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母还能洗白吗 第30章

作者:燕歌行 标签: 欢喜冤家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阿晋摸黑下了山,环视一圈被烧得处处焦黑的村子,脚下黏糊糊的土地似乎还能感觉到烈火的余威,透过他那双鲜血淋漓的赤脚传递着热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就近走入了一户人家的断壁残垣。

  自小在村里长大的他自然知道,这里虽贫困,但民风极为淳朴,各家有什么吃食物件,皆是不避人的。

  王婆子家的玉米面窝窝头,翠花婶子珍藏着舍不得吃的鸡蛋,还有拴柱大爷亲手编成的草鞋……最后是自家床下积年藏着的一张路引。

  他瘦小的身板努力提了提竹筐的背条,把满满的竹筐扶正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自小长大的村子,踏着夜色向东北方向走去。

  月光之下,这个身板瘦小的孩子被拖出了长而高大的影子。经历了血与火的历练后,他似乎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

  阿晋在夜色中摸索着前行,天蒙蒙亮之时,终于瞧见了松阳县城那低矮的城墙。

  他仗着身子小,隐在赶早入城的人群中十分不起眼,蹲在道旁水井前的大叔甚至给这个小家伙舀了一碗清凌凌的井水。

  阿晋急忙谢过,接下水,小心翼翼地往自个儿腰间地葫芦里灌。

  鸡鸣声终于此起彼伏地响起,阿晋背着竹筐,急忙挤到前排。余光扫到城门上一张幼童的寻人令,他急忙垂下头,低头按下头上的斗笠,脚步匆匆通过了城门。

  靠着一路走一路问,他终于在午时将至时穿过小小的县城,来到通往东北那开阔平坦的官道之上。

  松阳县虽小,因着蜀锦天下闻名,商贾却有不少。时时来往于南北之间,操持那贩运之业。

  阿晋寻了一户瞧着颇为气派的商队,试探性地上前搭话:“管事伯伯,你们这是往何处去?”

  正在套马的中年男人身材微微发福,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小兄弟,我们往青州去。”

  “青州?可是京城方向?”

  那人摆摆手:“可不去京城,半道儿上便回来了。”

  阿晋眼前一亮,急切地开口:“半道儿也行,求求老爷,带我一程可好?”

  “这……”

  “我自带了干粮,绝不给您添麻烦,此后毕生感念您的恩德。”阿晋诚恳地作揖。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忽然笑开来:“小兄弟那便上来吧,相逢即是有缘,车队里不差你这小孩子一口吃的。”

  阿晋大喜:“多谢老爷慈悲。”

  日头有些微微向下走的时候,车队终于清点好了货物,悠悠地开动。

  阿晋背了竹筐跟着牵马的车夫一同步行,他人小个矮,全凭一股子誓不罢休的气在支撑,勉强跟着车队走了半日,穿了粗糙草鞋的脚掌上,一片血液与水泡混合的泥泞。

  终于,黄昏时分,车队停靠在一处破败的驿馆前休息。一行押送货物的汉子生起篝火,加热早早备好的干粮。

  阿晋独自一人蹲在漆黑的角落,在竹筐里翻出干巴巴的窝头开始啃。

  那为首的管事名为金五爷,正是那蜀锦铺子的掌柜。瞧见阿晋孑然一身的落魄模样,特地向他招了招手:“小兄弟,来此处喝一碗热水吧。”

  阿晋依言上前,感激地接住了碗,又听得金五爷道:“到了青州,我也有几个熟人,大可以把你托付给他们,一路直直地上京。”

  作者有话要说:  滴,准时奉上更新

第35章 何大人踩雷

  捧着那粗瓷大碗的小男孩一怔, 金五爷那笑得过分热切的脸映在碗里的水面之上,随着他手掌微微的晃动泛起一阵涟漪,给这个看似慈和的长者添上些莫名的诡谲。

  阿晋挺直了身子, 手臂肌肉紧绷, 脸上却扬起一张不谙世事的笑脸:“多谢老爷,待我到京城寻见亲戚, 一定重金酬谢。”

  “好说好说, 小兄弟客气。”

  次日出了平凉关,道路越发开阔,是蜀中山区里难得的一马平川。金五爷也不再爱惜马力, 车队一行人都上了马车代步,连阿晋都在货物的空隙里捞到一个座儿。

  脚程虽快上不少, 一颠一颠地窝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却极易犯困。

  阿晋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睛, 极富技巧地与同车的挑夫搭话:“老伯, 您见过大世面, 往来南北,去过的远地方想来不少?”

