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徐庸怯怯抬眼,“没,就是……”
“就是什么?”奉九一股火往上冒,“就算想换太太,也得眼睛看准了再换不是?什么样的都往家里领,你也不怕对不住你的两个女儿!”
“就是什么?”奉九一股火往上冒,“就算想换太太,也得眼睛看准了再换不是?什么样的都往家里领,你也不怕对不住你的两个女儿!”
徐庸把嘴里的烟嘴拿下来,放到桌子上,没说话。
奉九说:“你这位美女学生,到底为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马上见分晓。”
正在此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没有徐庸的秘书引进,来人已不请自来地推门而入,可见与徐庸的关系匪浅。
来人正是前一阵子一直担任徐大与奉大合作项目联络人的徐大学生——文冰兰,是个体育生,但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高挑健美、生机勃勃、五官艳丽摄人,真真是个尤物。
她一进来看到奉九,很明显吃了一惊,眼睛随即看向徐庸。
徐庸已经站起,刚刚嗫嚅着想说话,奉九抢先一步开口了:“文同学,有日子没见了。”
“啊,嗯是,宁夫人好。”女学生骤然间礼貌周全地给奉九行礼,奉九矜持地一点头,缓缓道:“今儿,我是来徐大预先处理一下后天要办理的接收手续的,怕再有什么步骤不清,所以今天坐下来和徐校长商讨一下;啊,不对,很快就是前徐校长了。呵呵,瑞卿,我这么说,你可别不高兴啊。”
徐庸看了看一下子脸色立刻变得毫无血色的小情人,转头向窗外茫然地看了一眼,还是顺着奉九的话说下去,“是,我们一会儿就能商讨完毕,你先在一旁坐一会儿。”
“怎么回事儿?这大学不是你的么?!怎么宁夫人要来接管?!”文冰兰又气又急,出色的面孔都变得有些丑陋,“那你,你还剩什么?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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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兰,你也知道,我们徐大完全靠我父亲的遗产支撑,上次宁夫人赠了一大笔钱,但我徐家其他的产业,各个无以为继,所以,为了我们徐大能正常运营下去,我不得不……”
“窝囊废!我早就说过,那就收费啊!徐大现在名气这么大,对学生收费也有的是要来上学的!只要学费收上来,不就……”
“你胡说什么?!”徐庸动了怒,“徐大立校宗旨,就是为了让寒门子弟有学上,就是为国培养人才,连你也是这样才能免费上大学,现在你居然让我收钱?!”
“可你没钱了呀,还打肿脸充什么胖子!人家奉大也没说不收费,没钱还学人家大富豪办什么大学!以为自己还是大财主的公子啊?愚昧透顶!”跟徐庸秘密谈了两年恋爱,脾气骄纵得可以的女学生一看徐庸居然敢吼她,立马不干了,憋了许久的心里话都喊出来了。
奉九一看,得,都不用她再推波助澜,这一对比翼鸟只怕就要劳燕分飞了——原则上的分歧,无可弥补。
“正好,我也趁此机会跟你说清楚,我提前选修了三四年级的课,学位证也已经到手了,我家在上海的亲戚也喊我过去做事。本来我还拿不定主意,这样也不错,我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奉天了。”文冰兰对徐大的日常运作已经参与得很深,自然知道徐大的财政问题有多严重。
可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人,永远没有机会懂得一件事,什么叫权贵圈里的“同气连枝”,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女学生也是个狠角色,决心下得快,执行起来更快,她细细看了看一脸惨淡的徐庸,又看看奉九,深深一鞠躬,“宁夫人,徐校长,山高水长,日后有缘再见。”随后一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办公室,绝不拖泥带水,奉九倒有点佩服她了。
这女学生也是个狠角色,决心下得快,执行起来更快,她细细看了看一脸惨淡的徐庸,又看看奉九,深深一鞠躬,“宁夫人,徐校长,山高水长,日后有缘再见。”随后一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办公室,绝不拖泥带水,奉九倒有点佩服她了。
奉九感慨了一会儿,一回头,徐庸的眼睛还痴痴地凝在那抹高挑的身影消失的办公室门口,奉九一叹,“你是不是该跟姜大姐好好修复关系了?”
