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皇帝遣人至沁水码头迎接。
远远一眺望,还挺隆重的,人很多,官兵林立还有囚车等待,身穿绯色墨绿官袍的官员足有十几二十个。
也是,萧迟立大功了。
迅速平灭叛军,将兵祸迅速消弭,于公于私,朝廷皇帝都会隆重迎接。
萧迟倒没太在意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人的眼界自然而然改变。现在哪怕萧逸还在,他心态也不会和旧时一样。
不过他情绪还是有些激动的,因为一出船舱,他就看见正翘首的段至诚段至信了!
! 短短数月,倍觉漫长,再见舅舅们,感慨万千。
“舅舅!”
“殿下!!”
上下打量,确定无伤,段至诚胡须抖动,连续了三声好。
“老太太念叨您好些时候了,诶,先前都不敢说。”
“我回头就去看她老人家!”
稍稍叙过话,段至诚就按下住声,迎接的官员都围拢上来,他们总不好一直霸着说话。
纷纷见礼,萧迟缓声叫起,周淳笑着拱手:“殿下平叛辛苦了!”
说着拍拍葛贤蒋弘的肩膀,有点羡慕。惊险是惊险了,但这是大功啊,诶,自己就没赶上了。
萧迟一党的人畅快笑语,其余官员也纷纷恭贺夸赞,包括颜琼和吕敬德等皇帝的亲信心腹。
平王殿下薨了,安王又这般,皇帝膝下三子,唯剩下一个萧迟。
已毫无悬念,热络是自然的。
颜琼吕敬德还好,其余的有些热情已经十分明显了。
萧迟颔首:“为父皇尽忠,谈何辛劳?”
客套话说完之后,颜琼吕敬德忙碌着接手叛犯去了,其余人也识相退开,好让段至诚萧迟舅甥说话。
问过裴月明,又问江南详情,萧迟就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萧琰。
段至诚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最后也没说什么,只道:“殿下快进京吧,陛下正等着您。”
……
父子二人阔别已久,险些还阴阳相隔。
萧迟瘦了些,也黑了些,眉目坚毅,如宝剑藏锋,锋刃敛在古朴苍浑又隐透质感的剑鞘内,不吐锋芒,却教人无法忽视半分。
如日中天,是彻彻底底长成了。
而皇帝却老了。
老了很多,多到萧迟一个照面,不禁吃了一惊。
他丧了一子,萧逸包藏祸心,勾结萧琰,萧迟险些毙命江南。
那些天皇帝就没过睡一个囫囵觉。
连遭打击,饱受担忧煎熬,偏偏他这病,是最最受不得累怒的。
皇帝瘦了,肤色暗淡颧骨耸起来,眼下嘴角纹路明显,身上的龙袍都有些松了,昔日如山挺直一般的!的脊梁,竟微微佝偻。
皇帝招手:“迟儿过来。”
萧迟敛了敛情绪,缓步过去。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细细端详他,许久,长长吐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好在,皇帝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他问江南情况。
萧迟退回两步,呈上折子。
他盯着鎏金博山炉袅袅升起的青烟,有些出神,折子写得很详细,皇帝慢慢翻阅,仔细看过。
“是。”
皇帝阖上折子,盯着殿外的某一点,在萧迟告退要转身前,他说:“也去给你母妃请个安。”
皇帝慢慢说:“别告诉她。”
……
回到京城,京中消息马上就呈上来了。
裴月明翻了翻,这段时间,京城也不平静。首先就是萧逸扑簌簌带落的一地炮灰,忠毅侯府已经抄了,申家人正羁押在狱等待审判。
同时淑妃也废封号被移出妃陵了。
然后就是萧琰这边,窦广的亲友同年,一挖再挖,还有那个益都王府,京中直到现在都还动荡不休。
还查着呢。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一提的,就是萧琰本人。
京城没有任何有关他的传闻,一丝都没有,少数有消息渠道的都闭嘴如蚌壳。
皇帝把消息捂得紧紧的。
有靖王,有瞿炎,就是没有萧琰。
行吧。
告不告诉贵妃,不用他们想了。
从皇宫回来已经傍晚了,休息一夜,次日萧迟和裴月明就登车去洛山给贵妃请安。
风吹起车帘,梧桐落叶,郊野的长草叶尖已经泛黄了,风一吹,刷刷一片。
萧迟长长吐了一口气。
也好。
他其实也不想告诉贵妃的。
想起萧琰,心情复杂,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得描补多说也无益,对于这些斩不断理还乱充满血腥怨恨的关系,萧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他的心里,还是偏向自己的母妃的。既然无用,那就不告诉她的好。让她继续以为萧琰早早就意外身亡的,那就好了。
“这样也好。”
他说:“母妃秉性婉柔,这些旧事就不要翻出来说了。”
! “嗯。”
裴月明没意见。
实际对于段贵妃和皇帝这一对,她现在都不知怎么评价。
皇帝吧,不能说不爱,裴月明相信他是真爱段贵妃的,自萧迟以后,就再没有小皇子小皇女出生过。
王妃做久了,许多事情她现在也知道。这么些年来,皇帝是真的守身如玉,他再没宠幸过任何人。
这足可以证明他的真心。
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贵妃?
贵妃确实失职,这点毋庸置疑的,但大概她是真想不到,爱人要杀她的孩子吧?
甚至一边和她好,一边狠下辣手吧?
贵妃是有很多地方让人诟病的,头一个她作为太子妃这政治敏感度真的太差劲了!
但裴月明想着,她当时该是信任皇帝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了解他的一切,彼此深爱,她当年该是信任他的吧?
啧啧。
果然皇帝一直都是那个皇帝,遇上帝位皇权,一切都要倒退一射之地啊。
他没变过。
想到这里,裴月明不由看了眼正撑额沉思的萧迟。现在皇子就剩萧迟一个了,百官不用选,这不封太子也是隐形太子了。
讨好储君人之常情,就算不讨好也不会刻意去冒犯,适当给方便那是必然的。
未来朝堂,一明一隐两君并在只怕是必然趋势。
恐怕到时皇帝又会被触犯了。
那两枚虎符带来的温情,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怪道萧迟昨天回来,神色平常,也没见多少情绪波动,想必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诶,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不想了,还是先去见了贵妃再说吧。
裴月明没什么意见,既然皇帝和萧迟拿了主意,那她照做就好。
……
再次来到洛山行宫。
叶尖泛黄,微染秋意,轻风过,一泓碧水粼粼,衔山接岭,绿意盎然,洛山行宫静谧依旧。
和京城仿佛两个世界,外面的烦嚣一点也没有沾染上它。
换车登辇,萧迟裴月明直入妙法观。
赵嬷嬷早等着台阶下,一见轿辇面露喜色,“殿下娘娘快进去吧,娘娘等了一早上了。”
檀香袅绕,再见段贵妃!妃,岁月善待她,时光仿如这山间行宫一般静谧凝固。
一张柔美面庞露出欢喜颜色,贵妃一身素色鹤氅,正立在门槛后看过来,“迟儿!”
萧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母妃!”
贵妃又看裴月明,微笑:“元娘也回来了,快进来坐罢。”
贵妃握着萧迟的手,细细睃视着,蹙眉关切:“总算回来了,我听说江南有叛乱了,可波及泗州了?”
她还是听到一些风声了,是妙法观宫婢休假回城探亲听说的,影影绰绰也不真切,贵妃一惊,忙使人去宁王府问,不过裴月明也出去了,留守的就算收到什么风声也只敢说不知。
她后又使人去永城伯府问,段至诚只道无事,泗州在淮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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