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第29章 初婚
宁铮这一夜就没怎么睡,大概是因为太过兴奋,他总是在睡了一小会儿后突然惊醒,然后就着床头龙凤烛的光亮,细细地打量眼前沉静的睡颜,心里再对自己重复一遍:“对,她已经是我的妻了。”然后就无声地笑起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直至晨光大亮。
他以手支头,不错眼珠儿地看着奉九一双褶皱极深的眼皮儿颤了几颤,开始慢慢向上折叠,终于像一幅帘幕升了上去,露出里面黑曜石样的眼眸,如晨曦微露般摄人心魄;刚开始迷迷蒙蒙的,还转了两转,过了一会,对焦完成,终于把焦点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但很显然,她还迷糊着,蓦然间,他满心欢喜,轻声说:“早,宁太太。”
奉九从来都不是一醒来就能很清醒的人,她总要发会儿呆才能一跃而起,这当口,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宁铮,他怎么在自己的卧房?还有,他是在叫谁?
但还是顺嘴回应道:“早,二皮脸。”
宁铮:“……”。
……就怕空气突然间凝固,奉九这才悚然醒悟过来,昨天自己出嫁了呀,宁铮已经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了。她望了望对面离得老远的墙上挂着的大幅婚纱照,宁铮和她一身西装、婚纱,笑得跟俩傻子似的。
怎么就把私下里对宁铮的称呼给秃噜出来了。她讪讪地看向眼前很显然也怔住了的宁铮,呆了呆,忽然间讨好地一笑。
宁铮也撑不住地笑了,几秒后好不容易板起了脸:“原来你就是这么叫我的……错没?”
“……错了。”奉九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
一觉醒来,住处,从武陵园变成了宁帅府;身份,从云英未嫁变成了已婚妇女,未来只怕还会一路奔着那个刻薄娘娘腔贾宝玉说的“死鱼眼睛”而去,人生啊,到哪儿说理去。
不过奉九从来不会强词夺理,样子太难看,认错态度向来是端正的——当然不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怎么办?”宁铮虽然横躺着,但居然也能很有气势,奉九暗暗想,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优势了。
“以后肯定不会——当面这么叫了。”奉九老老实实地保证,不过“当面”二字说得又轻又快。
小滑头!宁铮暂且饶过她一码,但该收的利息还是不能少,指了指自己的脸,“亲一下。”
奉九:“……”。
宁铮做梦都想让奉九主动亲亲自己。
想想两人到现在接吻倒是很多次,但奉九就没一次是心甘情愿的,宁铮自己也没觉得有多享受,毕竟他不是喜欢强迫女人的恶棍:从第一次两人接吻开始,这底儿就没打好。
不过,对于奉九对自己一以贯之的明显抗拒,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宁铮只能动用他所能想到的男人对女人的惩罚方式了,亲吻往往是为了发泄怒气,所以想想也知道奉九对接吻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其实他也很想像好莱坞爱情电影里演的那样,跟奉九从牵手开始,再亲额头、亲脸颊,到接吻这样一个细水长流、循序渐进的过程,奈何强敌环伺,“手快有手慢无”,不快刀斩乱麻就很有可能与佳人永远失之交臂。
世事难两全,宁铮并不后悔——先抢回家藏着,再徐徐图之。
奉九跟宁铮对视了一会儿,只好让步,不过还是羞答答地说:“那你闭上眼睛。”随即一脸大无畏地往他的脸凑了过去。
宁铮一看放了心,立刻闭了眼很是配合。
奉九嘟着嘴巴,作势往前亲,一边看着眼前这张俊秀到人神共愤的脸,心里只是很想上去掐他两把。
宁铮只觉得脸上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贴了过来,他坏心眼儿地一侧头,满心以为会亲到奉九一大早看起来更是红润饱满的唇,谁知感觉不对,睁眼一看,自己两片唇瓣噙住的,是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
奉九半路掉包被人抓个现行,就算再有辩才也不大好发挥,只好再一次与宁铮大眼瞪小眼。
宁铮:“……有意思么?”
