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但十五岁,便不立业,也该准备成家,白夫人白老爷再是骄纵幼子,也总不会坐视他这么长年累月的只是玩乐,打从开年起,白夫人就已在为他留意着合适的亲事,这件事,苏磬音前几次就已经听闻过了。
闻言,她也笑了起来:“你不愿意成婚,就与白夫人好好说嘛,你打出生就在京城,又从未做过生意,只为着这个,就赌气跑那么远,何苦来呢?”
可听着这安慰,白小弟却反而不太高兴的模样,秀气的眉头都紧紧拧了起来:“苏姐姐,阿娘说的没错,我若不是不好好作出一番事来,在你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是不是?”
苏磬音闻言一愣。
白小弟双颊都气鼓鼓的:“我告诉你苏姐姐,莫看我叫你一声姐姐,那是为着我们打小的情分!可不是当真便永远是你弟弟了!”
说着说着,他的气势上来,大手一挥,声音都高昂起来:“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苏姐姐你且等着,等齐将军毒发死了,我定然已经在南边挣下了一份自个的家业来,到了那时,我就接你到南边去!你跟着我,想……”
只说到这,后头的话便似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猛地一滞,视线也落在了她身后的方向,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眼珠子瞪的圆圆的,目光飘忽。
见他这幅模样,苏磬音便似有所觉,也顺着他的视线顺势转身——
果然,轮椅内,正是一身锦衣常服,面无表情的齐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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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白小弟虽自小被家人父母娇宠着长大的, 但却并没有被惯成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人纨绔,最起码的规矩都是有的,对着家里人面善嘴甜,当着外人时, 也从不会亏了明面的礼数, 若不然, 白家也不能这么宠着这个最小的老来子。
就算是白小弟心里对齐茂行这个“姐夫”存着诸多意见,但是这等背后说人的时候, 偏偏叫正主撞见的事, 他也仍旧是满面的心虚,一时间忍不住的又惊又愧。
“齐、齐将军也在……”
白小弟十分尴尬的抬了抬嘴角,站起身后退一步,勉强问了一声好, 目光就又忍不住半是埋怨、半是求救的看向了一旁的苏磬音。
齐将军在, 苏姐姐你方才怎的不早与我说!眼下叫他听见了, 这可怎么办?
苏磬音几乎都能从他来回转动的、圆溜溜的眼珠子里读出这样的问句。
她原本听着小弟这话,还觉着有些不妥,想要开口好好教教他, 可是这时候, 见齐茂行已经出来, 他自个又已经吓成了这幅模样,显然是已经吃了教训,一时便只是摇头叹气。
自个眼前一日日长大的,当作亲弟弟一样的亲戚小弟,自个教训是自个私底下的事儿,当真外头人,却还是要维护一二。
再是尴尬, 她也仍是起身护在了他的面前,对着身后面色不善的齐茂行开了口:“夫君也来了。”
齐茂行面上严肃的一丝波澜都无。
听到方才那一番话,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尤其是说他毒杀死了之后,要要带了苏磬音去南边的那一句之后,他都恨不得从轮椅上跳起来,叫这毛没长齐的小子看看他们是谁先死!
但是这会儿苏磬音既是出来了,且还是明摆着要护着这个小子,他便不愿意在明面夫人的面前,露出气急败坏的模样来。
尤其是为了这么个黄毛小子!不值当的!
因着这缘故,在苏磬音开口之后,他便也立即恢复了满面的平静,甚至面上都还带了一丝笑意出来:“嗯,夫人来客了,自是要出来见见。”
见他这般大度,苏磬音自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解释道:“小弟年轻不懂事,只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叫人说一声,就这般仓促到了。”
名为解释,实则也是借着这个话头,为方才小弟的失言告罪。
齐茂行见状自然越发不会计较,客客气气的答应了,轮着轮椅走过来,便果真主动与躲在一旁的白小弟开了口:“小白兄弟有礼。”
齐茂行目光沉沉的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又扬声吩咐了一声:“长夏,给客人上茶。”
长夏在屋外答应一声,很快的,便端着一方山水木漆盘,送了三盏温热的六安茶来。
茶一上手,齐茂行就一刻都不耽搁,先道了一声“请”,抬手先将自个的茶一口饮尽。
喝罢之后微微抬眸,对着长夏瞟了一眼。
长夏眨眨眼,有些迷惑的为他添了一杯。
白小弟叫他这敬酒似的气魄弄的愣了一瞬,也只能跟着低头喝了半口。
可齐茂行却还未完,见白小弟喝了一口,便立即又让了一回:“今年的新茶,小兄弟好好尝尝。”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长夏这么几月来,一人领四个人活,拿三倍工资的光阴也不是白耗的,这一次不必齐茂行示意,便很是知趣,立即又为他换了一盏新的。
这就是明摆着接待恶客的做法,这茶敬到第三杯,可是就该送客了。
而齐茂行两句话功夫没到,这第三杯就已经攥在了手里,瞧着模样,是眼见的就又要一口干了。
白小弟叫他这蛮不讲理的做派吓了一跳,眼见着齐茂行的手背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是又要抬起来的模样。
只慌的白小弟略沾了沾唇,便连忙将手里的茶撂到了一旁的桌案上,看也不敢再看他,只是转身朝向了一旁的苏磬音,唯恐齐茂行连这最后几句话的时间都不给他一般,语速都说的飞快:“苏姐姐我这月十八就动身不差多久了,这一次一别少说也得到年节时候才有功夫再回来!”
