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这样的地怎么能是荒地?
红枣闻言也是一愣。她心说这地里有牛羊吃草,不该是庄子的牧场吗?
亏她刚还在想她家这个庄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庄子里有平原山林河流湖泊不算,还有小草原呢!
李满囤回想着地契上的标注,这块地似乎还真是荒地––好像还是42亩。
印象里,似乎还有两块荒地,一块是35亩,另一块是37亩。
李满囤正想问另两块荒地的事,便听潘安说道:“我大概记得当初余庄头是这样说的。”
“余庄头说谢家的规矩都是这样,庄子里得地只许种一半。”
“一半都荒着不种。”
“据说这地是留给子孙的。叫子孙田。”
“横竖这地种不种,谢家的银子和粮食都花不完,吃不尽。”
“所以,莫不如,先就这样留着。一来,可以不用交税、二来就是将来子孙用不上最好,若用上了,也是个双份保障。”
潘安的话,让一旁的红枣目瞪口呆––感情这种地,还有种一半,荒一半的?这简直比前世有钱人喝豆浆,喝一杯,看一杯,还要过分!
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李满囤也为谢家的豪富惊得忘了说话。好半天,李满囤方才结巴问道:“这么说,庄里其他两块荒地,也都是田地?”
潘安点头:“那两块地在两个山头的中间。两块地本来是连着的,但后来让我们在中间挖了条水沟引水给分成了两块。”
竟然真还有一倍的田地,一百多亩好地。李满囤兴奋得一把把红枣举上过头顶,哈哈大笑。
红枣出其不意,很吓了一跳。但瞧到她爹兴奋得两眼放光,只能做作陪笑:“太好了,爹。”
“咯咯咯,好多地啊!”
……
终于,等李满囤兴奋过去,红枣脚落了地,方问了一个她挂心的问题。
“爹,你这地,是自己种,还是和谢家一样,也做子孙田,留给弟弟呢?”
李满囤当然想自己种,但想到谢家,又复了犹豫。谢家是官宦,见识远非他所能及。谢家既做规矩留子孙田,自然,必有深意。他想不明白不要紧,只要照做。
可那是100亩田啊!李满囤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到底多一个前世,红枣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谢家的用意。
土地,作为现世最稳固的生产资料,不管对谁而言都是越多越好。但当地种到某个程度上,比如谢家这样,再多种,却不定合算––这就和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似的,容易生产过剩,不符合大地主的利益。
她爹李满囤作为一个小地主,自然是地能种都种比较符合个人利益。但现在的问题是,她爹先得的100亩地已经在村里引起太多瞩目––她爹现都是里甲了。
在这种情况下,若她爹在短时间内,再得100亩地,这一下子就盖过了村里原来的所有大户,明年一准就是里长。
这可不一定是好事!红枣心中摇头。古话都说了“一口吃不成胖子”。似前世那些彩票中奖的人,发财大都是昙花一现––中奖得来的千百万钱财不用几年都会败给精光。
究其原因,不外是这些人的学识和他们所拥有的财富不相配,故此便每每被人所骗而守不住幸运得来财富。此外再加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常情,以至中奖人往后的日子反较先前未中奖时更为落魄。
今年她家为突然得了一个庄子,村里族里已不知招了多少眼红––起码,被他顶了里甲的那户人家就巴不得她爹出些差错。
先只看族长分姜就知道了,里甲这个位置可也是有些油水的。
想她爹李满囤作为一个没啥见识,也没啥根底的农民,突然一下子被推到里正这个位置,估计未等屁股坐稳呢,就会被人寻隙给拉下来。搞不好,她和她娘还会被连累给吃官司。
所以,红枣想:保险起见,她爹最好还是先干几年里甲,好好的涨涨经验,理理族里村里那些七缠八绕的关系。然后再做里长也不迟。
