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辞仲子
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姬家弟弟叫什么名字。
易桢和这位名义上的小叔子几乎一点接触都没有。
上一次他们对话的时候,他还是她丈夫呢。那个时候她觉得姬家这位郎君真是被流言蜚语害的不轻,明明是好纯情一只小奶狗,却被外界传成偎红倚翠的风月常客。
但是谁能想到呢。一场婚礼的新娘和新郎竟然可以同时都不是本人。
替婚的新娘自己也没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吧。
说真的,这孩子看起来完全不是那种会帮着兄长胡作非为的人。估计当初是姬金吾先斩后奏,迎亲时人先跑了,把选择题抛给自己的亲弟弟,并且十分自信,自己这个弟弟的兄控属性会压过克己复礼属性。
传说中双胞胎之间那一点微妙的感应。
虽然我很混蛋,你也知道我很混蛋,但我明白你一定会支持我的。
“兄长还没到。”看易桢不说话,杜常清实在扛不住了,开始找话说。
他现在整个人像是一滴火炭上的糖,滋滋作响,完全平静不下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干脆就绷着身子什么都不做。
易桢听见这个人就来气,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但还是有些僵硬:“他过来干什么?”
杜常清不由自主又退了几步,看样子恨不得退到门外去,答道:“兄长拜托我来给嫂嫂解开定身咒。”
易桢:“……那你解开啊,为什么要站着等他?”
杜常清一身干净的白衣,刚才他明明持刀加入了打斗,但是现在衣服上一点血迹和脏污都没有。和刚才走的姬金吾完全不一样,姬城主一身都是干不了的血迹,染了她一身。
一对可以一眼分辨出来的双胞胎真的一点乐趣都没有。
杜常清:“兄长在场会好些。”
易桢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刚才进门的时候久久不关门,可能是打算就让门一直敞开着,毕竟他们的身份共处一室需要避避嫌。只是后来发现穿堂风实在太大了,榻上又躺了个受寒的病人,这才关上的。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嫂嫂房内怎么没有婢女陪着?”
易桢:“你哥刚才让她们出去的,可能忘记叫回来了。”
杜常清的神色有些疑惑,约莫觉得自己兄长向来处事周全、面面俱到,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那我去唤她们来。”杜常清一低头,迫不及待打开门出去了。
易桢:“……”
易桢不太理解他严防死守的态度,好像靠近她一点,她随时会把他扒拉到床上去,然后两个人一起犯下不能告诉兄长的错误。
她都动不了啊,靠眼神勾引吗。
可能还是上次在床上扒拉他给这孩子留的阴影。
但那个时候……她不是以为是明媒正娶嘛,勾搭勾搭自己的纯情奶狗丈夫还是很好玩的。
谁能想到扒拉了几下发现是自己的小叔子。
易家带来的婢女们很快就进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郎君说他累了,不过来了。”
易桢觉得自己也好累:“不过来就不过来吧,咱们快点。”
她浑身都软绵绵的,被婢女扶起来的时候,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诗“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易桢:“……”
当着这种又纯情又守礼的小奶狗想起这句诗,除了证明她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成年女性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了。
“那冒犯嫂嫂了。”杜常清很有些局促,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探到她脖颈上,没有接触她的皮肤,又说了一遍敬语:“冒犯嫂嫂了,咒印在这里。”
易桢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在某个刹那她忽然就能够动了,像是钉在骨子里的枷锁被人卸了下来。
杜常清刚才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十秒钟。
排在第二漫长的是他大半个时辰前和兄长吵架,兄长骂他蠢之后的那十秒。
易姑娘脖颈上的艳红痕迹,他之前只远远瞥了一眼,如今这么近距离接触,方看清楚是怎样的……
是怎样的……
杜常清多年清修,和他兄长完全不是一路人,此时甚至想不出形容词,他脑子里读过的经书典籍到处乱窜,窜来窜去,最后只留了一句。
从来说花意,不过此容华。
“好了,那嫂嫂休息吧。”杜常清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收到身后去,明明根本没有碰到她的肌体,但是不自觉回想起之前握着她手腕时感觉到的温软触感,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急匆匆地要走。
易桢开口叫他:“等等!那个……我其实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不能跟着叫小郎君吧,大郎君小郎君什么的也太不成体统了。
杜常清连忙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见她神色迷茫,还把每个字拆出来组了词。
易桢其实只是在迷茫为什么他们家一对亲兄弟不同姓,是父母和离还是怎么着。但此时见他神色严肃,像是小孩子第一天上学告诉班主任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忍不住笑了出来,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句:“好的,今日麻烦……常清了。”
她原本想叫全名的,但是那一瞬间忽然想起姬金吾是多么在乎他那个弟弟,鬼使神差的,便这么唤了一声。
眼前的白衣少年果然表情都不对了,胡乱应了一声,逃跑一样推开门出去了。
对不起她有罪下次还敢。
易桢低眉问身边的侍女:“小郎君今年多大了?”