  哈欠连天的老挑夫扫了他一眼,懒洋洋道:“那可不, 最常去的青州便有四百余里。再往远了说。老汉年轻时候, 也上过燕京城。”

  “老伯真是厉害, 我一想着要自个儿摸索到燕京便犯难。”

  这小子吹捧得人舒服, 又一股子机灵劲, 老挑夫也乐意多答他一些:“燕京确实远,足足一千五百余里, 骑马坐车也要一月有余。你年纪这般小,一路山山水水,可不一定能走到。”

  “若是遇上什么歹人, 或是饿死在半道儿上,可别怪老夫没提醒过你。”

  阿晋咬牙,他怎么不知山重水阻,如今世道并不太平,独自一人上京,要么化为路边饥殍,要么流离四处。兴安道那些事拖久了只怕横生变故。

  看来,为了尽快赶到燕京,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金五爷过于热情的态度之下藏着什么打算,他心中隐隐有个答案。与其以命相搏,不如借力使力,先到了燕京城,再做打算……

  ……

  “侯爷,这些天前往别州的商队林林总总也有数十家。属下走访一圈,金氏商号最是吻合。只是不知那孩子是否随着商队出了兴安府城?”

  卫枢放下手中的毫笔,揉了揉抽疼的额角,有些疲乏地阖住眼睑:“派上两个可靠的家将,打听清楚金氏商号上京的路线。若是能追上阿晋,只需护人平安,不必干涉他所作所为。”

  “爷,京中太子势大,咱们亦是如履薄冰,若是这孩子莽撞坏了事怎么办?”捧砚有些担心。

  “他身负血海深仇,亦有我未能料到太子这般疯狂的缘故。再没道理强教别人隐忍,唯有暗中为他保驾护航,守住这孩子平安。”

  “侯爷……”

  主子素来隐忍克制,唯以大局为重,捧砚从未见过他这般有人情味的时候,倒是像极了远在燕京的夫人。

  他没开口再劝,拱手告了退,对着急匆匆进门的杜弑点头示意,领人照着吩咐前去做事。

  杜弑也不含糊,从怀里抽出一方沾着血迹的名册,弯腰呈上。

  “这批死士确实出自东宫,太子在京郊暗中拿银子养了个叫长生楼的庄子。位置极为隐蔽,他们进出都被刻意遮住五感,无人知道具体所在。”

  “此事由谁主使?”

  “兵部右侍郎,杨令仪。”

  “他倒是死心踏地。”卫枢昳丽的眼角泛着冷光。

  “太子这般的喜怒不定,手段又阴私,也会有人对着他死心塌地?”

  “朝中熙熙攘攘,拉帮结对多年,不外乎为着钱财与情份。他杨令仪肯提携玉龙为君死,也算是忠心可感。”

  “您是说,他这些年唯太子马首是鞍,另有隐情?”

  “是。”若是此前,胸中一片磊落,别无半点儿女私情的卫侯爷也不会理解,而今却有些微妙的共情。

  卫枢答了他这一句,却不欲再多说,转而提起下一桩话茬:“杨令仪此人不易对付,回京才好入手,如今,还是先把蜀中的那些乌合之众清一清。”

  杜弑眸光一亮:“尽听您吩咐,我这刀刃,可是许久未曾见血。”

  “这些日子排查公中账册,益州州府每年下派的户部耗用银子,兴安道一连五载得的最多。可观之松阳县,却是屋舍破败,城墙颓圮,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者甚多。若是唐公明不干净,那益州知州怕也是一丘之貉。”

  “侯爷监察五城,我们又有何惧,如同在兴安道一般,痛痛快快地打上门去便是。”

  “纵使踏平那衙门又如何?”卫枢摇头,“数额惊天的赃银寻不出,蜀中便会一直乱下去,东宫又是一番有恃无恐。”

  “那依侯爷的意思?”

  “把范怀成请上来,我等入益州城后,便暂任他为兴安道知府。本侯赐这人一场机缘,单看他能否接住。”

  杜弑一个激灵,兴奋地眼睛发红。

  爷捧了范怀成上位,直指知州,那如今的何知州岂能安坐钓鱼台?

