斜靠在迎枕上,睡眼惺忪,含糊不清的问:“枕月,什么时辰了?”

  枕月将架子床~上的大红幔帐层层挂起,轻笑道:“卯正一刻,姑娘该起了。”

  “昨儿夜里落了雪,早起天冷得很,安妈妈刚刚过来还嘱咐咱们,让姑娘出门的时候穿得严实些,可别染了风寒。”流云一面说,一面将熏笼上的衣服拿起,走到床边,与枕月一同伺候阿鸾穿衣。这边将将穿好,那边早有几个小丫环捧了铜盆等洗漱用具过来,阿鸾梳洗已毕,坐于铜镜之前,枕月拿黄杨木发梳轻轻梳着她乌云般的秀发,边轻声道:“听安妈妈说,大姑娘病了。”

  阿鸾略略皱眉,“大姐姐病了?”她这个姐姐是元配嫡出,向来极得父亲宠爱,便是嫡母所出的两个哥哥平素也要让她几分。偏偏这个姐姐生得个纤腰楚楚,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觉得身子骨不大结实,时常闹些小毛病。为着这个,父亲与嫡母私下里不知拌了多少嘴。当然,她爹那个怂人,是干不过嫡母的。就算是这样,每每因为这事吵嘴,即使爽朗如嫡母,也难免厌烦。

  流云道:“说是昨儿夜里闹了半宿,老爷早朝都告了假,亲去请的太医,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母亲呢?”她姐姐闹了半宿,她爹大约也跟着闹了半宿,不知道昨夜可是睡在主院,别扰了嫡母的安睡。相比那个偏心眼儿的、常常挑她毛病的爹,阿鸾当然更喜欢偏心她的嫡母。虽然嫡母偏心的目的性很明确,但是在这个家里,确确实实是她在护着她长大,给了她与嫡女相比半点也不差的成长环境与教育。每当父母相争,阿鸾总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嫡母这边,暗暗吐嘈她那个怂爹。呵呵,明明干不过嫡母,还总去找虐,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

  流云掩唇轻笑,“夫人休息的挺好,还是早上老爷去请太医的时候,才知道大姑娘病了。”

  “哦。”阿鸾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既然知道嫡母睡得挺好,便把她爹与嫡姐扔到一边儿去了。反正她那位大姐姐今年都十六了,正在议亲,要不了多久便要出嫁,再让嫡母烦心也烦不了多久,跟她更是没多大关系了。再往后,她只要劳劳压住其余几个姐妹,专心做谢府最有才华的千金,要给嫡母争足了排面就好。

  八~九岁的小姑娘,梳个头还是挺简单的,挽上双丫髻,缠上缀着明珠的头绳,再带上两朵小~巧~玲~珑、几可乱真的绢花,一个漂亮萝莉便打扮好了。嫡母是将门出身的姑娘,大气爽朗,从来都喜欢女孩子穿红着绿,怎么鲜艳明媚怎么来。长于她身边的阿鸾,所穿的衣服也是各种红色居多,其余也都是或粉或黄或碧或紫的鲜艳色彩,完全不像府中其他姑娘,着装素雅,人淡如菊,更靠个人气质取胜,这也是谢大人不怎么待见阿鸾的原因之一。

  阿鸾对着镜子皱了皱小鼻子,看着镜子里的穿着红衣红裙的小姑娘也对她皱了皱鼻子,不甚在意的随口道:“大姐姐生病了,我是不是不该穿得这么喜庆?”免得她爹又吹胡子瞪眼的。唉,这人与人之间的审美不同,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爹怂,不敢说老婆,只好对着女儿使劲儿。身为女儿,受着父亲庇护,还是得尊敬一下的。

  “才出了正月,还没到二月二呢,哪好穿得太素净,不吉利呢。”熟知自家姑娘心思的琉璃笑着接口,看着活泼的小姑娘抿着唇,轻快的跨出暖阁,连忙跟上,悄声道:“姑娘,待会去看大姑娘时,您可别离得太近,过了病就不好了。”

  阿鸾头也没回,随意摆了摆小手,“哎呀呀,我都知道,就你磨牙。”说着,出了正房,转过一道抄手游廊,从院子的角门出去,再抄近走过一段隐于花间的鹅卵石小路,便到了正院后门,谢府当家夫人徐氏便居住于此。