徐庸的太太姜锦涛是个贤惠的妻子,即使这几年徐庸对不起她,但她还是固守在这段冰冷的婚姻中,悉心打理家事,养育两个女儿。
徐庸重创之下有点回不过神儿,自家太太完全不在心上,兀自还在那磨叽文冰兰那点事儿,“那她,她跟我都已经……”
奉九气结,冷笑道:“你还替人家操什么心?你现在兜儿比脸都干净,她要是愿意跟你,江大姐立刻腾地方。问题是,没了学校没了大洋的你,人家还看得上眼儿么?”
徐庸自头一次与奉九见面,就吃了一个暗戳戳的榧子,自此见了她总有些矮一截的意思。
现下一看,奉九站起身,一手叉腰,眼睛冒火,徐庸都怕她再生气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赶紧软和了声音:“好好好,都听弟妹的。”
奉九顺利完成任务,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痛快点儿就对了。瑞卿,这不是坏事儿,由此看清一个人,消除了多少有可能引起纷争的隐患啊。”
奉九自然不会要徐庸的大学,这只不过是她眼看着徐庸跟这个女学生越陷越深,大有离婚另娶之势,才不得不走的一步险棋。
奉九与这个女学生打过几回交道,觉得这个女子很不一般,对钱财对权势都有野心,生怕在女人方面很有点拎不清的徐庸着了她的道儿,这才跟徐庸提前说好,要这么试一下,看看她的诚意到底如何。
徐庸虽说胆战心惊,但内心深处也的确非常在意这个女子对自己的真实心意,毕竟当初他是以大学校长的身份与自己的学生相恋的,两人地位的不匹配自不必提,所以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他万般放低标准,心上人还是这么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如此绝情绝性的回答。
他的情伤,自有他的妻子和女儿们来提供最好的慰藉,奉九倒是毫不担心。
过了有一阵子,宁铮才知道这件事,不禁有点生气:气太太天天都这么多事儿了,还不忘管别人家的闲事;又一想,还不是因为事关自己的发小,就又美上了。
但宁铮还是找到徐庸一顿敲打,告诫他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再敢因为这个给自己太太添堵,他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
徐庸本来就心里气苦,这是他人生第一场彻底投入的恋爱,却以如此不堪的情形收场,不免死死抱住兄弟大哭一场。
宁铮看着被蹭得满身的鼻涕眼泪万般无奈,只得答应徐庸每年再给他的大学多拨些款,权当是奉天当局对私人办教育的大力支持。
徐庸掏出手绢擤擤鼻子,再擦擦眼泪,觉得总算得到了点补偿,这才作罢
第80章 足球赛
清除了心腹大患,东三省的建设继续顺利推进,宁铮虽然很忙,但忙得意气风发,忙得心里有奔头。
奉九除了照顾芽芽,也恢复代理奉大校长一职。
当然,她的学习计划也排出来了,作为一个骨子里热爱学习语言的人,她不可能因为做了母亲就在学业上停滞不前。任何一个专业,都是学无止境,而且,越是学习,越觉得自己无知。
所以才有“无知者无畏”这样的话。
这种迫切感,驱赶着奉九只要得空,就无法停止学习新知识的脚步。
这一天,奉九睡了一个长长的春日午觉,惬意无比,正处于慢慢苏醒的状态。
她抻抻懒腰,刚想低头看看身边的宝贝儿,忽然听到有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她转过身来一看——不知何时已回到家的宁铮换了家居长衫,正抱着芽芽转圈圈儿。
每天中午,她都会带着芽芽午睡,这也是芽芽最喜欢的时候。
她看到胖芽芽乐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而宁铮则在转了十几圈后,迅速地把芽芽往他们的大床上一放,只见芽芽躺倒在大床上,两丸黑水银一般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在眼眶里上下咣荡了几圈,随即摆动着大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着,好像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方。
奉九笑着摇摇头,这爷俩不知怎么的就喜欢这个玩法儿,芽芽只要一上了她爹的身,就会揪着她爹的脸皮,让他抱自己转圈儿玩儿。
宁铮看着芽芽,满脸笑容:明明手上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处理,可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想着家里的娘俩,他还是坐不住地回了府。
“你这是要培养芽芽开飞机么?”奉九纳闷地问。飞行员训练里,空间定向能力直接关系到飞行安全和水平,固定滚轮是最基本的器械,奉九在宁军的北大营里见过,曾上去试了一下,三四圈转下来,已经想吐了。
宁铮这才发现太太醒了,马上走过来往她身边一坐,掐掐她鲜嫩水润的脸蛋儿,“可不是,我闺女,自然得样样在行。”
奉九叹气——芽芽身强体壮,精力充沛,性子也是个淘气的;再看看她这个野心勃勃的爹,若说是就此培养个女飞行员出来,一点也不稀奇。
此时芽芽已经神识归位,马上爬过来又让爹接着转圈圈儿,那可不行,宁铮也知道芽芽还小,所以每次顶多转个几回也就罢了。
宁铮一边忙着和不依不饶的闺女搏斗,把她撕扯自己脸皮的小手往下扒拉,一边告诉奉九,明晚有一场很不一般的足球赛,在新落成的奉天体育场举行,要不要去看?
