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从南到北,一两千里路,糙米不仅难吃,吃多了还容易拉不出屎肚子痛死人,不是卖得起价的东西,运输成本高,很多商豪并不愿意运。去年是丰年,糙米在南边卖不出价,才有豪商拉到京城来当作奴隶牲畜口粮出售。
这个世界的物价是五尺粗麻布相当于一尺细麻布,五尺细麻等于一尺绢等于一升粗粮值一文铜钱。
一升粗粮是1.25斤,十升为一斗13斤,百升为一石125斤。
【注:秦国时候都是黄金、铜钱与布三位制。那时候的布帛也是当钱使用的。这里的物价,铜钱的价格比宋元明清时期要值钱得多,粮食产量低,粮价很高,所以才会经常有饿死奴隶的情况发生。】
粮商们主要还是卖更能卖得上价的细粮,对于糙米,那都是顺便拉上几百、几千斤,量并不大。裴三郎买光京城所有的稻谷,也只有五万多斤,花了四万八千多文铜钱,也就是四十贯钱,相当于四两多的黄金。
贵族吃的细粮的价格是粗粮的五倍,一升细粮是五文钱。
裴三郎回到镇武侯府,便让人去把医匠捣药的药舂、药碾子全搬来,洗净擦干,把稻谷放进里面又捣又磨又碾,磨掉外面的外壳。这种粗加工的米偏黄,没有现代米那些什么抛光打磨技术,碎米也很多,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裴三郎先磨了五升米出来,把外壳,也就是米糠筛选掉,将那些没碾掉壳的稻谷挑出来,加姜加鸡肉熬成鸡肉粥以及农家柴火饭。
他在厨房闻到味,就馋得流出了口水,当即让仆人去请自家老爹和对门邻居家请陈武侯,带话:“有好东西,快来。”
陈武侯正在忙着收拾回程的东西,听到仆人来禀说裴三郎有好东西请他过府,二话没说,放下东西就去了。那小子能折腾新物件可是闻名全京城的。
陈武侯府和镇武侯府,对面邻居,马路左右边的距离,抬脚就到了。
他到镇武侯府客堂的时候,镇武侯也从后院到了客堂,两人客气一番,才得知都是被裴三郎请来的。
裴三郎先让人上香喷喷热腾腾的米饭,一人小半碗。
柴火饭,先煮到半熟,再沥掉水,又再小火焖熟,底下还带点锅巴。那叫一个香!
没有菜,镇武侯和陈武侯把半碗饭吃光了,然后,吃饿了。
镇武侯猜到这个就是糙米磨壳做出来的,心说确实美味,不输黍米,磨壳之后可以当作细粮食用。
陈武侯问裴三郎,这是什么粮食,他怎么没吃过。
裴三郎卖关子,说:“稍候再说,还有更好吃的。”他拍拍手,仆人们三锅小火保温煨着的鸡肉粥端上来了。他让仆人给他们一人盛一大碗。
两位侯爷吃得抬不起头、停不下来。这年代普遍缺油水,人们饭量大,撑得胃也大。他俩一人一罐陶瓮粥,喝得连底都刮干净了。
镇武侯已经在心里算账了:一文铜钱粗粮价买进的稻米,如今能够变成细粮,得涨四文钱。
他在心里直感慨:我儿是有点石成金手吧。
陈武侯撑得肚子都圆了,揉着肚子问裴三郎这到底是什么粮食,怎么这么好吃。
裴三郎说:“糙米呀,去掉壳煮出来的。”
陈武侯:“……”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镇武侯,心说:没开玩笑?
镇武侯坐得四平八稳,面色波澜不惊,只微微颔首:天神儿子,你自己解释吧。
裴三郎于是把糙米怎么去壳煮粥和煮米饭安利给陈武侯,问:“可有兴趣做糙米生意?这就是贵族食用的细粮。”
陈武侯看看裴三郎,又再看向陈武侯:你这儿子真是铜钱精投胎。
南方产稻谷,一亩地四百多斤,比黍米产量多了一倍,现在能卖出黍米的价,从一文变成五文,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这买卖划算!