  徐氏性情爽朗,所居之所布置的也格外大气,院内一颗参天古树遮阴蔽日,地上青砖漫地,寻常勋贵人家主母院内常见的花木却半枝也无。正房门前,几个身着青衣素裙的妇人并五六个三等丫头恭恭敬敬站着,看见阿鸾过来,穿红着绿的丫环连忙笑着围过来抢着打帘:“五姑娘来了,刚才夫人还念叨您呢。”到是几个妇人,面上陪着笑,却未敢上前。

  阿鸾心中暗叹,这就是给人做妾的悲哀。大冷的天,府中的丫环们还能换个班,这些妾室们若不得正室发话,半点都不敢动。纵然百般滋味在心里浑着,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只略略点头,便入内室去了。刚一进门,暖暖的热气和着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阿鸾精神一振,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嫡母从来不爱熏香,一年四季屋内都摆着茉莉花,也不知道府中的花匠是怎么伺候的,这茉莉真的是四季都开不败。阿鸾其时有点奇怪,以嫡母的性格,原该喜欢牡丹、木芙蓉这些更显艳~丽热情的花才是,却不想只对小巧清丽的茉莉情有独钟。果然,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个艺术家的灵魂,这句话半点都不错。

  转过一道玻璃屏风,进入前厅,徐氏却未在这里,到是不少丫环和姑娘们的教养妈妈们都在四周贴墙而立。屋内人虽多,皆是垂手而立,半丝声响不闻,只有内堂偶有细语声传来。阿鸾扫了一眼,便知除了府中的大姑娘谢媛病了未到外,其余的姐妹皆在了。

  “姑娘来了。”慈眉善目的安妈妈自内堂迎了出来,几步抢到阿鸾身边,体贴的伸手帮她除了斗蓬,还关切的道:“冷么?快过来喝碗热热的杏酪,驱驱寒气,这可是小厨房才做了送上来的。”做为主母徐氏的贴心人,安妈妈这些跟着徐氏嫁过来的陪房们,从来都不会叫阿鸾五姑娘。

  阿鸾挽了安妈妈的手,笑颜逐开,嫩嫩的萝莉音脆声声的,“真好,我正觉得有点冷呢。”几人转过前厅入了后堂,徐氏在正中的塌上斜靠着大红织锦的迎枕,手中端着甜白瓷的盖碗,慢不经心的拨着。下手左右两边的红木椅上,端坐着四个女孩子,最大的已是豆蔻年华,其余三个都跟阿鸾差不多大。只是相比阿鸾红衣红裙穿得娇艳,四个女孩子皆装束淡雅,即便才出正月,也不过是或浅粉或嫩黄或青碧的锦衣长袄,却都不约而同的着了素白绫裙。除了女孩子们,在徐氏的脚踏边还跪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微微低垂着头,鬓发有些散乱,容色憔悴,红着眼圈,面上还带着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看到阿鸾进来,最小的六姑娘静柔起身相迎,其余的三个女孩子虽端坐未动,却也含笑点头示意。长幼有序,谢家向来注重这些。那跪着的妇人也忙道:“五姑娘好。”声音尤带颤意,显得格外可怜。见到自己亲娘跟阿鸾示好,坐于左手边第二个官帽椅上的三姑娘静怡垂下了眼睑,掩住自己愤愤不平的眼神,细白的牙齿无意识的咬住了红唇。

  徐氏看到阿鸾,面色微见缓和,嘴角上扬,眼中有了笑意。阿鸾先与徐氏见礼,又跟几个姐妹道好,方才回到徐氏身边坐下,被她一把搂在环里,摸~摸小~脸,捏捏小手,百般爱~抚:“看着到还精神,早起过来冷着了吧。”

  早有徐氏的贴身大丫头春芳用填漆的小方盘捧杏酪过来,“姑娘,这是夫人昨儿特意吩咐厨下预备的,快尝尝看,是不是跟广仁楼一样的味儿。”阿鸾有点小爱好,颇喜口腹之欲,偏她生了个灵敏的舌头,吃过的东西,里面有些什么一尝便知。元宵灯节时,她曾随两个兄长出门赏灯,在广仁楼尝到了杏酪,回来便念念不忘,磨着徐氏小厨房里的厨娘硬是复制了出来。只是才学会不久,难免生疏,其间调料的配比又常常改动,今日这碗算是近日来的总结。

