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顾恒舟没有解释那么多,只冷淡的说了一句:“跟着便是。”
沈柏也不多问,欢天喜地的跟着。
远烽郡刚下了一场雪,出了营帐后,凛冽的寒风立刻侵袭而来,沈柏缩了缩脖子,被风灌得咳嗽一声。
顾恒舟骑了他的枣红马过来,沉声命令“上来。”
沈柏走过去,抓住马鞍踩着脚蹬上马。
咳了两声,沈柏喉咙有点疼,不过她没在意,欢快的说:“我好啦。”
顾恒舟夹了马腹策马出营,坐在马背上光靠自己是维持不了平衡的,沈柏不敢抱他,只扯住他的衣服做支撑。
营里人多,平日操练声音也大,营帐扎在城郊以免扰民,顾恒舟骑马很快带着沈柏进城。
沈柏来过远烽郡好几次,对这座城池最深的印象就是这里到处都有战火硝烟的痕迹。
但现在的远烽郡却比之前热闹了许多,城中商铺变多,街道两边的摊贩商人也多起来,这边的街道不及瀚京的宽,进城以后,顾恒舟先去驿站把马寄放着,而后带着沈柏去城中转悠。
远烽郡的土壤贫瘠,粮产不多,之前街上都是卖口粮的,现在街上多了成衣铺、胭脂铺,还有各式各样供人玩乐的小玩意儿。
沈柏看得有些花了眼,忍不住对顾恒舟说:“陛下真厉害啊,短短三年竟然把民生改善到这种程度。”
之前远烽郡的百姓只想要安宁,但现在,沈柏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富足。
不止没有了战火的侵扰,还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
真好啊。
顾恒舟一直不快不慢的走在沈柏前面,听见这话,他停下脚步,侧眸看着沈柏问:“你之前来过昭陵?”
我本来就是昭陵人啊。
沈柏在心底回应,嘴上含含糊糊的说:“我就是略有耳闻,在一些游志上读到过这边的风俗民情,现在亲眼见到,觉得差别挺大的。”
顾恒舟抿唇不言,带着沈柏又逛了两条街,走进一家酒楼。
这酒楼和瀚京的追鹤楼挺像的,只是没有追鹤楼那么奢华大气,角落只放着绿植做装饰,而不是之前的花瓶字画。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饭点,吃饭的人挺多的,包间已经没位置了,伙计把他们带到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伙计又要报菜名,顾恒舟和之前的作风一样,只要三菜一汤。
饭菜很快上来,份量挺足的,沈柏等顾恒舟动了筷子,自己才尝了一口。
味道也很不错。
沈柏眼睛亮起,下午还想逛逛其他地方,不敢说话惹顾恒舟不快,只闷头吃饭。
吃得正起劲的时候,顾恒舟突然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柏手一抖,那块红烧肉掉下去,巴巴的问:“什么事?”
顾恒舟说:“马上就是沈丞相的五十大寿,陛下让我回京,也有顺道为丞相贺寿之意。”
沈老头这么快就五十了?
沈柏有点意外,顾恒舟继续说:“丞相向来低调,府上从来没有大肆操办过什么,这次为他做寿也是陛下的意思。”
沈老头如今也算是一朝元老,为了昭陵掏心掏肺,赵彻费心给他做个寿也是理所应当的。
“陛下还真有心了。”沈柏恭维了一句,以为顾恒舟是头痛该买什么贺礼才好,试探着说,“我听说你们昭陵这位丞相学富五车,最爱诗书,方才我在那条街看到一家书店,里面兴许能找到一些京里没有的书本,要不一会儿我陪大统领去里面逛逛?”
