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23章

作者:枭药 标签: 婚恋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您也说了,我待磬音素来不亲近。”

  “自打孙儿废了,连以往孙儿最是亲近的人,都是一个个的避之不及,您倒是与不亲近的纠缠个什么?”

  齐茂行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声音低沉,提起“最是亲近的人”时,也是死板的毫无一丝起伏,干巴巴的,倒叫人分不出到底是不是另有它意。

  齐茂行再她跟前从未这样阴阳怪气过,老太太一愣之后,果然觉着满心的不痛快,可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待她想清楚,齐茂行便已伸手转着轮椅退后掉头,与身旁的苏磬音客气点头:“该走了。”

  苏磬音闻言起身,因为不太愿意对这些人客气,便只是敷衍屈了屈膝,伸手搭在齐茂行的轮椅背上,不等用力,便已顺着手下的力道,和齐茂行一道出了花厅去。

  因他们走的早,出了花厅时,天色都还没有全然黑透,只是因着下雨,阴阴的有些发沉。

  一旁有下人们将二少爷轮椅抬出门槛,送到平地上,便送上了遮雨的油纸伞。

  苏磬音看了看,便微微皱了眉头,瞧了一圈,与守在外头的小厮奉书开口道:“你去前头门房里找找,可有送人时用的大伞?”

  雨虽然不大,但普通的纸伞只能遮人,想要将轮椅完全遮住却是不够的,若是遮不全,那齐茂行坐这轮椅,简直就像是接雨一般,必定要把衣服湿透了的。

  齐茂行闻言抬头看了看她。

  奉书只胜在忠心听话,机敏应变上便差了几分,听着苏磬音的吩咐后才立时恍然,小跑的匆匆而去,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擦着满头的雨水带了苏磬音说的大伞来。

  奉书有些费力的给齐茂行打起了大伞,苏磬音在一旁看了看,便开口道:“回去以后,就就叫人在你这轮椅加一个可以卡伞的地方,这样不必人费力,不止遮雨,以后天热起来,遮阳也方便。”

  听了这话,齐茂行又忽的顿了顿。

  父母亲人,甚至待他至亲的祖母都已不顾他的日后,活像是他下一刻就要身亡。

  偏偏他从未有过情谊的明面夫人,这个时候,却还在关心他夏日时用轮椅如何遮阳打伞?

  事情虽小,刚刚从花厅里出来的齐茂行,却忍不住隐隐的生出一股复杂之意。

  他没有看苏磬音,只是扭了头,低低道:“何必想这么长远,等天热起来,谁知道我还是个什么情形。”

  苏磬音不知内情,闻言只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说等天热起来,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

  她实事求是道:“太医都说了,这毒就算没有寻着解药,撑个一年半载也不算什么,你底子好,肯定还要比常人撑的久。这都三月了,离热起来又不差多久,你那时候,肯定是用得着的。”

  听着这话,齐茂行刚刚泛起的感动就忽然一僵。

  底子好,毒发身亡之前能比常人都撑的更久?

  这话怎么听,也不太像是关心安慰……

  果然,苏磬音还是那个从来对他没个“好话”的苏磬音。

  不过回过神后,齐茂行虽有些无奈,却还是苦笑着应了:“多谢夸赞。”

  “不用客气。”离开了那个叫人压抑的花厅和侯府众人,迎着面前丝丝细雨,苏磬音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她低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中的齐茂行。

  平日里见多了他当差时精干利落的箭袖短衫,这会儿一身宽松的素色衣袍,便显得好像年轻单薄了不少,一头鸦羽似的黑发也半披在身后,以往习武时的少年元气都消了不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再配着面上隐隐的低落神态,倒更接近体弱多病的小少爷模样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副脆弱的神态,苏磬音张口犹豫一阵,终于还是开口道:“你方才其实不该那么快答应的,若是当真解了毒,你日后要如何自处?”

