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24章

作者:枭药 标签: 婚恋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一个齐君行,言辞便是再周全,周全得过朝堂中那些积年的老油子?

  当初宫中前前后后四个伴读,个个都比他齐茂行能说会道,处处周全,其中固然也有仍在殿下身边的当值的,可偏偏最得殿下亲信的,却还是在旁人嘴里“方头不律”的他,可见这八面玲珑的那一套,在殿下这会儿,未必是最能看得上的。

  若今日这事,是他心甘情愿,且提早就已知道的,他必定会提早提醒这庶出兄长在殿下跟前忌讳喜好。

  但既是已然闹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便没有这样的兴致,只是冷眼看着齐君行思虑良久,处处小心的说了这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话。

  太子殿下的面上还与方才一般,点点头,温和且矜贵:“既是如此,表弟若不嫌弃,便来孤的詹事府里做个司义郎罢,这差事得空,也不耽搁读书。”

  历来的规矩,太子的东宫便是另一座小朝廷,凡是朝中有的,太子身边的属官便有一份一样的,一旦太子登基,身边的这一套亲信,便都可立时跟着去朝中补上。

  而司义郎这职,若是放在朝中,便属于官职虽不高,却是日日都能面圣的天子近臣,若是能得圣人看重的,便是实实在在的位卑权重,逢上机缘,一跃成为钦差重臣,封疆大吏的都不在少数,不容小觑。

  当然,若是不得重用,那权重没有,就只剩个位卑了。

  虽与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但有这样可期的前途在,侯府众人也都并无什么不满,一个个感恩戴德、又惊又喜看着齐君行谢了恩。

  老太太还想请太子进内小坐,但太子殿下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告而来,原本就是恶客,孤不过一时起意,想来瞧瞧茂行的伤势罢了,便不多扰了,回去路上与茂行说几句话,便也该去了。”

  这是太子,金口玉言,旁人也不敢多劝,见状一个个的又重新行了礼,便看着太子利落转身,只带了齐茂行夫妻朝外行去。

  苏磬音默默跟着走到了回廊尽头,记着太子是要齐茂行说话,下了台阶之后,便识趣的福了福身:“妾身告退了。”

  太子神色温和:“孤从宫里带了些温养之物,还劳苏姑娘一并带回去。”

  通常来说,女子嫁人之后,都是跟着丈夫的身份称呼的,太子却按着娘家时的姓氏称呼她为苏姑娘,便叫苏磬音有些诧异,一时愣了一瞬。

  像是看出了她的迟疑,太子解释道:“太傅对孤教诲之恩,孤还记在心里,苏姑娘是太傅一手教导,若论先后,你我倒该先以同门兄妹的情分来算。”

  “不敢。”细算起来,太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比他们也大不得多少,但站在他面前,对着这样的话,苏磬音也颇有几分当不起的惶恐。

  和太子论师兄妹?

  得了吧,什么叫天生的帝王之才?帝王,目之所及皆为臣下。

  给人当奴才是一桩容易事吗?祖父在太子这儿都从来不敢自居师长呢,她胆子小得很,皇家这种存在,她还是敬而远之,离的越远越好。

  因着这缘故,就算太子态度言语都是这般客气,苏磬音也是格外的小心翼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提,只等说罢,便丁点不耽搁的立即回了去。

  “不愧是亲祖孙,苏姑娘与太傅,倒是一脉相承。”

  太子看着苏磬音的背影,带了些回忆的神色,笑着感叹了一句,扭过头来,又随意道:“只你偏是个一根筋的,倒是可惜了。”

  齐茂行闻言也有些动容一般,半晌,他方才握紧着手心低下头,神色复杂道:“是属下没有这个福气,对不起她。”

  太子殿下不是个会多言臣下内宅私事的,只因着苏老爷子的关系感叹一句之后,便又转了话头道:“你那兄长,是怎么回事?”

  齐茂行回过神来,对此没有遮掩,也没有诉苦,只是平淡道:“是府里着急了些,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也是从宫中一串儿的皇子兄弟里走出来的,对母家侯府的情形又早清楚,如何会猜不出其中蹊跷?

  只一句话,他眸中便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不过这等家务事,原本就最是说不清的,更何况齐侯府到底是他的母家,尤其齐茂行自个都已然应下了。

  太子虽心中自有打算,却也并没有多问,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便开始提起了正事:“你的伤势如何?”