对,就是这样,红枣肯定地点头:前世国家培养后备干部也就这思路了––所有考上干部的大学生们毕业后一律先下乡给村长做两年助手。直等他们都深入了解了民情后,国家才会另给前程。
总之,为了不给家里招祸,这地先不能种。
第57章 小强羊
想从根本上打消她爹开垦荒地为粮田的主意, 红枣以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这长草荒地的出息盖过粮田。
目视前方白色的羊群, 再回忆一刻前世草原旅游时导游于牧民家庭的介绍,红枣方缓缓开口道:“爹, 这地,咱先别种粮食,咱家现在粮食也多。”
“但咱家这地, 也别空放着,浪费。”
“这地,现不长着草吗?那咱就养羊啊。”
前世,红枣听说过鸡瘟、猪瘟和疯牛病,就是没听说过羊有啥病啥瘟。
而且, 养羊的地方都是经济不大发达连带医疗也大不发达的地方。由此可见这羊的生存能力,得多强––羊绝对的, 红枣坚信, 比猪和鸡强,好养活。
此外, 庄子已经有羊群了, 想必庄仆们于养羊一道也有些经验。故她爹现要做的只是个扩大生产而已––把眼前这个二十来只羊的小羊群扩展成百十只、甚至几百只的大羊群。
眼见李满囤只听不说话,红枣便知道她爹还是想着种田,只得继续哄道:“爹,咱家送族里的羊,我听娘说,值两吊钱呢!”
“爹,你算算这账啊!是不是只要这一亩地的草能养活一头羊。这养羊就能比种地赚钱”
“对了, 荒地养羊还不用交税!”
不用交税,这四个字照实打动了李满囤。
作为一个庄户,李满囤虽没胆子漏税,但若能在保证收益的情况下少交一份钱,李满囤还是乐意之至的。
即便,刚刚秋收的地税让他升了里甲。
李满囤是个本分人,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和根基。他现能当上里甲全是因为突然有了个庄子。真论起族里村里的人望,他压根比不上其他的里甲。偏他现在排名还是第四,比族长李丰收这个多年的里甲还高––这已让李满囤深为尴尬。李满囤不敢想象他先族长做了里正,然后给族长下派任务的场景。简直太羞耻了!
总之,李满囤是不愿自己的里甲排名继续上升了。
此外,李满囤还知道羊贵,一斤羊肉,价钱能抵二斤猪肉。
以往村里人连猪肉都吃不上,又哪里会想到养羊卖肉呢?卖了,也没人买啊。城里买得起羊肉的人家,谁家里没几个佃户帮着养羊呢?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村里有了枸杞这个营生,家家手里都剩钱。只看这次冬节磨糯米就能知道,村里舍得吃的人家啊,多着呢!
再不济,李满囤退一万步想,这一年清明、中元、冬节、除夕四个日子,村里这些氏族还得祭祖呢。若他们都跟自己买羊,那可就是15,30,45,60,4个15,整60头羊。一只羊,两吊钱,这可就是120吊钱,这都快赶上这庄子一年两季的地息了。
行,李满囤一拍巴掌,养羊。
潘安自从跟李满囤说了庄里有三块荒地,100亩良田后,内心里便即希望新庄主李满囤能允许开荒种地。
这些年,他们庄户看着这许多地,却守着穷,这心就跟被猫爪子挠过一样,全是血痕。
先前,潘安听李满囤大笑,以为种地有望,没想又听小姐说不种地要养羊,最后老爷竟也同意养羊,他这心啊也跟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虽然还是不能种地,潘安想:养羊也不错。即便卖不出去,也能留着自家吃肉。反正,养羊总比地就这么荒着强。
何况,养羊并不麻烦。早起,把羊赶出来吃草,晚上再赶回圈,夜里草料给足就行。不似猪,一天两顿都得煮,也不似鸡,下了蛋,还得跟着去捡。
确定了养羊,李满囤又思了一刻,方和潘安道:“你等余庄头回来,先和他商量一下怎么养羊。”
“咱庄里若是羊群不够,你们把钱算出来,跟我拿钱。”
虽然没养过羊,但养猪得买猪仔,养鸡得孵鸡子,李满囤还是门清的。
买猪仔鸡子都得要钱。李满囤想着庄子的粮种都是他给出,便就决定自己拿了这买羊羔的钱。
说话间,骡子已经磨好了面。李满囤瞧那骡子一身青毛,油光蹭亮,便觉喜欢,笑问道:“这骡子,会拉车吗?”