  阿鸾对徐氏笑得甜蜜蜜的,“母亲真好。”

  “就你嘴甜,天天哄我。”徐氏无奈的戳了她一指头,催促道:“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了?我刚刚也略沾了下,甜滋滋的没什么趣,偏你惦记了这么多天。”

  阿鸾端了碗,借着轻轻吹着气的时候,眼睛悄悄的溜达了一圈,发现其余姐妹手边的小茶桌上,别说杏酪,连茶水的影儿都不见,心下暗笑她这位母亲,从来都活得这么真实,今天不待见你们,连茶水都没有,何况旁的。她慢慢抿了一小口,嘟嘴道:“有点不够甜。”这根本不是她给的加糖的量,肯定是安妈妈说给厨娘的,不许给她多放糖。

  徐氏闻言白了她一眼,恨声道:“你那口小牙不想要了!天天就想着吃甜的。”这丫头还在换牙期,还天天盯着糖吃,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唉,到底是小孩子。

  “夫人……”跪着的小王氏好似终于鼓足了勇气,细声细气的开了口,“妾……”

  徐氏略不耐烦的开口拦道:“行了,你那么心疼大姑娘,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就自己去照顾她。我许你在大姑娘好之前,都住在她院子里,早上也不必来请安了。”

  小王氏有些不安,想悄悄抬头看看徐氏的神色,不想正对上她满含嘲讽的眼睛,不禁蠕动了两下嘴唇,没说出半个字,只能面含羞色的嗑了头,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三姑娘静怡盯着小王氏的背景,眼里满是不甘,略高声道:“姨娘!”小王氏侧过身,朝着她小小的摆了摆手,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才连忙垂了头出去。

  阿鸾把这场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暗暗吐嘈:“三姐姐和王姨娘真不愧是亲母女,想借着大姐姐在父亲面前刷好感的想法都一样。”想也知道,以她爹那副紧张嫡女的心态,肯定会守在芷兰院,难怪王姨娘会哭着求到嫡母面前来。

  徐氏只当没看到那母女俩儿的作派,只怜爱的摸了摸阿鸾头上的小揪揪,叮咛道:“解解馋就行了,可别都喝了,省得早饭吃不下去。”嘱咐完阿鸾,才抬头对其余的庶女淡漠的道:“行了,你们也都回去吃饭吧。如今正月也过了,今儿是头一天上学,可别误了时辰。再有,你们大姐姐病了,没事少去芷兰院叨扰,让她清清静静、自自在在的养病。等她好了,有你们表现姐妹情深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这话一听就是说给三姑娘知道呢,果不其然,三姑娘攥紧了帕子,张口欲言,却被六姑娘悄悄扯了扯袖子,才不甘心随着其余的姐妹给徐氏福了福,被四姑娘和六姑娘拉着出去了。

  小王氏原是谢大人元配的庶妹,当初谢大人迫于父命再娶,继妻是勋贵千金,父兄皆为皇帝宠臣,其母又与现任陛下的亲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他担忧再娶之妻性情娇横,会对薄待女儿,便央告谢老夫人,把女儿养在了母亲身边。谢大人每次被继妻打击之后,都会格外怀念前妻,又因前妻怜及幼女,对谢媛是百依百顺、爱之若命。谢老夫人毕竟年事以高,有些事情不好总是让她老人家劳神,谢大人千思百虑之下,接受了前岳父的建议,纳了元配王氏的庶妹小王氏为妾,说明白了,只为照顾女儿。

  小王氏与王氏一父所出,容貌上颇有几分相似,又性情柔顺,比之王氏另有一种可爱之处,日常相处下来,谢大人很是怜惜爱妾。再加上小王氏又为谢大人生下一对双生兄妹,这可是谢府从来没有过的,谢大人不免对小王氏和她所出的子女多有爱护。可以说除了嫡出的子女,只有小王氏所出的三子谢沐与三姑娘谢静怡最得谢大人的欢心。故而,在谢府后宅,也只有小王氏才会每每暗中生事。徐氏平时懒得理几个妾室私下里的争头,偶尔心情不美好时,才会敲打一二。反正在她入门又后,这些小老婆都经过她的手段,没谁敢明着起刺儿。