奉九:“还,还有点意思。”转念一想,眉毛也跟着一斜,“你也不地道啊!还好意思说我?”奉九赶紧抓住宁铮的小辫子不放。
宁铮一看投桃报李是不管用了,干脆直起身子,往奉九身上一压,扳正她的脸,直视她晨曦般清透的眼眸,“现在缓过来了吧?睡够了吧?”不待奉九回答,头一低,直接亲下来了。
他的吻,从来都是蛮横霸道得跟要吃人似的。
奉九的鼻子被压住,没几息就觉得已经缺氧,只能伸手捶他。
宁铮又亲了几下,放过她的唇,转而亲去了她的额头,太阳穴,耳朵,一路“啾啾”声不断,听得奉九羞愧难当,浑身又麻又痒;接着蜿蜒而下,很快就到了白腻的脖颈,轻轻地在脖颈侧舔吮噬咬,然后嘴唇也开始不自觉地使力往下压,这个地方正挨着颈动脉,惜命的奉九赶紧推他,生怕他不小心把自己压住了再来个性命不保。
她可是曾经听葛萝莉说过,前几年美国有一个华盛顿的新郎因为心情过于激动,把新娘压住了使劲亲,到底因为颈动脉压迫时间太长,血流中断而死。
脖子不给亲,宁铮也不着急,他现在可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干脆拨开奉九的睡袍,又开始解她里面穿着的交领右衽的中衣,奉九急了,赶紧用手攥住内里的系带不放,宁铮看着她,停了手,低头亲了亲交领在锁骨处交叠露出来的若有似无的颈窝儿,轻轻舔了舔,那手从下面就钻了进去,覆住了左边的坟起,方寸之间,一颗惊惶失措的芳心在他修长的手指下正跳得欲破膛而出。
奉九看着他原本就因为睡眠不足发红的眼睛更灼热了些,眼里浓浊的欲望坠坠欲滴,这种浓烈的yu色在奉九看来是极其不喜的,甚至觉得恶心。
她从小美到大,不免接收到了各种目光,其中绝大多数是纯欣赏,也有同为女性的嫉妒,但更有少数无意间碰到的男子,盯着她时,就好像眼睛里面住了两只赤色魔鬼,只是被唐家泼天的富贵威吓着,勉强才被关住了。
在母亲过世后,唯一还肯跟父亲往来的母亲那边的亲戚就是上海的二姨母了,前几年她来过奉天,曾对父亲说过:“得亏你家是奉天唐家,要不,就凭奉琳奉九俩丫头这等容貌,普通人家那真是护不住。”
奉九忽然有些厌弃之意,她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眼睛只是盯着床边烧得只剩下一滩红色烛泪的龙凤烛。
宁铮的眼睛一直盯着奉九,细细观察,这时见到奉九这等神色,原本已经开始在圆润丝滑之处轻拢慢捻的手慢慢从奉九的中衣里抽了出来,良久才开口道:“奉九,你是不是以为,我娶你就是为了这个?”
难道不是?奉九调转目光看着他,神情中有种隐约的鄙夷。
“我只是,想跟你亲近罢了。若真的只为这个,我怎么会从认识你到现在再没找过别的女人?”
奉九有点吃惊,更是不解地望着他。
“好吧,我们谈谈。”宁铮从奉九身上翻下去,盘腿坐在奉九身边,藏蓝色的睡袍下露出一条白色软绸睡裤;奉九也赶紧重新系好睡袍带子坐起来,想了想,还是折着腿挺直脊背跪坐着,没有那么豪放地盘腿,虽然她里面还穿着一套中衣。
“你说我娶你,图你什么?”宁铮尽量柔和地问。
“图我的美色。”奉九直言不讳地说。
宁铮听得一呆,随即大笑,“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啊?这种事儿也有自己这么说自己的么?”问出这话的时候,宁铮心里闪过好几种答案,但他怎么也想不出,奉九能给个这样的回答。
门外,从天光见亮开始,一直支楞着耳朵等待里面主人按铃招呼的宁家下人们都吓了一跳,她们何曾听过自家三少如此开心地大笑过?