  听了这话,齐茂行沉默一阵,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姓齐,性命前程,原就是从齐府而来,功劳体面这些东西,府里既是想要,我不能不给。”

  他若不是齐侯府的子弟,不是娘娘的内侄,当初不可能入宫做殿下的伴读,自然也不可能得了殿下信重,领亲卫统领,护驾之功,自然更是无从谈起。

  这一次是他侥幸能解了毒罢了,若是这次当真为护驾丢了性命,这一份功劳抚恤,也是理所应当,就要落在侯府的,家里提早用去,无可厚非。

  苏磬音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他迂腐,便又听见齐茂行微微抬头,平静且坚决道:“可这救驾的功劳,也是我搭了这一条命得来的,以命还命,自此之后,我与齐侯府,便两不相欠,再无相干。”

  早在喝下了齐君行那一杯敬来的酒时,齐茂行闪念之间,便已做下了决定。

  他虽是因侯府而才进了宫,但殿下的信重,却并不是因他是齐家表弟而来,那是他一日日,一丝丝,拿自个的血汗与性命挣下的,是因着他这个人。

  若是父母亲族,都已当他死了,那么,他在侯府,便是当真死了。齐君行踩着他的功劳去求了前途,那么日后,便自然该他齐君行担起齐侯府来——

  再与他无干。

  苏磬音听他说完,一时间也忍不住沉默起来。

  齐茂行说完之后,却好像是更加平静了许多,他抬头看向苏磬音,面上甚至还带了笑:“倒要多谢你,还关心我日后如何。”

  原先是他狭隘了,只以为自己的明面夫人冷心冷情,如今才知道原来却是外冷内热的,却比旁人的口蜜腹剑强过不知多少。

  当真是患难见人心。

  没等齐茂行想罢,苏磬音便面无表情回道:“你想多了,我是关心自个的日后如何,你要当真死了就算了,我熬着日子守几年寡,等风声过去了,就能拿着银子回家过自个日子。”

  “要你当真没死成,往后半辈子都是个废人,为了苏家女儿的名声,我岂不是要吊死在你这儿?”

  齐茂行额头的青筋忽的往外跳了跳,方才在花厅时都能保持平静的他,这会儿却忍不住的咬紧了牙关:“你放心,我齐茂行不是那等连累人的,不论我死不死,都必须将你安置妥当!”

  “不是那等连累人的?”苏磬音垂下眸看他一眼,杏眸灵动。

  不必出声,就已带足了千言万语。

  齐茂行:……

  “二少爷,二少爷!”

  两人正无言间,通往外院的回廊上,便匆匆追来一个有些眼熟的侯府管事,只急的上气不接下气:“宫里,宫里太子殿下亲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茂行:……侯府害我风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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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太子殿下那是何等身份, 自然不可能和普通上门的客人一样,叫门送帖子,在前厅甚至茶房里坐着,等着主人家得了信儿, 出来迎了, 再按着远近亲疏往府里头引。

  太子殿下亲至, 若是提早便有知会,那自是要扫尘洒地, 举门恭候, 即便是临时起意突然驾到,也是要大开府门,毫不耽搁的一路恭迎的。

  因着这缘故,等到府里管事急匆匆的跑进来与府里禀告的时候, 其实太子殿下早已进了门, 已经在从外院进来的路上了。

  齐茂行与苏磬音原本也就是刚出花厅不久, 齐茂行坐着轮椅,自然也走不了多远,两人在原地站定了, 不过几口茶的功夫, 身后是齐侯爷当前亲自扶着老太太, 带着一堆浩浩荡荡的侯府众人赶了过来,往前看,一身玄色蟒袍的太子殿下也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回廊。

  一前一后,正巧便汇集在了齐茂行与苏磬音所在的回廊拐角。

  按着长幼,老太太为首,行到最前,按着规矩, 一面说着“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便要往下跪。

  身量适中,面上带笑的太子也是连忙上前几步虚虚扶了:“外祖母,您若这般折煞我,孙儿日后可是不敢再来了。”

  老太太有辈分放着,被太子亲自扶起了,剩下的就显然没有这样的体面,只能结结实实的跪下去,有那站的远没进到回廊的,便也只能跪在满是雨水泥泞的地砖上。

  当然,除了腿都废了的齐茂行,只能坐在轮椅上拱手为礼,在一众跪下去的人里,便显得很是突出。

  太子将老太太扶起,又叫了免礼之后,便自然将视线看向了他,开口道:“孤刚从宫里出来,也记挂着茂行的伤,既是路过,便顺道进来看看。”

  苏磬音就站在齐茂行的旁边,趁着这机会偷偷抬眸,打量了一眼这身着蟒袍、贵不可言的国之储君。

  被身为太子太傅的苏老大人教导长大,苏磬音对着这位从前的三皇子,如今的太子自然是早有耳闻的。

  祖父对太子的评价也很简单——举重若轻,天生的帝王之才。

  旁的不说,只说太子并不是因为当初娘娘封了皇后才被封了太子,而是正好相反,是因为圣上先在一众儿子里属意了三皇子,才反之让当初的齐贵嫔先封妃后册后,正正经经的母凭子贵。