  他领了命,又急匆匆地去了,对着接下来的一通好戏满心期待。

  是夜,范怀成与自家夫人挤在一张架子床上,听着小院里的夏夜蝉鸣,久久不能入眠。

  范夫人自薄被中探出一只手,狠拍了一下辗转反侧的丈夫:“前些日子把我挤的睡不着不说,今晚又在这翻来覆去个什么劲?”

  他好脾气地笑笑,努力收了收自个儿胖嘟嘟的身子,好让妻子躺得宽松些。

  这人顿了顿,又是幽幽一叹:“雪娘,我自小出身庶房,仕途不顺,人也没什么得意之时,苦了你跟着我十余年。”

  范夫人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带着些笑意:“你这人,何苦妄自菲薄,若有什么想做的,做了便是。”

  “当真?”范大人胖胖的身子一下子激动起来,差点从床沿上翻下去。

  雪娘伸手来拧这个莽莽撞撞的丈夫:“怎么,是什么事儿,这便让你高兴傻了?”

  “也没什么,卫大人检视城防至此,罢官了唐知府四品官位,奏明陛下,要我即刻接任。”

  “什么?!”这下轮到范夫人不淡定了,紧紧揪住丈夫的衣裳,“这般的好事,也能落到咱们头上?”

  她越想越慌乱:“可是有什么阴谋?出了大岔子,要拿你顶罪?”

  范怀成宽厚的手掌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没有的事儿。雪娘,我发誓要带着你跟孩子们过好日子,再不受嫡支那般的挤兑。如今卫大人给了我这个机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你答应我,冒险的事不要做,实在逼不得已,也先想想我们娘儿几个。”杨雪娘略略安心,被丈夫拉着合衣睡下。

  范怀成看着妻子安睡的脸,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笑得越发舒展。

  河东范氏虽为大族,他却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庶房子。妻子并不嫌弃他家贫,二人相互扶持着过了八九年,不知忍受过嫡支多少欺压。

  幸而他二十余岁便进士及第,带着妻子遥遥赴任,及时远了那些贪得无厌的族人。本没想着与他们撕破脸,可是嫡支那边竟明里暗里在朝堂之上给他使绊子,范怀成一时不慎,便被贬谪到了兴安道的松阳县。

  眼瞅着自己这辈子再无仕途可走,只好压下心底的郁郁难平,与宗族断了个干净,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而今得了这天赐良机,自然要牢牢把握。

  ……

  “卫大人,可不是在下夸口,想我蜀中一向被称为天府之国,千里沃野之上美食珍馐不计其数。今日招待大人远道而来,特地安排底下精心备上了这一桌川系名菜,还请您赏脸。”

  何益谦挽起宽袖,特地起身拿玉箸给卫侯爷夹菜,席间嘘寒问暖,好不周到。

  六月二十六日正是卫枢一行自兴安道抵达益州之日,何益谦早早出城二十里相迎,奉老佛爷一般把卫枢迎入官邸。

  洗尘宴上觥筹交错,伴着远处水榭间柔媚的丝竹声与舞姬妖娆的身姿,一派暖风熏得游人醉的奢靡光景。

  卫枢敛神坐在首位,对这位何大人的殷勤既不热络,也不拒绝。反倒是纵容坐在西向的范怀成频频站起,为他挡酒。

  何益谦讪讪放下了手,食不知味地用完这一餐。看着卫枢起身欲去,急忙亲自将人引到后院早早收拾好的院子。

  粉墙黛瓦之间,不仅来来往往的丫头个个如蜜桃一般水灵,蒙着艳丽红纱盈盈上前的两个舞女更是绝色。

  纤纤一握的细腰宛如杨柳,行走之间婆娑生姿,饱满的胸口被束得极紧,白嫩的沟壑引人遐想。

  两人携手而来,及至跟前,便放下了一双皓腕,如一双灵巧地鹿儿一般俯身行礼,声音好似黄莺出谷:“给侯爷请安。”

  何益谦笑着上前解释:“这二人正是一对孪生姐妹,又是寻遍益州的好颜色。卫大人这般的人物,把留在她们跟前做个侍女,也是一桩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