  人常说被优待者,必生骄矜之心。满府的女孩子中,除了嫡出的大姑娘谢媛外,三姑娘认为自己的出身最好,并且也最得父亲喜爱,任什么在嫡母面前矮阿鸾一头不算,在其他事情上,也要处处不如她!故此看阿鸾格外不顺眼,常与之争锋。

  阿鸾自幼丧母,养在徐氏身边,知道嫡母向来骄傲,必不肯让自己养的女儿弱于府中其他女孩儿。嫡母再好也不是亲娘,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要好好维护,阿鸾拿出浑身解数,事事力争第一,从来都是力压众姐妹一头,也故不得她这样做是不是欺负小孩子了。徐氏心满意足之时,对阿鸾更是上心。至于谢大人是个相当传统的读书人,儒家思想根深蒂固,很是看不上阿鸾事事拨尖儿的性格,每常暗自叹息,这个女儿被老婆教坏了。只是家中女孩儿的教养从来都是当家夫人负责,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多说,只能偶尔在徐氏不在的时候,训上阿鸾两句。嫡母?亲爹?孰轻孰重?阿鸾暗自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跟着嫡母走更靠谱些!更何况,嫡母不是亲的,爹是亲的,再加上谢大人虽说官迷,更注重名声,肯定不可能做出巴结上司把她送人做妾的事。反而,会老老实实找个不错的人家把她嫁出去。既然如此,她便把谢大人的话当耳边风,随他说去,反正好几天都碰不上一次。

第2章 父母

  屋内,随着府中姑娘们的退去,人一下子少了不少,徐氏面上的笑这才真切了不少,她随手把阿鸾手里的小碗给夺了下来,递给丫头,又拉着她起身,“该吃饭了。”

  阿鸾眨了眨眼,十分的不舍,“母亲,我才喝了两口。”早知道就不看戏了,抓紧把杏酪喝了多好。

  “谁让你不加紧时间的,那几个丫头有什么好看的,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徐氏冷笑了一声,“安安静静的日子不过,都是惯的!”唔,这就是在说大姐姐了?这继母继女算是天生的怨家对头?再有个不大怀好意的小王氏在中间挑事儿,谢媛这些年来真的没轻作,作得徐氏提起她就满脸不耐烦。在徐氏看来,这个继女蠢的要死,被人挑唆的天天作妖,早晚得把自己蠢死。

  阿鸾讨好的扶着徐氏,万分真切的表白:“母亲您放心吧,我不去芷兰院。”那位大姐姐在满府姐妹中最不待见的就是她,如今她刚病,偏心眼儿的父亲肯定守在哪儿,她去当观众,看他们父女情深么?没准还要被训一顿,得不偿失。“对了,哥哥们呢?”往常这个时候,还在读书的两位兄长都已经到了,今天怎么还不见影子?

  “我打发他们去你外公家里打熬一下筋骨,别跟你爹似的,走三步路都上喘,半点不顶用!”徐氏的话里有着对丈夫深深的嫌弃,这都是阿鸾听惯了的。

  谢府如今的主人谢茂谢正则,也就是阿鸾的父亲现任户部尚书,也算简在帝心。十分官迷的他下一步的目标是干掉吏部尚书,自己去当,然后混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进入政事堂。谢茂元配乃是姑家表妹王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后夫妻甚是恩爱。却不想,王氏体弱,有孕之后,难产而亡,只留下一女,便是谢媛。要依谢茂的意思,怎么也得为妻守上三年,再来讲续娶之事。偏偏世事难料,谢府的老爷子原为太子少傅,眼看着皇上和太子父子和睦,先帝每提起太子便赞不绝口,将来龙御殡天之后,必然是太子登基,谢老爷子混个从龙之臣妥妥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便是皇家父子在生死面前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太子在一次跟先帝出游之时,偶感风寒,病势日渐沉重,竟一病而亡。金大~腿没了,谢老爷子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就发现大事不好。

  先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爱子大受打击,身体也每况愈下,竟至病染沉苛起不来床了。太子没了,皇帝又病了,下任皇帝还没有着落,之前被太子压着的各个皇子都蠢~蠢~欲~动,最后是当今杀出重围做了皇帝。