他当即问裴三郎,打算怎么和跟他做这买卖营生。
裴三郎的那点地全是旱田,即便开了几块水田出来,也不过几亩,北方旱地多水田少,产量有限。推广开了后,人们不用再连稻壳一起吃,能少点消化不良肠梗阻之类的,多多少少能多种植些增加产量养活更多的人口,能少些死人。不过钱还是能赚的,以这个世界的购买力,能倒手就赚十多两金子也是很不容易的了。
他对陈武侯说:“我听父亲说糙米是水里长出来的,北方多旱地,种不了这个。”
镇武侯侧目:你连怎么吃都知道,还不知道这个怎么长的?用得着我说!
裴三郎无视镇武侯的眼神。
陈武侯此刻正用看金子的眼神盯着裴三郎,眼里已经没有了旁边的镇武侯。
裴三郎说:“你煮这样的吃食,请京中的贵族们吃鸡肉粥,让他们知道糙米其实是细粮好吃后,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南方运糙米出来卖了。”
陈武侯点头。
裴三郎继续说:“你府上现在没糙米吧?”
陈武侯再次点头。
裴三郎说:“现在全京城豪商手里的糙米都让我买走了,我可以三文钱一升卖给你一千升。若是我自己请客,我就五文钱一斤卖了。”
陈武侯:“……”
镇武侯:“……”
.....
第43章
陈武侯的封地在南边, 河流雨水都多,水田也多, 适合水田种植的粮食作物并不多, 因此哪怕糙米难吃,不种它, 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糙米可以用来养鸭养鹅养奴隶, 也就作为粗粮年年种。如今脱壳之后发现其味道比细粮还好, 完全可以划进细粮的行列。那不仅仅是从一文钱卖到五文钱, 更是可以把所有水田都拿来种它。一亩地四百斗的产量比其它细粮多出一倍,如果在南方全面推广, 这得多养活多少人和奴隶!
不管裴三郎是不是为了赚这倒手的钱才琢磨出来的这个法子的, 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他往后在封地的收入更是得翻倍。
陈武侯感慨在暗中裴三郎真不愧它铜钱精的名声之余,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脑袋好使, 痛快地应承下来,回府就让管家带着三贯铜钱来拉走一千升糙米。
裴三郎在卖给陈武侯一千升粮食后,立即找到镇武侯, 跟他说:“父亲,我出五千贯铜钱给你,你立即派人连夜去南边收糙米, 有多少收多少, 一定要赶在那些贵族的前面。外面的人都知道陈武侯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们不跟他争利。我们除了陈武侯的封地之外, 南方所有产糙米的封地, 我们都收。一文收,拉到京城五文卖,你我对半分利。”
一贯铜钱是一千文,五千贯铜钱是五百万文,五万斤重,折成黄金是五百两。它能买粮食五百万升。那是什么概念呢,2500吨稻谷!一万多亩稻田的总产量!
镇武侯:“……”这是要把南边的粮食全收完吗?
