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一群人规规矩矩给宁铮问了好,随即就玩到了一起,堂院里种着一排槐树,仔细看,就会发现沿着枝条,垂下一根根细细的银丝,上面吊着浅绿色的槐树虫,也就是“吊死鬼儿”。奉九带了很多空玻璃瓶,不苦和小孩子们就把吊死鬼儿用小树枝儿夹着,顺到瓶儿里,没一会儿就捉了好几玻璃瓶,在里面如绿色肉浪一般涌动着,真麻人。
但奉九他们都不怕,玩儿得还挺投入,宁铮也帮着扶着瓶子,耐心作陪。
奉九一看这群小孩子玩儿得挺好,又去找奉灵,她正领着七八个小孩儿在后院墙上捉蜗牛,蜗牛会分泌粘液,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条条银白色的痕迹;奉灵和堂院孩子用手指头挨个捅捅蜗牛的小脑袋,几只蜗牛立刻缩回壳儿里去了,于是一群小孩儿乐呵呵地开始唱:“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喂……”
奉九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不知不觉显出一种自豪;身后的宁铮看着特意换了一身朴素的竹节棉袍子的她,看着井然有序的堂院,看着朝气蓬勃、干净整洁的孩子们,只觉得困惑,为什么她在自己的眼里,还可以更加惹人爱呢?
原本他并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还可以更深;他原以为,在他娶她的时候,他的感情已经到了顶点了。
第二天一大早,奉九就被一只热乎乎满身滚动的东西弄醒了,这感觉她熟得很,因为从她记事起,一到她生辰当天早上,以前是母亲,后来是大姐,出嫁前最后一次过生日,是奉灵,都会拿只红皮鸡蛋给自己滚运。
她揉揉眼睛,看到宁铮正虔诚地拿着鸡蛋学着她的样子,嘴里也是念念有词,只不过是“身康体健、冰清玉洁、貌美如花”,嗯,顺耳,奉九挺满意,接着听到“情深似海、情比金坚、出嫁从夫、从一而终……”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奉九怒了,“这祝祷词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你好啊?”
穿着跟她同款白绸睡衣的宁铮很严肃地说,“我好还不就是你好。”
鸡蛋又庄严地滚到了她胸前,宁铮手劲儿更柔,暧昧地转了几转,低声说:“祝愿从此后,饱满浑圆——”
奉九还没反应过味儿,又向下到了小腹,揉上两揉,“三年抱俩——”
再滚到后面……“挺翘——”。
不行了,奉九觉得再忍下去她都能成“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弥勒佛了,真以为自己好脾性?
过个生日还不忘添堵,她刚想起身,就被早看出苗头的宁铮一把压住,他贴近她的身子,脸抵住了她的脸,唇贴着她的唇,当他低声说话时,奉九感到了他的双唇传来的丝丝震动,“九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十八岁生日快乐……”
两人腻歪半天,总算起来了,奉九看看窗外的天,又下了小雨,无奈地对宁铮说:“奇了怪了,自我记事起,每年生辰,非下雨不可。”
宁铮替她参详:“雨水代表财,说明你命里就是大富大贵。”
奉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接了句:“也可能我是东海龙王转世。”
宁铮:“……应该是渤海吧,渤海比较近。”
奉九:“……”
没一会儿雨停了,他们到底还是开车去了棋盘山马场,只不过只有夫妻二人,连副官都没有跟随。
这里是以前宁家养军马的地方,随着宁军军队建设的逐步机械化,军马的数量大为减少,现在只剩这一个已然缩减了很大规模的地方了。
青山环绕,空气清新,绿草如茵。
东北平原上的军马,大部分都是海拉尔三河马,从肩峰到地面足有一米半,如果从头部算起,有的高达两米。