“我不过是客观罢了,再说了,以色侍人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哪个美人不会年长色衰?”奉九可没什么不好意思,她惯常“一日三省吾身”,对于自己的容貌,她自认还是能很中肯地评价的,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妄自菲薄或盲目自信都没什么意义。
再说了,宁铮每每见着自己,那堪比饿个半死的黄鼠狼盯着扑棱棱的鲜嫩小母鸡似的贪婪目光又不是假的,再夸张点都能流哈喇子了,这还用得着不承认么。
“好吧,我不否认最开始我的确是中意你的长相,不过,你不用担心年长色衰,你可以一直这么美到至少五十岁。”宁铮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双手抱胸很真诚地说道。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渐渐开始勾勒自己梦中人的轮廓,因为经历的人和事,而不断地调整、更新,日积月累,直到青春期,这个梦中人的形象、或感觉,已经日渐清晰。
有的人很幸运,在看到某个人的第一眼,就在狂喜中印证了自己的幻想,如果从此两情相悦,那就是皆大欢喜;但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这样的运气。宁铮的经历是介乎两者之间,虽未两情相悦,但有能力把自己的梦中人绑在身边。
“还图什么呢?”他接着问,很想听听奉九还有什么奇谈怪论。
“图我饭量大?图我身体好?”奉九也被他笑的有点着恼了,不负他望地开始胡说八道,刚刚至于笑成那样么?
……于是屋外的下人们又听到自家少爷比刚才更大的笑声。
奉九被宁铮影响了,也跟着交叉双臂,这是一种郑重,更是一种防御的姿态。她不禁把身子挺得更直以使自己显得更高,不满地睃着一双眼看他,等到宁铮终于安静下来,眼睛也因为刚才的大笑而涌上来一层水光,显得一双星子般的眼睛更是深邃诱人。
他揉揉眼睛,接着伸出手挽住她纤巧的双肩,柔声说:“我图你很多,你想都想不出来有多多……”
啊呸!奉九警惕地往后挪了下身子,听这话怎么感觉以后要是遇到大ji荒了,他都能拿自己当干粮吃了。
“我知道你对我以前的事儿很介意,以为我是色鬼,只图你的,‘美色’,”宁铮很快地笑了一下又收敛,“可我想让你看着,没经你同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呀,居然有这样的惊喜?奉九的嘴巴不自觉地就咧开了,笑得开怀,一双又大又黑的鹿眼弯弯的,里面波光熠熠。
“但不包括接吻、拥抱和……爱抚,你看可好?”宁铮是狡猾的,他知道奉九对于情yu和男子的身体是陌生的,甚至是恐惧的,这姑娘脑子的确好使,但在情爱一事上开窍儿也的确晚,这可能就是人各有所长有所短了。
要不,如果她情窦已开,只要一力坚持,想想也知道还有谁能抵挡得住?跟那个命挺硬的韦元化早成了。之所以没成,不就是没那强烈的要在一起的决心么,否则,哪儿还有他宁铮什么事儿,思及此,宁铮不免一阵沉默。
奉九脸一红,沉思着,宁铮也不催她,两条胳膊轻松地往身后一拄,耐心地等她的回应。
“嗯,好吧。”让一个常年吃肉的人忽然彻底茹素,好像也是不大可能。
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奉九得了准话儿,心里不禁轻松了,被摆到案板上的待宰羔羊,临到下刀前又被特赦了,这真是个大惊喜。
宁铮也在微笑,心里的算盘也是拨拉得噼里啪啦响:在情欲一事上,教导着她,诱哄着她,从陌生到熟悉,感情也会由淡转浓,等到真正洞房的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
一对新人于是都心情大好,新房里的气氛很是美满,除了宁铮从刚刚一直看着身穿猩红睡袍,披着满身墨发,托出一张朝阳般耀眼又生机勃勃的脸的奉九,实在忍不住又扑过来狂亲了一顿有点不大美满外,都挺好。