他算了下账,即使扣掉收粮食和路上的运输费用,那也是翻倍的利!可是有一个问题,收这么多粮食只怕卖不出去。各地侯爵们进京进贡,粮食、布帛、金子都是有最低限额的。除了各地侯爵们进贡,豪商们也会跟着侯爵进京的队伍运来大量的粮食,京里并不缺粮食,更不缺细粮。基本上在每年秋收时,粮食的产量、去处就已经定下了,即使京中有缺粮,现在都过完元宵,早从别处调粮过来了。
裴三郎说:“收来了卖给天子。”
镇武侯:“……”
裴三郎说:“稻……糙米的产量比黍米多出整整一倍。米粒更大更饱满,更能裹覆,没理由不推广种植是不是?如果仅凭我们慢慢宣讲,别人还得再看我们种出来的效果,一些偏远的地方,只怕是十年八年后才知道糙米的好处。父亲今夜派人出去收粮,明日便进宫面见天子。天子有十万亲随披甲人,再加上贵族们,不愁分不完这四万石粮食。”
镇武侯:“……”
裴三郎抬指比划:“翻倍的产量。细粮。如果把南边的水田都种上,又再开垦更多的水田出来种糙米,细粮数量不说翻十倍,五倍得有吧,整个南方的粮食产量翻五倍……还全都是细粮……”
镇武侯按住狂跳的心脏,起身,喊来管家亲随,又对裴三郎说:“你即刻去运铜钱来!”他当即叫上自己的亲随,把收粮的任务分派下去。这种抢时间的事,自然不能只派出三两队,他得让亲随带队,配合手底下的豪商们的商队一起出发。
裴三郎之前兑换的铜钱早投到了三家作坊里,当即赶在汇通钱庄关门前去兑了铜钱出来。
之所以不带金子走,那是因为收粮食嘛,面对的都是中下层商人地主,成车的铜钱比起金子更扎眼。堆成山的铜钱运过来收粮,视觉上就很有冲击效果,再就是这是兑金子的高峰期,钱庄里多留五百两金子挺好的。而且现在正在吸金子的储,兑换超过一百两金子,每两能有一百文赚,他兑五百两能赚五万文铜钱,相当于省下五两金子。他今天买光全京城的稻谷才花了四两多金子。收粮的队伍过去得赶车队去运粮,都是青壮,去的又是道路好走天气暖和的南方,那么大的车队拉几万金铜钱小意思。
生意归生意,裴三郎把铜钱给镇武侯拉来,当着镇武侯的长随和追随的豪商们的面,跟镇武侯定下了五五分利的契书,然后便把厨房的仆人们都叫起来,舂米熬鸡肉粥、做柴火饭、蒸米糕。
第二天,大清早,天刚泛亮,镇武侯便准备进宫见天子,刚到院门口就遇到打着呵欠等待着他的裴三郎。
裴三郎困得不行,把熬夜做出来的一堆食物给他爹,说:“这些吃食是进献给天子的,我去睡了。”
镇武侯拉住裴三郎,说:“三郎,我们一文钱收的粮食,五文钱卖给天子,不妥呀。”
裴三郎说:“不管我们是多少钱收的,细粮价是五文,糙米价就得是五文。以后它不叫糙米,它叫稻谷,去了壳的叫大米。只有稻谷的价钱上去了,才会有更多的人开垦种植。如果价格便宜种给奴隶鸡鸭吃,没谁愿意花大力量去开更多的田种更多的粮。”
镇武侯琢磨了下,点头,“是这个理。”一低头,儿子呢。他回头,发现儿子已经打着呵欠走远了。
天子正准备吃朝食,收到宫使禀报,镇武侯带着新鲜食物在宫门口求见。
天子:“……”又搞出什么神神秘秘的好东西了吗?他说道:“宣。”
不多时,镇武侯来了,身后还跟着宫使。
宫使们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炭炉,炭炉上有一个被小火煨着的陶瓮,正咕噜地冒着泡,弥漫着香味。
镇武侯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待天子叫起之后,这才按照之前裴三郎给他们上饭的顺便,先上了小半碗白米饭,请天子尝尝。
小半碗白米饭还配上新鲜出炉的凉拌豆芽,摆到天子面前。
这年代的调料味料少到没有,豆芽只好拿鸡肉熬的高汤当鸡精调味了。
宫使见到镇武侯端上食物,取来筷子想试毒,天子抬袖一拂,又退下了。
天子拿起筷子夹了根豆芽,好吃!他说:“比鲁公府呈上来的豆芽香,听说是你家三郎捣鼓出来的。”
镇武侯憨憨地应了声,热情推荐:“陛下,你吃大米饭,那个香。”
天子端起米饭,挑起一口送到嘴里细细地品了品,点头,说:“不错。”慢慢地把小半碗吃完,问镇武侯这是什么地方的产物?产量如何?