  单凭这一件事,就能知道太子其人有何等出挑。

  这会儿叫苏磬音当面看起来,便发现太子殿下的容貌身材倒未必有多优秀,至多也就是平平无奇。

  但他整个人只是站在这里寥寥几句,旁人就决计不会多注意他的长相,而是更多的被一种难以言说的上位者气势吸引。

  这气质并不单纯是那种因为身份差距,手握权柄的,便叫人不敢违抗的高高在上。

  要叫苏磬音说的话,就是即便对方不是太子,没穿这一身太子蟒袍,放在人堆里,也会是处在中心,让人情不自禁信服追随的一种气质。

  是在遇上了什么天灾人祸,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会想也不想,毫不犹豫的按着他说的方向跑的那种人。

  齐茂行也是正了面色,恭敬开口:“属下无碍,劳殿下记挂。”

  太子神色平和,当着外人的面儿,说的格外真挚:“你救孤一命,这功劳孤是记着的,你且放心,便是太医署中都无能人,孤便遍寻天下,也要为你求得解毒之法。”

  齐茂行自是谦让谢恩。

  听着这话,旁人只是在一旁恭敬候着,老太太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退后一步,微微抬起胳膊,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少爷齐君行。

  大少爷很是机灵,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暗示,就立即闻弦而知雅意,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眼神满意,就这般带着大少爷,很是自然的插了进来,擦着眼角,神态里又是欣慰又是悲痛:“茂行是殿下亲卫,护卫殿下原就是应当的,不敢称功。”

  太子殿下又夸又谢的说了几句,果然便将视线如愿的看向了老太太身旁的青衫少年,开口道:“这位兄弟倒是眼生,可是府里亲戚?”

  大少爷闻声低头躬立,恭敬却并不畏缩,落落大方重新见了礼:“草民齐君行,见过殿下。”

  这次是齐侯爷当前开了口,是一种与有荣焉的口气:“倒不是亲戚,这是君行,茂儿的哥哥,之前一直在国子监里读书,从不往外头乱跑,近几日才回来,难怪殿下不记得。”

  “哦?”

  太子似乎是有些诧异,闻言瞧了一眼齐茂行,见他只是沉默着不置可否,便也沉静抬头,带着微笑微微颔首:“原来是君行表弟,也是自家人,倒是孤生疏了。”

  “哪里怪得了殿下呢?”

  老太太也是慈爱笑着:“都怪君行回来的少,也是他老子从前只拘着他读书,人都要读僵住了,老婆子瞧着不像话,这才叫着赶紧回来,茂儿八岁就进宫伴读了,君行便是差些,才更得多经些事,才能成人立业不是?”

  虽然老态说得多,太子殿下却毫无不耐神色,态度温和一一听了,这才抬眸垂问道:“既已入国子监,便是贡生出身,表弟是要再搏功名,还是出来谋个差事?”

  只要能从国子监结业,就有了贡生的功名,位同举人,理论上将便有资格授官了。

  当然,也就是理论上,这种“位同”的功名,到底与人家正经考出来的含金量不一样,家世寻常的贡生,便是有幸得了官也不会是什么实职,更不会有什么前途。

  因此若是有志气的,便并不会满足于此,仍旧是会寒窗苦读,接着往上考取功名,直到进士及第,甚至高中状元,才算是到了极处。

  太子殿下显然已经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问他这话,便是想问问他自个的志向打算。

  太子来得匆忙,对此大少爷也是全无准备,闻言之后,他暗地里深深的吸一口气,好容易才尽力控制住自己,强撑着平静回道:“草民自幼读书,圣人教诲一日不敢忘,只是空活十余载,只靠家中荫蔽,却是实在惭愧,若能学得所用,报效尽忠,便是草民平生所愿了。”

  听到这,一直沉默不言的齐茂行抬头觑他一眼,神色里便闪过一丝冷漠。

  这一番话,听起来倒的确是两头不落,处处圆全,既说明了他虽然想当差,却并不是那等没本事没志气考不上去的,又顺手拍了一把马屁,表出了自个的尽忠之心。

  若是对着寻常的上官,想必是会心下满意,觉着他言辞周全,是个苗子。

  可殿下是谁?那是从宫里长出来的国之储君,从小到大,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这明摆着侯府里因他废了,便要再送一个上去填上去的事,殿下如何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