奉九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德国“双箭”瓷盘镀银胡桃木座钟,已经到了该给长辈问安的时辰了。
两人自理能力都很强,迅速下床洗漱换衣,宁铮在美国留学多年,早已养成了早起淋浴的习惯,洗个战斗澡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出来后,宁铮看着秋声已经进来给奉九梳头了,瞥了一看梳妆台,不过寥寥几样化妆品,心里想着,她看来是真不爱这些东西。
秋声看到宁铮,低声给姑爷儿问好,宁铮点点头。
宁铮看着奉九披散着长发坐到梳妆台前,她并没像当时的新式女性那样,结婚了就烫发,还是保留着直发,秋声给她挽了一个极漂亮又复杂的复古盘龙髻,因着今天要见长辈,所以还是隆重些更适合。
宁铮于是转头去大衣柜,里面奉九的衣服挂了好几架子,其中一半都是自己给添置的,他拣出一件茜红色斜襟儿八分袖微收身乔其纱旗袍,提溜着衣架走回去,正看到秋声从一个五层螺钿红色大漆首饰盒的第二层里挑选头饰,宁铮摆摆手让她下去,秋声看了奉九一眼,奉九轻声说去吧,宁铮于是抖了抖旗袍,奉九配合地站起身穿上。
一袭长旗袍,上下加一起足有十几个盘扣儿,做成花篮状,奉九自己从上面领口往下一边摸索一边系着,忽然看到宁铮单膝跪地,奉九只能看到他头顶心一个水涡状的发旋,据说长这样发旋的人,性情都很桀骜,他正用他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灵巧从下面替她往上系……
奉九本想阻拦,但看着他乐在其中的样儿,又忍住了,很快两人的手在奉九不盈一握的细腰处相遇,一细白,一麦色而修长,两双手碰在一起,又分开。
宁铮起身后又搬个方凳坐在一旁,拣出一根衔珠展翅凤凰金钗,照量了一下秋声给奉九盘好的发髻,选了个角度插进去,金钗斜斜地从鬓边伸出,宁铮轻轻一拨凤凰口中那颗饱满莹润的南珠,于是带着那只精雕细刻的凤凰也跟着颤动,一副振翅欲飞的模样;又挑了一朵旗袍同色牡丹绒花插在上方,金凤凰配红牡丹,富贵至极。
打扮完毕,奉九朝旁边立着的木框雕花全身穿衣镜里看了一眼:这也未免太喜庆了,浑身上下红彤彤的,奉九觉得自己的血压瞬间都升高了好几十,她眼带疑问地看问宁铮,宁铮摊摊手。
没办法,只怕长辈们都是喜欢她穿着这一身大红去拜见的,显得诚意满满,她只好拿起正红色唇膏,涂了一遍。
宁铮穿了奉九给他买的那块绛色香云纱做的长袍,隐着缠枝纹,袖口挽了两挽,不经意地往她身边晃了两晃,正低头往腋下别手帕的奉九一抬头认了出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挺适合你的。”宁铮的神色于是更愉快了些,看来是她亲手买的。
他们下了楼,一路走到大青楼去,进了门儿,偌大的客厅坐满了人,这一对儿进去,自是亮人眼睛,坐与上座的宁老夫人笑逐颜开,一旁的老帅也是满脸红光,笑得眼睛快都看不见了,可见对这门亲事有多满意了。
老帅跟奉九的祖父是忘年交,祖父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性情豪迈,两人性情相投,不但有救命之恩,更有知己之谊,所以看到唐老太爷最出色的两个孙女儿之一到底嫁了进来,自然是欣喜的。
这种盛宠连坐在西厢太师椅上一向最得宠的五姨太都有点吃味,不过人家可什么都不说,自有那就爱痛快嘴的四姨太嘀嘀咕咕说:“又不是自己做新郎,怎么比正主儿还高兴。”
老帅看着佳儿佳妇,开口打算说两句,一高兴,一以贯之的亲切的六字口头禅“妈了个——”刚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这可是头一回——就算是以前进京见袁大总统,他也是该骂就骂张嘴就来,一点没有正在觐见中国最高统帅的自觉。
于是一屋子人都憋得很辛苦,想乐也没敢乐出来。
老帅精光四射的眼睛四下里扫了扫,咳嗽一声,郑重其事地告诉奉九,后院的事儿,也就是家里的中馈,还是让五姨太管着,如果五姨太也没主意的事儿,“可以来跟三少奶奶商量。”