镇武侯说:“南方,产量亩产四百升左右。”说完话,又盛了碗鸡肉粥给天子。
天子听到亩产量四百升眼睛都亮了下,扭头看向镇武侯,问:“当真?”
镇武侯说:“陛下尝尝这个。”
天子接过粥碗,又换上勺子,一口接一口,吃光一碗,让镇武侯替他再盛一碗,说:“细细禀明。”
镇武侯说:“这是糙米去壳制成的。”
天子僵住,扭头看镇武侯:奴隶们和鸡鸭吃的?
镇武侯跪地,禀告天子:这糙米叫做稻谷,去壳称作为大米,被去掉的糙米壳被称作糠。糠混着粗粮用来喂鸡鸭鹅等家禽牲畜,糙米壳里面的大米却是细粮。他紧跟着又算账,细数种糙米比种黍米的优势。他把裴三郎的话搬过来,略加修改使用上了:“粮食产量怎么也得翻上三五倍吧。”不敢说没有十倍也有五倍的大话。
天子说:“断不止三五倍。南方河流水道众多,在河道两侧开垦水田非常便利。河道的淤泥肥沃,开垦之后即可播种,能赶上今年的春耕。”新开垦的加上之前挪作它用的水田,不仅是今年的稻谷产量会翻番,便是往后随着水田的开垦,还会逐年再增。
镇武侯当即把他跟陈武侯分头行事禀告了天子。陈武侯花高价从裴三郎那里买走一千斤稻谷准备宴请贵族们推广,他昨夜已经连夜派人去收稻谷准备拉到京城,把价格拉到五文钱上捶实,以引得南方的贵族豪商地主们利动。最后,他才报上自己担忧,眼下京中不缺粮,他买来这么多粮,处理不了。
天子问:“你花多少金购的粮。”我掏给你就是了。
镇武侯说:“我儿裴三郎出铜钱五万贯,与我约定好二一添作五分利。”
天子:“……”所以这么多年的糙米突然变成稻谷,就是那铜钱精钻眼钱里琢磨出来的法子?他果断地打消了自己掏钱贴补镇武侯的想法,让人去宣太内司的望公来采买。他那十万披甲人的粮食消耗一天是十万升,五万贯钱的粮食还不够他们吃上两个月的。
不过镇武侯献米有功,有利于江山社稷却是得赏,陈武侯从旁协助也不能漏了。
于是镇武侯出宫的时候,怀里揣着天子的嘉奖诏书,抱着天子刚赏的一百两金子,身边不仅跟着望公和诚公,还有去陈武侯府上的传诏的宫使。
陈武侯正在筹备宴请各路侯爵们的事,天子宫使上门了。
嘉奖诏书和一百两金子砸到他的头上,整个儿懵了。
他接过诏书过,反复地看了又看,才反应过来这是对门那两父子有好处时顺便捎上了他,然后天子免了他明年的岁贡还赏赐给他一百两金子。
他谢恩,给传诏的宫使封了个大红封,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揣着诏书一路小跑地奔向对门的镇武侯府,然后就见到裴三郎正在跟太内司的望公和诚公签契书。他见礼后,再一打听,这裴三郎竟然把收的粮食卖到了太内司,他们收来多少稻谷,太内司就收多少。
陈武侯问:“稻谷是什么?”
裴三郎说:“糙米呀,为了配得起身价,改名字了,以后叫没脱壳的叫稻谷,脱了壳的叫大米,脱下来的壳叫糠。”
陈武侯:“……”
望公和诚公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天下亲自指定的买卖,他们没有意见,但是……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会做买卖的。一文钱买的糙米,起个新名字,换个做法,卖到五文钱!五文钱!还是卖给天子!
他们没有意见,天子亲指,他们不敢有意见,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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