  谢老爷子一看现任皇帝,也顾不得难受,还是先保自家要紧。皆因他大女儿的丈夫也是皇子,还跟当今这位争过帝位,虽说他女儿已经过世了,架不住他当初也有支持的意思在。谢老爷子左思右想,把主意打到了丧妻的长子身上。当今皇帝生~母早亡,登基之后,对母族很是亲近。自诩清贵之家的谢老爷子当然不能让儿子娶皇帝舅舅家的女儿,但是可以娶个亲姨的闺女么,效果一样,还不那么扎眼。

  当今皇帝初登基,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兄弟,最重要的就是稳住朝中重臣的心,平安度过最初的几年,谢老爷子自然也在拉拢的范围内。君臣都有心,不必多言,谢茂便在丧妻一年后,由皇帝做媒,娶了皇帝的亲表妹徐氏。徐氏将门出身,原有未婚夫,不想塞北一场大战,未婚夫马革裹尸还。徐氏哭了个半死,原想着再不嫁人。不想,皇帝亲自做媒,只得掩下心伤,披上红裳出嫁。

  谢大人不得老婆待见,在阿鸾看来太正常了。她隐隐约约知道嫡母在嫁给谢大人前,曾经有过未婚夫,据说是个英武出众的少年将军,两家本是世交,肯定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若不是那位少年将军战死沙场,嫡母根本不可能嫁给她爹。别问她为啥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想想吧,任谁曾经有过有着完美的八块腹肌、蜂腰窄背好身材的未婚夫,还看得上白斩鸡似的新丈夫,特别是这个丈夫年纪大了,肚子越见圆润不说,连头发都日渐稀少。这个对比简直就是惨烈。阿鸾觉着,她跟嫡母的审美还是很挺相似的,感觉跟外公家那些表姐妹们也挺像。

  唔……她似乎是知道她那个亲爹不大喜欢她的原因了。她的亲娘是嫡母的贴身大丫环,从小伴着嫡母长大。嫡母有未婚夫,她亲娘也有,还是未来姑爷的副将。结果,两人一起死了。她嫡母不得不嫁人,她娘本可以守一辈子不嫁的,却不放心自家小姐跟着陪嫁过来,还被她爹强迫之下有了她,最后难产而亡。这么说来,她也算是她爹的半个污点?这么一想,阿鸾就有点理解了。她那个亲爹可算是个标准的封建士大夫,又是书香世族出身,天生便觉得自己极为清贵,几乎站在大秦官场鄙视链的顶端。虽说是个官迷,可本身能力也有,才华也不错,结果在老婆和小老婆心里还不如两个官没他高的已死武将之下,心里能舒服才怪!也得亏谢大人是个官迷,嫡母的父兄又极有权势,她自己还是皇帝的亲表妹,谢大人还打不过老婆,只能认怂了,把心里那点小怨气偶尔撒在她身上,还不敢撒多了,怕挨揍。

  就拿两位兄长每天来陪徐氏吃饭的事来说,本来吧,按着谢府的规矩,过了十岁的男孩子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是不允许随便出入后宅的,更别说天天陪着母亲、妹妹吃饭。就算跟父母姐妹们全家一起吃饭,那也得是节日或者父母生辰才行。要是自己过生日,嫡出的兄弟两个到是可以跟父母一同吃晚饭,庶出的可以跟自己的亲妈一起,爹也一起陪着是别想了。但事有例外,徐氏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孩子撒手不管,直接扔给丈夫,万一教坏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等到谢大公子满十岁要搬到前宅时,徐氏当着家中所有人的面,直接定了规矩,让儿子每天都来陪她吃饭。至于谢大人的意见,憋回去别说!谢大人气得捶胸顿足,背地里跟着小老婆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当着老婆的面儿,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盖因徐氏刚嫁进来的时候,谢大人跟天底下大多数的文人一样,对出身将门的老婆带有很明显的偏见。认为武人粗~鲁,即便是大秦顶级勋贵人家出来的姑娘,也文雅清贵不到哪里去,更别说跟他有什么共同语言,他读两句诗,徐氏能听懂就不错了。在谢大人心里,这个老婆是为了家族不得不娶,比他的元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连后来进府的小王氏和元配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带着这种心态,谢大人对待徐氏的态度难免敷衍轻慢。徐氏性子骄横,岂能受这个,先是把丈夫的小老婆们抓来打了个半死,又在闺房里反客为主,把谢大人收拾了个服服贴贴。没看府中除了元配嫡出的长女之外,其余的庶出子女都排在了嫡出的两位公子之后。那是徐氏连生了两个儿子之后,觉得差不多了,再也不想应付丈夫,才准许妾室生子的。当年徐氏的这份强硬,谢老夫人气坏了,想拿出婆婆的款儿,还没等为难徐氏,就被皇后叫进宫面淡了一回。之后,等谢老大人去世之后,谢老夫人干脆跟着小儿子出去做官,眼不见心不烦。