宁铮随即惊讶地听说,奉九会骑马——她们的学校又不是北平上海南京那种贵族式的教会学校,没开骑马课;而东北除了满族女孩,很少有人特意学骑马。
奉九告诉宁铮,那是因为自己的爷爷,唐家老爷子生前爱马,也养了很多匹马,唐家也曾养过一个马场;爷爷过世后,唐度也不喜欢也不懂马的,就把马场转手了。
奉九还说,爷爷个子特别高,比你还高一头,别的人给马喂草料还得扎个板凳,他只要伸伸胳膊一搂马头就能够到。
奉九的爷爷如果按现在的公制度量,就是接近两米了,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非常惊人的身高。
宁铮一听,觉得没见过奉九的爷爷真有点遗憾,他喜欢马,也有很多马经可以说,“那我爹可不行,他以前还得做个高板凳踩上去才能给马治病。”老帅在落草前做过兽医,尤其擅长治马。
说完才想起来,这么说是不是有取笑自己爹个头矮小的意思?奉九忍着当没听懂——不过老帅的确太矮了点。
旁边的驯马师早过来了,宁铮让他给奉九找了一匹个头不高温顺的骝毛母马,奉九想着自己好几年没骑过马了,先适应适应也好,但不用宁铮扶,自己一翻身就上了马,小步徐趋地跑了几圈儿,然后开始加速,可惜这小母马温顺过头了,根本跑不起来。
宁铮放了心,自己也去马圈牵爱马去了。
奉九围着马场跑了一圈后,看到宁铮骑上了一匹玄黑色的高头大马,三河马普遍被毛都是骝毛和栗毛色,像这样纯黑色的太少见了。
奉九眼见着这马风驰电掣一般从旁边飞掠而过,一身的溜光水滑,发达强健的肌肉像是在黑色的被毛覆盖的马皮下流动,长长的鬃毛飞扬在空中,在日光下流淌着油光,神骏优美,不禁有点眼红起来,随即回来找驯马师说了一声,让他给换一匹跑得快的。
驯马师本想不从,但奉九向他保证自己骑没问题,无法,只好给奉九换了一匹也是高高大大的栗毛色雄马,但脾气算得上温和,奉九这才高高兴兴地上马飞奔。
这跑马场真大,一宽一长足有一百多米,围着的一圈儿外围围墙足有六米高,鼎盛时期可以圈养几千匹优质军马,现在也有一百多匹马,只不过还没到放出来的时间,都在马圈里。
奉九刚才进跑马场前,看到跑马场向东就是明长城,上面矗立着明代建造的西营盘烽火台,它发出的迎敌狼烟,位于其他方向的两个烽火台——四方台和歪台山烽火台都可以接收到,充满了浓浓的历史沧桑感。
宁铮老远地看着奉九,她穿着宽松的白绸衬衫,底下是大腿部分特意设计得非常肥大的驼色马裤,一条Y型背带夹在裤腰上,向上向前延展,分成两条一左一右勒住了她的衬衫,越发显得一把细腰窄得触目惊心;头上一顶浅米色大檐平顶拉菲草帽,后背垂着一条不长不短结得松松散散的蜈蚣辫儿,发梢停着一只黑缎子蝴蝶结;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围着一条焦糖色四方丝巾,一双长长的黑色牛皮油面马靴包裹着她纤细的小腿,周身上下被温和亲人的大地色系环绕的柔软身躯,随着身下骏马的跳跃而自在地起伏,俏皮的辫子也随之在纤巧的背上晃动,像个吉普赛女郎一样妖娆,又潇洒率性得让人心折,更让人徒增占有之欲。
宁铮喉头一紧,快马加鞭地骑到她身边。
奉九冲他一笑,正打算继续前进,却在两马一错身之际,被他突然伸手拽着背带和衬衫一把提起,奉九尖叫,天旋地转间腾云驾雾一般,不知怎的已经与宁铮在他的马上相向而坐了。
她一明白过来立刻砰砰地砸了他硬实的胸膛几拳出气,宁铮大笑,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这一套掳人动作完成得轻松自在,奉九心里暗骂果然是有胡匪血统的人才干得出来的。
宁铮双腿夹紧马腹,催动马匹加速,随即把奉九紧紧地搂住,低头重重吻向她的唇,奉九被吻得身子后仰,腰臀间似是被弯出了一张惊心动魄的满弓,在马上动也不敢动,被迫承受这个来势汹汹的吻。
没一会儿,宁铮又把她在马上调了个个,让她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密密实实窝在自己怀里,他们一路打马上山,奉九早忘了宁铮刚才的胡匪行为,因为初夏青翠欲滴的山林风光实在太美了,把时间浪费在跟他生气上是不是傻?