顾恒舟并不应答,铺垫许久终于切入正题,说:“我想起丞相大人膝下除了一名幼子,还有一个女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位沈小姐也叫沈柏。”
沈柏咕噜一下咽掉嘴里的东西,正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回答比较好,顾恒舟又说:“这位沈小姐三年前消失无踪,生死未卜,听说还曾与我有过婚约,你与她同名同姓……”
“碰巧!”沈柏迫不及待的打断顾恒舟,“这纯粹是碰巧,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你扭头就又碰到一个沈柏呢。”
顾恒舟看着沈柏没有反驳,沈柏心虚,忍不住又问:“那位沈小姐都与大统领有过婚约了,怎么大统领连她的面都不曾见过吗?”
“见过。”
顾恒舟说,沈柏眼睛瞪圆,差点想直接蹦起来逃跑,顾恒舟却说:“她曾假扮男子多年,在太学院时,我与她是同窗好友,不过后来我生了一场怪病,醒来后就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你记得所有人所有事,但是独独忘记她长什么样了?”沈柏追问,顾恒舟点头,沈柏眉头拧起,片刻后又问,“那你现在提起她是什么感受?”
“就是一个不知道容貌的普通人吧。”
顾恒舟说,沈柏松了口气。
是了,东方影说过,解忧术会剥离一个人的感情,就算曾经再怎么喜欢,以后提起来都会心如止水。
这样就好。
沈柏对自己说,见顾恒舟还看着自己,煽风点火的说:“大统领英明威武,前途无量,而这位沈小姐一言不合就消失无踪,一定是个任性自私的人,实在与大统领不是良配,大统领应该庆幸没有与她成婚,如今正好还可再择良妻。”
沈柏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顾恒舟吃了口菜,眼皮一掀,幽幽的问:“在你看来,什么样的女子才算良妻?”
在这个话题上沈柏可有话聊了,但撞上顾恒舟黑亮幽深的眼眸,莫名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都放手了,哪还有资格说什么。
沈柏低下脑袋,戳了戳碗里的饭,底气不足的说:“良妻不良妻的,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要喜欢吧,毕竟那是要跟你相伴到老的人。”
顾恒舟没再说话,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吃了饭,顾恒舟和沈柏去了那家书店,沈柏自告奋勇要帮忙挑贺礼,顾恒舟自然让她去挑选。
这家店是老店了,装潢一般,但里面的书还挺多的,不是时兴话本子,而是一些祖上传下来的旧书。
沈柏记得沈孺修的喜好,挑了两本古书和一方造型别致的砚台。
那砚台落满了灰,很是不入眼,但洗干净之后应该不会难看到哪儿去。
掌柜的把东西包起来,沈柏主动抱在手上,顾恒舟付钱,两人一起从店里走出来。
往前走了十来步,顾恒舟突然说:“我觉得,我应该很喜欢她。”
沈柏停下,回头假装不懂,问:“大统领说谁?”
顾恒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觉得,我应该很喜欢我的未婚妻。”
沈柏哑然失语,在这一瞬间很希望自己能突然消失不见。
顾恒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继续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不会和她有婚约、。”
第215章 过来,让我抱一下
那应该是你的未婚妻不喜欢你吧。
这句话在沈柏嘴边转了半天,终究没能说出来。
能得到这么坚定热忱的喜欢,她没有任何理由说不喜欢的。
喉咙哽得厉害,沈柏低下头,说:“这是大统领的事,我一个外人说太多反而不好,大统领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刚刚在酒楼她说的已经不少了,这会儿说不好说太多,会不会太晚了点?