潘安也笑道:“会的。”
“这是大青,脾气好。”
“还有一头大黑,那可真是驴脾气。”
李满囤爱惜的摸了大青好一会儿,心说:等羊养成了,有了钱,他也尝试着养个牛和骡子啥的。这些大家伙,可比羊值钱多了!
余庄头晚饭后才回来。今儿一个白天余庄头都去隔壁赤水县打听枸杞苗去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回来后,余庄头听了潘安来说养羊的事,也以为可行。
最近余庄头在外面跑了几趟,亲眼目睹了周围村户的改变。村人真是有钱了––进城买肉都是三斤,五斤的割;细布,也是整匹整匹的往家买。想来养羊卖肉,也会有主顾吧。
村人的这些变化都是枸杞带来的。连带的,村人也特别在意枸杞苗––压根就没人卖。
余庄头本想去邻县碰碰运气。结果去了这一趟,余庄头才发现邻县也有外地商人在收枸杞,便知在这周围想买到枸杞苗的机会几乎没有。
既然买不到枸杞苗,余庄头发狠,那就养羊!总之,他不能啥都不做,干受穷。
因李满囤留了话说想买羊找他,故于庄头和潘安、潘安他爹潘小山和以及潘安他哥潘平,商量了整一个晚饭方才拟出一个大概。
现庄子里有一个20来只羊的绵羊群。但到腊月交租,庄子里却要出成羊16只,那时便即就只剩下十只羊。
庄子要养羊,若按15只成年母羊配一只公羊然后一年产30–50只小羊来算,那便按一块地一群养算,就要最少再买30只成年母羊和两只公羊,这便就要60多吊钱了。
余庄头,不知道李满囤手上有多少钱,所以在商议好后,便趁来李满囤家接余曾氏的机会赶紧询问。
李满囤听完余庄头的账,想了想说:“这钱,我有,明天送去给你。你看着买。”
“就按你们说的,先买两个族群,放在山那边的两块地上养。”
“原先年底给我送的十一头羊,我今年,也不全要。”
“除了冬节的这一只,我再要四只,一只除夕祭祖,三只家吃外,余下的六只,也都留着做种。”
“你们的五只,若是不吃,我这边也买下来做种。”
“这样,就有三群羊了。”
余庄头一听,自是愿意,他们的羊本来就是要卖掉换粮食和猪肉的,现李满囤愿意收,自是免了他们卖羊的麻烦。
对比卖羊难,买羊却是简单。谢家庄子多,这些年租交下来,余庄头也认识了好几个小庄子的庄头。他跟他们能收到成年母羊。
有了羊,还得准备牲口棚。李满囤于是又加给二十吊钱买石头和砖瓦,而木料则用庄里工房现存的就好。
送走余庄头和余曾氏,李满囤便关了大门和后门,然后方拿着铁锹进了柴房。
搬开柴房中间的柴禾,然后又搬开铺在地上隔潮的石头,李满囤便开始挖地。不一会儿泥地里露出一口扎着油纸的缸。
小心的解开油纸,露出缸口,李满囤伸手自缸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将银子放进篮子,然后又接着掏。如此,掏了二十回,凑足100两,李满囤方才停手。
照原样,把缸扎好,土填上,土上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放好。李满囤拿着锹,提着篮子出了柴房。
王氏瞧见李满囤进房提了这许多银子,不觉问道:“这么多钱?”
“咋了?城里的房子,看定了?”
经王氏这么一提,李满囤方想起八月节他说过进城买房的话,偏这阵忙,他竟给忘了。
“不是。”李满囤摇头笑了:“刚你提醒了我,我明儿进城瞧房子去。”
“这是买羊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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