山路两旁是密密匝匝的梨树、桃树、李子树、杏树、还有山丁子树,开始结艳红的嫩黄的果实;草地上也开满了五彩缤纷的绰约娉婷的野花,在初夏的清风中恣意摇曳。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宁铮紧搂奉九,两腿一夹,胯下骏马立刻心领神会,快如闪电般越过小溪和山涧,这急速奔驰的感觉实在痛快,奉九随手抓下头上的帽子,朗声大笑,原本结得松松的发辫儿也披散开来,山谷间满满回荡着她快活的笑声。
他们回去后,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箱子,吴妈过来说这是唐府送来的,是一份生日礼物。可前几天奶奶、父亲和继母、大哥大嫂、奉灵,甚至小不苦他们已经各自送了生日礼物过来了啊。
不苦的生日礼物是一幅习字,据说是写了十几遍才挑出来的最好的一幅:习文征明的楷体已经有点模样了,让奉九这个亲自给他开蒙的老师不禁老怀大慰。
奉九很快打开了箱子,高兴得叫了起来,居然一套极有风格的俄罗斯桦树套娃。最外面的一个最大的套娃上面,画的并不是传统的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反而是一个中国娃娃,穿着薄荷绿色的高腰晚礼服,梳着一条油松大辫儿,黑发红唇,头发间点缀了很多星星点点的小花,一看那容貌,正是两年前的奉九。
宁铮一看,呼吸一窒。
奉九仔细看过最外面的大套娃后,兴奋的神情消慢慢沉稳下来,若有所思,开始按部就班地拆解这套套娃,拆开一个就把上下两部分对齐合成完整的一个,放到茶几上,到最后数了数,从大到小,整整齐齐一共排了十五个,每个套娃上画的都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最后一个最小的是个小婴儿,七八个月刚学会坐的样子,嘴边还吐着一个泡泡,奉九笑着笑着,忽然感到一只手在她脸上揩拭着,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她抬头看看着神色难辨的宁铮,头一次主动向后靠近他的怀抱,宁铮无言地以手摩挲她的前臂,奉九轻声说:“是我大姐,看来她果然在苏俄,这是大姐画的,她画画可好了;不,她什么都比我好,对我还那么体贴,就像我娘……”
奉九感到宁铮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把她抱得更紧,紧到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好像此刻感到不安与思念,需要安慰的,不是自己,反而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国画等传统艺术,我几年前关注了一个公众号叫“民国画事”,经常有各种拍卖会和博物馆的展览的解说,教人如何欣赏中国画,受益匪浅。
第49章 大学生
奉九生日后两天,即中华民国十七年六月十八日,从北平传来消息:在“东南王”孙馨远、“三不知将军”张效坤的推举下,老帅半推半就地在中南海怀仁堂就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实现了他的毕生梦想。
其实,此时形势已经急转直下:北伐军势头正猛,原本的盟友或倒戈或观望,衷心义胆的屈指可数。这次就职仪式,遍邀各国使节,应者寥寥,除了原本交好的几位宁陆二系军阀,来观礼的人都没几个,就职仪式冷冷清清,老帅也讪讪然,应付地念完了就职“誓词”后,几位暂时忠心于他的军阀向他三鞠躬,终于,老帅心心念念的头衔终于到手,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元帅”,并当场上任。
这是北洋军阀的末代政府,称为中华民国军政府,俗称安国军政府。
他和段起瑞一样,虽无“大总统”之名,而行“大总统”之实。只不过,老帅的高升,也只是行将到来的末日前的一阵回光返照而已。
两天后,内阁组成:潘复为总理,其他各路总长也已就位。潘复内阁是中华民国北洋政府第四十六届内阁,也是最后一届内阁,同时也是老帅统治时期唯一的一届内阁。