  齐茂行回的认真:“多谢殿下解毒,已好了大半,若要与从前无异,也就将养一月功夫。”

  “一月……倒也够了。”

  太子的面带沉思:“你好好养伤,等进了夏日,我便寻个由头,送你出京“解毒”去。”

  他的毒早就解了,一个月后,只怕刀口都也已经结疤,送他出城,自然不会是“解毒养伤”去的,而是另有差事给他。

  如按着殿下殿下提过的,这差事,用得着他领军带兵的本事,却绝不是能放在明面上的,只能让他借着“残废解毒”之名私下里干,那么……

  对方说的平常,但齐茂行闻言,心下却是忍不住一跳:“殿下,宫中,可是生了什么变故?还是陛下的身子……”

  陛下早些年就已是病的厉害,只这一口气撑着,说去就能去的,家里祖母这般着急,想必也就是担心拖得迟了,赶不上这一一口气。

  “也不必着急,未雨绸缪,总不是错事。”看着齐茂行的郑重,太子殿下反而笑了。

  说罢,他没有多言,只以手遮目,看了看西边已经透出了一丝的霞光,声音宁静:

  “瞧,才阴了没半日,这天就要晴了。”

第28章

  “哦, 还有一桩事。”

  齐茂行将太子殿下一路送到了侯府大门,临走之时,殿下便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口道:“刺客那事儿, 宫中已查清了是六弟一时糊涂, 做错了事, 父皇方才下了旨,着实打了几十板子, 送东山陵去给祖宗守门, 无旨终生不得擅离。”

  说起这事时,太子面色到没有太多变化,还是与方才一般既随意又平和。

  但如齐茂行这般跟随了多年的亲卫眼里,却能明显的察觉出其平和的神情下, 隐隐压抑着的波澜。

  齐茂行当然明白其中缘故。

  六殿下, 如今才十四五岁的一个半大小子, 生母不过一介宫婢出身的小小贵人,说白了,不过跟在大皇子后头的狗罢了, 压根不被人放在眼里。

  若不然, 也不会这么一遇着事, 便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在旁人眼里,太子殿下皇子龙孙,自小得陛下格外看重,十来岁的年纪,就一排众议,册为太子,为了叫他名正言顺, 连宫中那许多家世更高,隆宠更重,子嗣更丰的娘娘都硬是不提,偏一步步封了当初只是贵嫔的齐娘娘为后。

  陛下身子又不大好,只等着陛下驾崩,便能少年登基,一展宏图,可以说,是独得上天恩宠,再无什么忧患坎坷。

  可在如齐茂行这等在东宫当差的人眼里,所能看到的,却是比不明情形的外人多得多。

  旁的不提,只说殿下若是当真这般一帆风顺,众人敬服,之前出京巡查的路上,就不会出现刺客。

  更不会即便实实在在的遭了一场刺杀,宫中却连“刺客”一事都不许提,只说是路遇匪人。

  这可并不单单是顾忌刺杀这事不太好听,传出去有碍皇家的名声体面。

  连齐茂行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这一场刺杀里,殿下无恙,他也没有性命之危,只是死了几个无伤大雅的亲卫的话。

  这一场刺杀,殿下往下查不得几日,宫中陛下就要出面做这个和事佬,说着些诸如“不过虚惊一场”的话头,将殿下安抚下来。

  就算他故意装着“中毒”不愈,一个侯府嫡子,娘娘母家亲侄儿的一条命在里头填着,陛下碍于情面,不好拦着殿下查明这刺客背后的情形,最后都只不过是推出了一个无人在意的六皇子。

  堂堂一国储君,被人刺杀,最终却只玩笑般的推出这么一个主使便糊弄了过去。

  这事叫旁人听来或许不可思议——

  但殿下在宫中的处境,的的确确就已经艰难至此。

  太子殿下举步迈出门槛,抬手制止了齐茂行要继续送出来的举动,最后道:“方才倒忘了说,六弟明日就要送去皇陵,这事传出去不好听,明面不会张扬,这两日宫里就要再派人来,算是填上你的口,有什么想要的,也不必客气,只尽管与孤开口,也算是你不白挨了这一刀。”

  齐茂行这才恍然,难怪殿下今天这么毫不遮掩的上了门。

  虽然暗地里是要告诉他无恙之后,去城外领下的差事,明面上,却是带着宫中的旨意,来与他商议封口费来的。

  他虽也是齐侯嫡出,皇亲国戚,但哪怕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他的一条命也到底是比不上皇子的,说破天去,也没有皇子给臣下之子偿命的道理,能送去守皇陵丢了前程,那大半都是看着太子殿下的分量上,可不是为着他。

  陛下这人向来“仁爱,”是个被宫人失手洒了热汤,手上烫出几个大泡,都还会特意嘱咐下头不许为难宫人的好脾气帝王,想来,也是觉着对他亏心,这才特意叫殿下来问他还想再要什么。

  想到这,齐茂行心下忽的有些洒然,不为旁的,却是为了刚刚才再殿下跟前挣出一个司义郎的庶兄齐君行。

  殿下何等样人?领着宫里的旨意过来赏赐降恩,这样的恩典,却偏偏当着全家人的面时,偏偏“就忘了说?”