在芽芽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抗议声中,奉九还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兴趣骤起,连忙点头要去。
其实这奉天体育场,与宁铮和奉九颇有渊源:第十四届“华北运动会”马上就要在奉天召开,这是宁铮特意争取来的——为了扩大奉天的知名度,为了招揽客商到东北投资,发展东北经济,宁铮斥资三十万银元,在奉大北侧和昭陵东侧修建了一所现代化的体育场,命名为“奉天体育场”,原本就是打算开完运动会给奉大学生锻炼用的。
宁铮自己热衷于运动健身,作为奉大校长,他也把这种理念应用到了学校的实际管理中,他曾在奉大开学典礼上讲话,说“用健全的身体,好求精妙的学问,所以,体育是不可轻视的”。
体育场主看台区为罗马式建筑风格,呈马蹄形,可容纳三万人,在设计建造过程当中,宁铮全权委托给了奉九。
奉九听取了运动会建筑委员会各位委员的汇报,又扩大调研面,仔细研究了多份投标方案,最后选定了著名建筑家杨廷宝先生主持设计,由天津基泰工程公司承建。
体育场有四百米跑道的田径场,两个篮球场,两个排球场和两个网球场。
体育场的看台从东向西分为三、二、三层,以钢筋混凝土和砖混结构构成,正门主要入口是三座高大的拱形门,周边入口各门为了标记和做序号,分别以《千字文》的头两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分别镶嵌在各门的上方,中国老百姓对此莫不熟悉,更衬托得这座现代化的体育场古朴典雅、气势宏大。
看台下面的内里设有专供运动员淋浴的浴池、休息室等等,其建造水平堪称世界一流,成为当时全中国最大、设施最先进的体育场。
为了预热场地,预估举办大型赛事可能出现的各种紧急突发情况,并做出预案,奉天体育场率先承办了一场比赛,这也就是宁铮向奉九建议去现场观看的这场足球赛。
这场赛事不一般,未开始已轰动,因为对垒双方是东北最赫赫有名的“隆华队”,和从日本东京都远道而来的去年全日本大学足球联赛冠军——拓殖大学队。
“隆华队”其实是徐庸徐公子组建的一支男子足球队,以自己的徐大里的男大学生为主,经过几年的发展,也涌现出了一批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球星。
“隆华队”其实是徐庸徐公子组建的一支男子足球队,以自己的徐大里的男大学生为主,经过几年的发展,也涌现出了一批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球星。
徐庸作为出名的爱玩爱闹之人,紧追当时的潮流,组建了自己的男足队,这在当时一点也不稀奇。
徐庸已经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其中踢球这个发泄型的消遣功不可没。
因为自己热衷于踢球,一星期不踢几次就脚痒痒,所以他很知道些足球队里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当时为了赢球,有些人不吝于使些下三滥的伎俩。
宁铮热爱运动,足球自然也在涉猎范围,徐庸的球伴里他也得算一个。每每踢完球后,他们兄弟也总会坐在一起讨论怎么做才能净化足球赛,时间一长,徐庸心里自然形成了毕竟完备的想法。
所以球队甫一建设,徐庸就提出了约法三章——一曰:凡入隆华队者,不得再入他队;二曰:参赛严禁动作粗野;三曰:尊重当时称之为referee、审判员即今日之裁判也。
此次邀请赛的广告一炮打响:彼时中国人正被“东亚病夫”这个称号刺激得坐立不安,尤其是在知识界,不论男女,热爱运动、强身健体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跟今天的中小学恨不得挤掉体育课音乐课手工课,争分夺秒用来刷题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徐庸还特意为本次比赛出资铸造了一个巨大的银质奖杯,事先声明,哪个队赢了,就会把那个队的名字,镌刻在奖杯之上。
当天下午五点,足球赛还未开始,已经涌进了三万左右的现场观众,称得上是人山人海,把偌大的奉天体育场挤得是满满当当。
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但运动场边高大的照明杆上的大号照明灯已经亮起,照得整个体育场更是亮亮堂堂。