奉九当时听说了,颇有些哭笑不得:四十六届啊,从民国元年始,到现在不过十六年的光景,政府居然已经换了几十届人马,有的短命政府只有十天寿命,这是怎样的速度,这是怎样的混乱和荒诞。没有一个稳定的政府,国家还想发展,不过是痴人说梦。
同年八月二十日的《奉天日报》,整整三版都贡献给奉天大学高达一千多人的录取名单了,“云鹿微”这个名字不但赫然在列,而且在文科考生里拔得头筹,足足高出第二名快一百分——国文特优、英文满分,被英文专业录取,是名副其实的女状元。
奉九报考时已经考虑到,在和宁铮订婚、结婚时,“唐奉九”这个名字都上过报纸了,只怕以后会多有不便。所以她思来想去,本想用自己的字“唐鹿微”报考,但又一想,这个姓还是不行,最后干脆用了母亲的姓“云”,成了云鹿微了。
奉九的字是十二岁时开始用的,取自是“树深时见鹿”、“见微而知著”两句话里的各一个字:一句是李太白的诗,一句是老苏《辨奸论》里化用韩非子的话,当初取完,自觉美景、深意都有了,很是自鸣得意了一阵子。
现在配上母亲的姓,也很好听。
至于报考时需要的高中毕业证、照片和介绍信,除了照片,其他的只能造假;当初一告诉宁铮需要他帮忙,他还有点不乐意,因为他觉得,自从嫁了自己,奉九去哪儿都应该报上“宁唐奉九”四字大名才是,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奉九说得对,如果真用这个名儿,奉九的大学生涯只怕永无宁日了。
远在河南的宁铮当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奉九是先给唐府报喜,然后再给宁铮打的电话。宁铮话语里表现得很有点震惊,这装相装得也是杠杠的。实际上几天前,他已经让支长胜借用一位奉天省政府大员的名义,打电话询问过奉天大学招生考试办负责人了。负责人很高兴能给大员的秘书报喜,因为关于这位云鹿微,他们一班职员也已经议论了有一阵子了。
负责人还非常兴奋地告诉支长胜,说他打听的这位考生,连阅卷教授都说,是从未见过的好苗子。
宁铮这才知道,他的太太“云鹿微”,算是彻底出了名了。
不过听到奉九高达五百八十分的分数,他也有点意外,毕竟录取分数线不过三百七十五分而已,自己太太,唐家小六,果真秀外慧中。
宁铮又不可抑制地想着,以后他们的孩子,该有多优秀。
但他并没有马上告诉奉九,因为她在这些事情上很较真儿,不想走后门,所以,还是等着她自己去查,这样也更有成就感吧。
奉大今年原本计划额外招收五十名女学生,但因为报名踊跃,所以最后又多招了二十名,但对于在校总人数高达五千名的和尚大学而言,女生比例还是少得可怜。
有人影影绰绰得知宁少帅夫人也报考了,但后来找遍了录取名单,也没发现有姓宁或姓唐的女生入学,还以为今年入学考题之难,连少帅夫人都没考上,可见这个学校录取之严格。
对于这种猜测,奉九和宁铮自然是乐见其成:放出个风声说少帅夫人主动要求报考就可以了,已经起到了原本预计的鼓励女学生报考奉天大学的作用。
巧稚报考的协和医学院虽然考试比奉天大学晚,但放榜是同一日,巧稚也考上了,虽然位次是中位。老帅很高兴地从北平打电话来,夸二女儿真能干,比不学无术的大姐强多了。
不过重点却是夸三儿媳奉九,竟然考了个女状元——老帅自己墨水不多,所以对脑瓜好使读书多的人从来都是非常敬佩的。这多好,奉九又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跟一班老弟兄吹牛的谈资。
奉九的好友、美国驻奉天总领事葛大卫的女儿葛萝莉,也作为留学生免试进入了奉天大学:一所大学想成为国际知名的大学,增加学术多样性,必须得接收一定数量的外籍学生,这个办学指导思想从现代大学建立伊始就从未变过。
她选择了历史专业,因为她明显对人类历史特别是中国史更感兴趣。
奉九很高兴好友跟自己同一间大学,从此以后她们经常约饭,葛萝莉是少有的对中餐非常喜爱的驻奉外国人。
奉天大学要求大一新生必须住宿舍,大二开始才可以在校外租房住。
奉九巴不得重过学生生活,这样美好的日子简直是偷来的,她接到录取通知书,读了上面的要求后,兴高采烈地给外地的宁铮打了电话,报备此事。