  只怕是殿下冷眼旁观府里这般迫不及待的将庶兄推出来的行径之后,为着他想,才故意“忘了”在花厅里提,只单独与他提了起来。

  府里但凡能稳着些,不要如此着急,那殿下方才在花厅提起这事之后,父亲祖父便可顺势将齐君行这个庶出长子送出来,他当时心念已定,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也不会阻止。

  旁的不说,他如今乃是六品,府里废了一个六品的孙儿,但凡开了口,宫里最不济,也要给他齐君行再补一个六品不是?

  若能有这个出身,怎么说也比一个小小的司义郎强得多。

  “臣多谢殿下。”回过神后,齐茂行便不禁抬手,面带感激的恭敬谢恩,不单为了这份赏赐,更是为了这一份抬爱。

  聪明人原不必将话说的那么明白,太子殿下只摆摆手:“你自个可有什么要的?”

  齐茂行闻言思量了一瞬。

  庶兄齐君行自是不必再提了,不说他自个没这么以德报怨的好脾性,只说殿下都已为了他特意单独相询,他却再把齐君行推出来,那就纯属是没个眉眼高低,往顶头上司脸上扇巴掌。

  再一者,宫中是抱着赔他这一条命与前途的打算才开的口,可殿下心知肚明,他到底没有当真丧了命,若是狮子大张口,为自个求得太多,难免又显得过于贪心,自然也是不成。

  如此一来,最好便是些事情不大,但又必得宫里才能成的事……

  想到这儿,表妹吴琼芳的除籍之事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但不等当真落下,却又瞬间被另一个清丽的身影盖了下去。

  他早已在姨母面前亲口答应照料表妹的日后,来日方长,且他年纪尚轻,跟着殿下,只要他忠心上进,日后不难寻着机会求这个恩典。

  可对明面夫人苏磬音,他若是这一次不开口,往后和离,却是再没有机会补上他这一份亏欠。

  一念及此,齐茂行心下便已下了决定,没有立时开口,只是抬头道:“可否等属下好好想想,之后再派人去与殿下禀报?”

  这么点小事,太子自是无有不可,微微颔首之后,齐茂行恭敬拱手送别,太子殿下便也在侍从服侍下,上了双架的宝盖马车缓缓离去。

  —————

  送走了太子殿下,齐茂行也没有再去与府里亲人多话,只叫奉书推着他一路回了抱节居。

  为了平日里方便进出,他又是拿长弓威胁府里管事,又是与生父闹了一场,府里自是不敢再敷衍耽搁。

  他这抱节居前后的台阶门槛,是他特意看着动工的,丁点凸起凹陷都无,平平整整,只一眼看着就格外舒服,到了院门之后,齐茂行便叫奉书下去,自己转着轮椅行了进来,

  虽然天色转晴,但到底已是日暮,走了这许多下人丫鬟,冷静了许多。

  东边他的屋子安安静静,毫无声响,西面苏磬音住着的屋里,却是门窗都大开着,隔着竹帘,伴着这雨后的清爽凉气,隐隐便能清楚的听到屋内传来的,一道道清脆人声。

  “没错,当真是太子殿下。”

  “不成这个不能送,太简薄了些。”

  “哈哈哈瞧你说的,也就是人的模样,难不成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你别说,当真不比常人,长相其实也就是寻常,但是一眼看过来,心里就怕的很……”

  “小姐你瞧,这一套笔墨纸砚成不成?”

  “那就是龙气吧?肯定摄人的很……”

  成婚之后的三个月里,为了避嫌,他除非必要,都特意不在家里久居,与明面夫人接触的自然不多,偶有见面,也是几句话功夫,便会提起和离这事来,往往都是不欢而散。

  倒是自打受伤,日日待在抱节居里,再加上他这一副天生强于旁人的目力耳力,齐茂行却反而渐渐发觉了苏磬音许多以往不曾留意的细节——

  比如眼下这样的,和两个丫鬟的闲话时,声音既欢快又闲适,每一句都带着愉悦的意思,不同于在外头蓄意装出来的贤惠温婉,更没有私下里对他的诸多防范,冷嘲热讽。

  零散听了几句,虽只是些没什么要紧事的琐碎闲话,但齐茂行却是连自个都没有发觉的,嘴角微微的弯起了一丝弧度,一时间,连方才在花厅里生出的难过低沉,都渐渐消了下去。

  轮椅的声音还算是比较明显的,等到齐茂行推着椅轮行到屋前时,苏磬音几个便也听到了声响,屋内停下了方才的闲话,丫鬟石青便迎了出来,一点不小意的朝他硬邦邦行了一礼:“这是西边儿,二少爷可是走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