顾恒舟没戳破沈柏,越过她走在前面,淡淡道:“走吧。”
两人又在城里逛了逛,顾恒舟难得回京一趟,沈柏又帮他给顾廷戈挑了几样东西。
镇国公在边关戍守数十年,如今卸甲归田,成日在瀚京待着没什么事做,必定很想念边关的风情,带点东西回去,多少能让他心里多点安慰。
因为顾恒舟的话,沈柏后面有点心不在焉,本以为顾恒舟逛完就会回营里,路上碰到出来采办的伙头兵,顾恒舟让他们把东西带回营里,让沈柏提了两坛好久,去了城南一个普通宅院。
院子是两进的,守门的是个瘸腿老大爷,见到顾恒舟,老大爷立刻开门,顾恒舟领着沈柏进去,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人光着膀子在劈柴。
前两日才下过雨,天气冷得很,这人热得大汗淋漓,旁边的木柴已经垒成小山。
看见顾恒舟,他立刻放下斧头,擦着汗走过来,顾恒舟先开口打招呼:“李叔叔。”
李云觉有点喘,颔首应了一声,越过顾恒舟看向沈柏。
沈柏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李云觉是见过她的,顾恒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李云觉不可能忘记,这要是当场戳穿……
沈柏的脑子乱七八糟的,完全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应对,顾恒舟冷淡的说:“她叫沈柏,身份比较特殊,暂时跟在我身边,李叔叔不用太在意。”
“行远不必多言,我懂。”李云觉点头说,对顾恒舟的到来很开心,轻松道,“我现在也已经卸任,不该问的我绝对不会多问。”
沈柏松了口气,李云觉多半是误以为她是有特殊任务才来远烽郡的。
两坛酒提手上挺累的,沈柏极有眼力见的上前,说:“这是大统领特意给您买的酒。”
李云觉豪爽,并不推辞,把酒接过,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一个娇嗔的声音:“昨儿答应我什么了,今天又要喝酒?”
循声望去,院门口走进来一个穿蓝白棉褂罩石榴长裙的妇人,妇人只简单挽着一个发髻,看着只有四十左右,左脸有一条细长的疤痕,但仍看得出容貌昳丽。
“婶婶。”
顾恒舟颔首行礼,李云觉嘿嘿的笑起,对沈柏说:“这是我家那口子,翠娘。”
李云觉的语气颇为自豪,看得出很喜欢翠娘,沈柏犹豫了一下,跟着顾恒舟喊:“婶婶好。”
翠娘摇着腰肢走过来,嗔怪的横了李云觉一眼,而后堆起笑说:“顾小大统领你自己来就是了,还带什么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李叔是什么人,酒一喝他能耍大半夜的酒疯。”
“晚辈在呢,给我点面子。”李云觉撞了下翠娘的胳膊,翠娘没理他,拿走那两坛酒,将沈柏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说:“就猜到今天你们会来,锅上蒸着羊肉,还有锅边馍,快进来吃饭。”
“就是就是,这个天气吃羊肉最好了。”
李云觉附和,揽着顾恒舟的肩膀往屋里走。
翠娘落后一步,和沈柏并肩。
她不住的打量沈柏,等顾恒舟和李云觉进了屋,拉着沈柏到一边,好奇的问:“姑娘是顾小大统领什么人呀?”
沈柏如实说:“大统领怀疑我是细作,所以将我扣在身边,等查清真相才会放我离开。”
细作?
翠娘瞪大眼睛,沈柏瘫了三年,这几日身体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病弱,但也自有一股柔弱之气,完全没有三年前的不羁狡黠,怎么看都和细作搭不上边。
而且以顾恒舟的脾性,但凡沈柏和细作有一丝半点的牵连,他绝不会随随便便把沈柏带到城里转悠。
翠娘到底也活了大半辈子,很快猜出其中有猫腻,也没多说什么,领着沈柏进屋,很快端了一屉热腾腾的羊肉和锅边馍上桌。
翠娘的厨艺极好,羊肉用秘制酱料腌制,整出来以后香气四溢,腥味被香菜完全压制,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开。
锅边馍中间被划了一道,可以把肉填进去一起吃,在翠娘和李云觉的劝说下,沈柏一口气吃了三个馍,肚子撑起来。
李云觉和顾恒舟吃得慢,两人更多的是说话。
顾廷戈卸任了,李云觉和孙毅光相继卸任,孙毅光回了老家,李云觉家里没什么人了,遇到翠娘,便在远烽郡安了家。
这次顾恒舟要回瀚京,李云觉自然要让他捎些话回去给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