宁铮一听,立觉失策:大学毕业不过两年的功夫,他已自觉离开大学生活很久了,久到最初的一些细枝末节全忘个精光。的确,全世界的大学都要求大一新生在头一年必须住宿,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来也能让学生尽快熟悉教学和校园环境。
他十六岁就在美国上大学,上了一年后虽然没有退寝,但经常伙同包不屈夜不归宿,到处游玩,晚了就住在校外租的房子里,怎么遂意怎么来,当然充分的游玩也并没有让他因此未耽误过功课,不过成绩不那么好的包不屈就不一样了,为此差点没毕业。
奉九居然要住校?这让本来回奉天时间就越来越少的宁铮情绪郁郁,虽然周末也有假,但要是他正好平时有空能回去,而周末必须返回驻地呢?怎么现在连见个自己太太都变得越来越难难了?
虽然现在每每和奉九睡在一起也做不了太多,但……聊胜于无啊。
这时他又痛恨起自己的身份来了,作为奉天大学副校长和董事会成员,如果带头让自己新入学的太太不住校而是搬出来住……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所以,他只能在电话里要求奉九周末必须回家睡,而自己也会尽量安排在周末回到奉天。
奉九点头答应,撂下电话心里乐开了花,想到以后可以不被捏捏弄弄,而是清清静静地入睡了,心里不免很是憧憬。
九月份一开学,奉九先送走了去北平读协和的巧稚,随后就高高兴兴地由卫镧送着报道去了:为什么是唐家侍卫卫镧而不是宁军军官,当然是因为宁铮回不来,所以他的近卫旅也都跟他在河南。
到了校门口,奉九就让卫镧回去了。她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到了分给自己的女生宿舍。离得老远就看到宿舍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男女平权 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下联是“阴阳合历 你过你的年 我过我的年”。
奉九笑了,这对联,很有巧思。
奉九的大学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当然,一旦住上宿舍,奉九虽然对生活不是很挑剔,但毕竟也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贵女子,两相比较下,是没在家舒坦:四人一间,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澡得去公共澡堂,因为澡堂小有时还得排队;没有家里的水法潺潺流水伴着入眠,没有那些常换常新的镂空纸灯笼发出的朦胧的微光;还有女孩子之间特有的小摩擦……不过这些她很快就适应了。
奉天大学的宿舍条件可能无法与燕京大学这样顶尖的私立大学比,但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到后来天气越来越冷,虽然学校有暖气,宿舍里温度也不低,但她有点怀念被一个人形暖炉抱着睡的时光了,那感觉也不赖。
她每天神采奕奕地上课、做功课,跟同学和授课老师课上课下研讨感兴趣的学术,如鱼得水。
英文系要求本来就高,招生简章里除了“谈话清楚、写清晰明白的作文、能流利地读普通英文课本”外,还明确提出“善用动词”,可见英文专业老师很清楚地知道,中国人学外语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动词使用得不好。
奉九的英文专业能力引起了老师们的一致赞叹,她国文英文基础都很厚重,这才是真正的脚跨两界、学贯东西的未来人才,奉天大学英文系的设立颇受学科领头羊——燕京大学英文系的影响,骨干教师们都认可一件事:在招生时就考虑到国文与英文之间的内在联系,办学目的是为了培养精通本国文化与西洋文化的中西交汇人才。
有的国人见识浅薄,自以为让孩子从三岁起只学英文就可以了,反而对中文阅读有无皆可,甚至于瞧不起自己的母语,基于母国目前积贫积弱的现状,而认为中文是落后的语言,其实这种做法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孩子是走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