  徐氏跟丈夫的审美有异,连口味也不尽相同。谢家人口味清淡,又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要讲究保养,不能吃得过饱,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多用,要有克制力。呸,这些规矩徐氏半点也不喜欢,她高兴吃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和喜欢味道鲜美的清蒸鱼有什么矛盾么?不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这就种酸腐文人之家,才有这些臭规矩。一个个跟吃个鸟食儿似的,养的孩子弱不禁风的,难怪天天生病!还有她那个丈夫,连给她举个铜镜都叫着胳膊酸,真是废物!至于阿鸾喜爱美食,她跟谁都能吃到一起去,不过总的来看,还是徐氏陪嫁的厨娘手艺最好,她也乐得天天跟着徐氏蹭饭吃,顺便也跟两个兄长培养下感情,好做她以后的靠山。

  今日早上只有徐氏和阿鸾两个人,早餐比之往日除了数量上少了许多之外,精致美味程度丝毫不差。阿鸾看着夏竹特意摆在她面前的那碗红油抄手,还有旁边那笼晶莹剔透的虾饺,不由得笑弯了眼睛。这可是她千辛万苦才得以复制出的美食,特别是辣椒,虽说在大秦也多有出现,但是做为调料还真的很少呢。去年,她跟镇国公府的姑娘们出去玩,在聚仙楼里吃到过,才敢抄回来的。至于虾饺,长安附近的水域盛产鱼、虾,各种吃法早就做遍了,她也不过是完善了下做法而已。只不过,冬末春初,能吃到鲜虾制成的虾饺还真不容易,肯定是昨天嫡母进宫的时候,皇帝赏下来的。

  就在阿鸾犹豫着是该先吃虾饺呢,还是该先把馄饨干掉时,旁边的徐氏已经吃掉了三屉小笼包,正在向虾饺下手。阿鸾顿时目标明确,夹了个虾饺直接塞进了嘴里。桌上一共只有两笼,照她嫡母的胃口,她还不吃的话,这点虾饺都得进她嘴里。美食当前,孝道什么的可以先放放。一时饭毕,母女两个皆满足的半眯起眼睛,最后溜了点汤。徐氏神色复杂的瞅了阿鸾一眼,感叹的道:“我最近衣服的腰身又紧了!”

  阿鸾眼睛一亮:“天暖了,母亲咱们哪天去跑马吧!”胖了就运动,这才是最好的减肥方法,还能让心情开阔,一举两得。要不天天呆在内宅,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徐氏顺手捏了捏阿鸾的小~脸,奇怪的问:“我看你天天吃的比你爹都多,怎么这小~脸儿就不见圆呢?这身上也不胖?”时下又有点流行回前朝对女子的审美,就是以腰身纤细、体态娇弱为要。特别是后宫中的嫔妃,尤以现在最得圣宠的冯婕妤和元美人为其中的佼佼者。有帝宠在前,又有风流文人赞美于后,到令如今大秦心存远大志向的姑娘们,皆开始严格管束自己的身材。就比如家中那几个,饭再不肯好好吃的。徐氏也懒得理她们,只是对阿鸾这个自幼长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难勉心情复杂,这个是不是太没追求了些?