一旁的婢女笑道:“小郎君与咱们姑爷是双生子啊,今年也是昌黎之年。”
易桢:“对哦,我糊涂了。”
还是性格在起作用,明明这两兄弟同岁,但是易桢就是觉得姬金吾要大杜常清个十几岁。
“小郎君于修行上极有天赋,现在已经是上品修士了,夫人和他关系好些,日后总是有好处的。”
易桢被指引着往浴室走去,心里默默地想着:很有天赋的小杜弟弟学了至少二十五年,才成为上品修士,可以一刀捅进张苍的胸膛里。
她就算是小杜弟弟那样的天才,也至少要二十五年,才能和张苍正面刚,而这二十五年里,张苍必定不会停下来等她。
易桢仿佛在做什么后车追前车的小学奥数题,一时间觉得头都大了。但是这么乱七八糟地发了会儿呆,脱掉衣服进了水池,热水漫上肩头,她忽然觉得卸下了一身的疲累,头上的血条在缓慢地回复。
明天会更好的,她要好好活着。不要失望,不要伤心,要活着。
易桢泡在热水里一本正经地算自己至少需要多少年才能一刀捅死张苍,期间还顺便给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做课程表。
谁能够想到那么大个人了还要重温高三生活。
教练,能不能直接学捅死张苍的那一招啊。
教练,我就想学那个。
“夫人,阿青姑娘说现在想要见您,您看?”有个婢女匆匆走进来,低声问道。
一边正伺候着的其他丫鬟有些不满地蹬了她一眼:“夫人很累了,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
易桢一看就知道这婢女收了阿青的好处,但她此时确实很想念阿青的按摩大保健。她今天在各种地方被扔来扔去,真的很痛啊,急需一次马杀鸡。
易桢轻轻地咳了一声:“让她进来吧,都是姑娘,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万一有急事呢。”
只是急需一场马杀鸡而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成年人的快乐毕竟不多。
易桢没想到能那么快乐。
“背部的肌肉也太僵硬了。”阿青嘀咕着:“卿卿是撞到什么地方了吗?”
易桢刚才叫出声之后觉得太丢脸了,随便找个借口把婢女都支出去了。
她又累又困,提不起精神来,现在自暴自弃,觉得大不了被漂亮姐姐在浴室里睡,整个人都迷糊了,趴在玉床上,只有一丝意识留存,勉强回答:“没有啊……”
“卿卿眉头皱得好深,是在想什么?”阿青伸手去抚她的眉毛,问道。
“在想小杜弟弟那么厉害,都学了几十年……”
阿青说:“小郎君醉心修行,心思简单,阿桢不必担心,能相处好的。”
呜呜呜马杀鸡还送心理疏导,太感人了。
阿青说:“卿卿困了?我给卿卿讲个睡前故事吧,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易桢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阿青:“我们楼前,以前住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哥哥娶了妻,和和美美过了些日子,弟弟离家行商,路上得了重病送回来,眼看着人不行了,便对自己兄长吐露心声,说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对不起哥哥的,就是当初对自己嫂子起了不轨之念,恐怕自己做出什么错事,所以才忽然离家行商,临死之前,希望兄长能原谅自己。”
阿青的声音又轻又柔,气音撞在耳边十分温柔,易桢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
阿青:“于是那个哥哥就让弟弟来自己家里过夜了。”
易桢猛地清醒过来。
易桢:“?”什么时候睡前故事有这么刺激的展开了???
阿青见她忽然睁开眼睛,还抬手帮她闭上了,继续用温柔的气音讲故事:“反正双胞胎兄弟嘛,长得那么像,算什么两个人。理论上来讲,如果不开灯,半夜昏昏沉沉的,帘帐一掀,换个人都发现不了。”
易桢在她纤细的手指下被迫闭上眼睛:“……”
不是,你讲这种刺激的睡前故事没人能睡着的。
第24章 织水为绡(中)
一个温馨提示:如果你的姐妹见多识广,就不要在她面前开车了。()
她会嫌你开得慢,把车扛在肩上连夜带你见识大千世界。
易桢觉得她是在暗示什么事情,于是她试图破解掉这个故事的语境:“弟弟不是病重吗?盖着棉被单纯躺在心上人身边一偿夙愿也不过分啊。恋慕一个人又没什么错误。”
阿青纤细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大约觉得她说要休息又精神抖擞地聊起天来有些任性得可爱,也不逼着她闭眼了,收回手来,双手手指交叉,模拟成骨锤的样子,从易桢的脊背上段一路轻敲下去,骨节相击,发出奇异的、又闷又清脆的声音。
阿青一边敲击,一边笑道:“卿卿真是像月亮一样,干干净净的。”
“卿卿不懂男人呢,一个男人和思慕多年的心上人只有一宵之欢的时候,可不会只看着她入睡的。”
“过了这一晚,可就再也没有了。”
她轻笑着:“换了卿卿,卿卿难道愿意把仅有的一晚时间,浪费在看他入睡上吗?”
易桢心想,生物书上那只果蝇都知道在临死之前抖擞精神把自己的突变基因传承下去,更何况她呢。
能睡当然是要睡了,怎么也是牡丹花下死。
但是她不能这么回答,于是易桢义正言辞一口咬定:“会。”
阿青笑了,也不戳穿她,而是继续了刚才那个故事:“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故事,还是听一个鲛人小姐姐讲的……算一算,那个鲛人小姐姐都去世有一段时间了。”
易桢:“啊?鲛人?”
上一篇:师徒恋不会有好结果
下一篇:我是天降女主文里的小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