此话一出,屋里忽然一静,宁诤微笑着抬头,慢慢地扫视屋里各色人等的脸色,一个也没落下,于是原本静悄悄的屋里,忽然就有了一种轻松和美之气。
宁铮引着奉九挨个拜见宁家各房亲属,人多繁杂,奉九本就不记人脸,好在只是跟着宁铮叫人。
等新婚夫妇接了宁老夫人给的一大盒子首饰,老帅给的一张数额惊人的银票,及各房给的各色见面礼并恭声谢过后,他们又进了内堂,陪着老夫人和老帅单独在一桌上吃了早饭,这也是象征性的,除了逢年过节,一家子人以后也不会在一起吃,毕竟不在一个年龄段上,生活起居习惯和时间都不同。
等他们告辞离去,几个在外间儿用完早饭的姨太太不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哎哟不得了啊,咱大帅府可是来了一个这么牛气的女子了,任谁也比不上,就是出嫁了的大小姐也比不了呢。”
五姨太一笑:“既然咱爷都这么说了,咱们姐儿几个可得打心里重着这位少奶奶,别给咱爷添不自在。”
到了晚间,老帅很难得能召集齐四位姨太太吃饭,站起来挨个给夹了一口涮白肉,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毕竟难得有这么个照顾人的心思,老帅笑眯眯地开口了:“你们别怪我对老三家媳妇儿有所偏爱,人家的确厉害——会画画会作诗的就不必说了,英文法文都流利,还会看账,脑袋瓜好使得吓人,她父亲自跟我说,我家六丫头如果出去做生意,必定是个名商巨贾。你看看你们,哪个行?”几位姨太太都没吱声,安静地用着饭,五姨太点点头,抬手给老帅又斟满一盅酒。
“你们也都知道,晨钟儿是必定接我的位子的,我给他媳妇儿脸,也就是给我嫡子的脸面,他以后坐起我的位子也趁手得多。我都多大岁数了,土埋半截的人了,也差不多该退下来了,以后的天下,就是我小六子的天下。谁敢给他使绊子,就是与我宁老七为敌。”
姨太太们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还有完没完,不就是给新少奶奶壮胆色么,哦合着早上说一遍还不够还得晚上重申一遍?也不想想能在大帅府的后院生存至今的,哪个会是想不开的蠢货?蠢货不是死了,就是进了尼姑庵当姑子去了。就算你老帅不发话,那三少爷今天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也是够瘆人的。
那头奉九简直是被宁诤架着胳膊拖出了屋子,她不禁抱怨着:“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了么,我偷偷瞧着,那位四姨太和那位六姨太,立刻就不乐意上了,父亲这权是不是给的大了点儿?”
宁诤随意地说,“这还不好?五姨太最是见风使舵有眼力见儿,以后啊,你在府里,出风露脸的事儿有你,鸡零狗碎的事儿,没人敢麻烦你。”宁诤停下脚步:“我早就跟自己保证过,不会让自己的太太卷到后院的污糟事儿里去的。”
这还不错,奉九笑了。
宁铮看了看奉九的脸,又说了句,“今天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奉九乖乖地跟着宁铮上了车,宁铮自己开车,一路向北,开了不到四十分钟,就看到路边立着一块白石界碑,上书“驿马坊”三个字。
又开了十来分钟,开到一条断头路,正前方是一方坟茔地,四周砌了花墙,门前立了碑坊及凉亭,两边分立着巨大的白色石柱,顶上蹲着两只凸目怒吼的石狮。
外边有两间小房,看来是看坟人居住,现在无人出来迎接,大概是去莳弄旁边面积不小的庄稼地了。
这座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块青色大理石墓碑在日光下闪着绿意莹莹的光,碑首透雕盘龙,碑额篆阴刻“光增泉壤”四字,碑座龟趺,碑身印刻隶书“先妣宁母孺人闺名春桂生西之莲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