  “我每天下午都去跟阿碧他们踢燕子、跳舞。” 阿鸾虽然有点想说自己天生丽质,到底没好意思。其实她还曾经有过想法,要跟哥哥们一起习武。不过,瞧着她爹因为她哥习武拉得老长的脸,就没再刺激她爹。

  徐氏点点头,“也是该出去转转,这一冬天我也没怎么动弹,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用过早饭,又消了食,阿鸾见刘、马两个管事妈妈都已经侯在一侧,便起身告退,“母亲,时辰不早了,我该去上学了。”

  徐氏点了点头,叫过枕月看过了阿鸾的斗篷,伸手摸了摸,“也还厚实。”又叫过阿鸾嘱咐,“天冷,不许在外面多逛,下了学早点回来,中午做你爱吃的糯米八宝鸭。”

  听到心头爱,阿鸾不自觉的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连连点头“好,您放心。”

  徐氏好笑的看着她轻快的飞出后堂,不禁摇头道:“真是个憨丫头。”

第3章 先生

  谢府女孩子们上学的地方设在了西路靠近花园的静心斋,此处是谢大人给提的名子,意为静心守礼之意。阿鸾到的时候,府里其余几个姑娘都到了,三姑娘看到阿鸾,冷笑道:“真没规矩,就你到的晚,先生都来了。”

  阿鸾瞅瞅在她身后刚要进门的女子,这也叫晚?等到女子近前,连忙敛裙施礼,“女师!”

  “女师!”四姑娘率先起身,福身行礼。慢了一步三姑娘瞪了阿鸾和四姑娘一眼,也连忙随着二姑娘和六姑娘一起行礼。

  最后~进门的女子大约三十左右,青衣素裙、眉目温柔,对着几人微微一笑,“可都到了?咱们开始吧。”

  四姑娘抿了抿唇,细声细气的开口:“温先生,长姐昨日偶感风寒,今日怕是不能来了。”

  三姑娘闻言转头恨恨的又白了四姑娘一眼,只是当着温玉的面,有些话到底没出口。她们私下里怎么争都成,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是要顾忌些。

  “温先生,这是我新得的红梅图,请您品评!”三姑娘从自己贴身丫环手中小心接过一幅画卷,在温玉~面前的桌案上慢慢展开,眼含期待的看着温玉。

  谢家乃累世书香之族,不只对是族中男子的教养,便是族中女子的教养也格外尽心。只是相比男子精读四书五经、遍览史卷,对于女孩子们更注重诗书画艺等技艺的培养。被三姑娘、四姑娘称为温先生的温玉是谢大人精心为嫡女谢媛请回来的老师,其父温世充善画花鸟山水,尤其擅长画兰。温玉家学渊源,所作墨兰图已有其父八分神韵,堪为画兰大家。能在京中以女子之身,被谢府的女郎们称一句先生,绝非寻常女子。若非温玉的丈夫是谢氏族人,谢大人还真请不到她。

  时下大秦承前朝之风,世人偏爱美人,崇尚才学出众之士,对于有才有貌之人更是格外优待。对待女子,也比前朝更为开明,若是哪家出个了才貌双绝的美人,更是会传为一时美谈,百家求娶。谢大人虽不至于卖女求荣,但是提高自己女儿的素质,嫁几个优质女婿,还是必要的。几个女儿中,谢大人最为看中嫡长女,对她寄予厚望,再次就是三女静怡。可让谢大人没想到的是,阿鸾才是所有女儿中的佼佼者,让其他人拍马也赶不上,偏偏谢大人最不喜欢阿鸾的性情。因爱~女每每被阿鸾压上一头之事,百般纠结之下,谢大人也只能安慰自己和长女,容貌才华是次要的,女子最重品德性情,他也是这么安慰其余女儿的。显然三姑娘不大相信她爹,又很是自信的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比阿鸾差,自然要在各个老师面前都表现一下。

  三姑娘今天带来的这幅红梅图尺幅不小,显然画的时间不短,也是尽了心的。温玉笑得更温和了些,“果然比往日长进了些,多少也开了点窍儿。”谢家这六个女孩子中,她最喜欢的自然是五姑娘阿鸾,人既勤奋,天分又高,是所有老师都想教的那种学生。其次四姑娘静欣到也不错,只是太过于隐藏自己,从来不敢超过几个姐姐。温玉提点过她几次,见她依然如故,干脆就放弃了。到是三姑娘静怡这种不服输的劲儿,反而让温玉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