徐大、奉大的学生还组织了啦啦队,带着洋号和大鼓、铙钹,此时已经奏起了欢腾的乐曲,他们穿着鲜艳的服装,造型有媒婆、有渔夫、有小二哥、有道姑子,还有和尚,踩着四尺高的木制高跷,有的头上还戴着大个儿娃娃头,在场边蹦来蹿去,鼓乐助兴。
奉九和宁铮不想惊动旁人,身上穿着以前托杨立人太太买的白色毛衣,分别戴着流行的软呢帽和钟型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安静地在开场前大队人马入场时,从“宙”字门,被兴奋得大声嚷嚷的汹涌人群裹挟着进了场,径直坐到最后一排的看台上。
宁铮自觉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一只军用望远镜,时不时地举到奉九眼前,让奉九把场上的战况看个仔细。
奉九来回比较了几下,发现看不看望远镜,其实没什么区别,主要是奉九有点远视眼。
奉九是第一次观看这么大型的赛事,而且男足比赛的速度和对抗性都很强,虽然对足球不感兴趣,但也不耽误她立刻跟着满场观众一起,全情投入,为隆华队激动地呐喊助威——进了球跟着大声叫好,拍红了巴掌;差点进球就会发出惋惜的声音,再接着给他们鼓劲儿;日本队攻入隆华禁区则紧张得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生怕一张嘴都能吐出来。
还要听从啦啦队队长的要求,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坐下地排着人浪,玩儿得不亦乐乎。
奉九自怀孕生子,再加上已经大学毕业,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帅府里,除了偶尔去奉大处理公事,去恩德堂院照顾小孩子们,已经很久没参与过这么热闹的事情了。
宁铮看着她格外明亮的眼,就像夜空中熠熠的星,偏头过去吻了她吻肉头头的耳垂儿,接着在她耳边大声地问:“高兴?”
奉九朝他扭脸儿过去,重重一点头,露出一口贝齿,“高兴!”投桃报李地顺势在他干净削薄的双唇上响亮地啵了一下。
宁铮呆了一下,随后弯唇而笑,不由分说地将越来越识情识趣的太太搂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的台阶上,反正已经是最后一排,也没人看他们。
他的双臂从后面圈住她,两人手臂交叠,听从啦啦队长的指挥,一起跟着全场观众整齐划一地鼓掌、举手做造型,为主队加油,更时不时相视大笑。
宁铮的心里如同翻滚着一条蜂蜜牛奶河,美得时不时咕嘟咕嘟地冒泡;奉九感受到他热烈的呼吸在自己耳边,还不时地被他偷亲几下,索性把后背往后一靠,懒懒地贴在他胸膛上。
这是一场绝对精彩的赛事:隆华队前锋、当时东北地区的头号球星郭义达,即使在争顶中,被对方阴险狠辣的前卫——萨摩和郎踢得头破血流的情况下,仍拒绝下场,匆匆包扎过后,继续顽强地带球突入禁区,先拔头寨领先一球。
没一会儿,萨摩和郎扳回一球。
双方随即展开了高烈度的强攻对战,你来我往互不示弱,一只白色的足球一会儿飞到主队球门一会儿又被快速带回客队球门,满场观众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眼球叽里咕噜地跟着滚来滚去,有些人紧张得坐都坐不住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站起来,挡了后面观众的视线,直到抗议的声音四起,这才如梦初醒,赶忙道歉着复又坐了下去。
后来比分升到了四比四平就僵持不下了,双方对攻策略不变,但比分保持胶着状态,都未再得分。
奉九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着,变得冰凉凉的,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包住她细长的手,“不用紧张,隆华稳赢。”
“哈?”奉九不解地以眼神询问。
宁铮贴着她耳朵告诉她,“拓殖队已经心浮气躁了,你看,他们的动作越粗野,越容易变形。原本的水平,只能发挥出十之六七,也就这样了。”
奉九将信将疑,待看主力十号平野宗南和七号高桥力三果然如宁铮所说,自乱阵脚,不但传球时容易被截,连带球都能丢,到后来俩人恨不得在场上就吵起来,觉得宁铮还真懂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