“我往南过康梁走水路,一路上要经不少地儿都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遇上的东西都是京里少见的,姐姐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我,我在当地买下叫家里的商号顺道就给你送来!”
“还有……”
虽然嘴皮子动的利索,但他再是快,也快不过齐茂行的动作。
齐茂行一盏温茶端在手里,只是顾忌着苏磬音的面子,才没有当真立即送了客。
但饶是如此,耳听着这小子一句句越说越多,齐茂行面色也越来越是发沉,直到最后,一双黑眸中的冷意更是干脆不加遮掩,就这般利剑似的,寒光闪闪的扎向了面前的“白兄弟。”
白小弟没能再这样的目光里坚持太久,只把想说的都匆匆说罢,没等齐茂行敬到第三杯茶,自个便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双手交叠微微躬了一身,躲避着视线匆匆道:“时候不早,在下就不多打扰了,苏姐姐,我这便去了。”
齐茂行当然不会挽留他。
倒是苏磬音,这种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见状有些无奈的看了齐茂行一眼,便也一道站了起来。
小弟大老远的来这么一遭,又是立即就要出远门的,便是不好留下吃茶吃饭,好歹也跟出去送一送,多嘱咐几句才能安心。
齐茂行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跟着出去,事实上,他也并不必出去,只略微往前走一走,不必太费力,外头白小弟与苏磬音的对话便也都能清清楚楚的落在他的耳中。
从屋门口到院里,苏磬音都在一路=说着些路上注意饮食,处处小心之类的叮咛嘱咐。
哼,都十五岁,还连门都没出过,齐茂行在屋里忍不住的暗暗冷哼一声。
他十四岁就离家从军,跟着大将军上马杀敌,也没见着这么麻烦!
单听这一番嘱咐,叫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要出门的是个小娃娃!
院内的苏磬音当然不会知道,隔着这么远说的话,屋内的齐茂行都能听着,在她眼里,白小弟还是个压根不懂事的半大孩子,这猛不防要去那么远的地儿,即便知道白家必须安排了稳妥人跟着,也总是难免有些不放心。
这一路说下来,只说的白小弟都有些不耐多听了,他立在院门口,转过身,单独对着苏磬音,便又露出了亮闪闪的笑容来:“苏姐姐,你说的我都记着了,你放心。”
苏磬音点点头,送到院门口,便也停了下来:“路上遇着事就赶紧与家里说,莫要赌气总觉着能自个扛着。”
“我知道的。”白小弟闻言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姐姐,我到了南边,就给你送信过来!直接送给你不方便,我与阿娘说好了,东西和信都先送到家里,叫娘给你送帖子,常邀你去我家里散心!”
苏磬音闻言倒是当真有些吃惊。
的确,小弟只是在她心里是个孩子罢了,细论起来,他的年纪却当真不算小了,又不是血亲,相互之间常有私下往来,叫有心人瞧见了总是不大能说得清的。
而她去白夫人就不一样的了,内眷夫人来往原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更莫提她与白家又是正经亲戚,递帖子走动,当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谁也挑不出错来。
叫苏磬音诧异的,是一向天真的小弟,居然也能想到这一层上来。
她忍不住笑了:“果真是长大了,做事都周全了许多。”
“都说了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孩子了,且等我回来,苏姐姐你就等着对我刮目相看就是了!”
听到这句夸赞,白小弟昂着下巴,一点不谦虚的应了下来。
只是说罢之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有些担忧道:“苏姐姐,对不住,我方才说错话了,一会儿回去,齐将军不会难为你吧?”
苏磬音只是摇头:“不会,他也没有这般小气。”
说罢,还是忍不住训了一句:“你也知道自个说错话了,这说话前,都不先想清楚不成?亏得夫君大度,没有与你计较,换一个脾气不好的,只那一句话,将你哄出去,叫你爹娘上门过来请罪都是轻的!”
“你也不小了,这会儿还要出去去,往后,要谋定而后动,再不能像这样随性了!”
“好好好,苏姐姐,你之前从来不与我说烦人的话,如今怎的也和娘亲嫂子们一样了”
白小弟只是连声答应,想着方才齐茂行那透着寒意的目光,却还是不大放心,只是低声道:“可我瞧着他凶得很,苏姐姐,这么久来,他没有欺负了你吧?”
“小孩子别胡说!”苏磬音只是摇头斥了一句,只是因着这话,神色却也忍不住带了为难与深思。
欺负没有,可这小子这两日不知道是哪根儿筋儿不对,却是对她起了男女之情?
这可是比欺负还叫人麻烦了……
可发现了她这般神情白小弟,却显然误会了什么,他正色站直,面色严肃里又透出了几分气愤来。
“我就知道!”白小弟气鼓鼓的转了一圈,难过之后,瞧着周遭没人,便又低声安慰了起来:“我听说了,齐侯府里都说他已活不了几日了!”
“苏姐姐,你且再忍忍,他不剩几日好活了,你就撑过这些日子,等我回来就好!”
苏磬音见他这幅模样,却忍不住失笑,瞧着时候不早,摆摆手,叫他回去路上小心些,不要中了暑气。
白小弟这才恋恋不舍的告了辞,转身走了几步,又扭过身来高声道:“苏姐姐,我家的桑园里有金蚕,吐出的丝便是金色的,等我过去了,给你送上供的流金缎!”
苏磬音只是带笑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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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送走了小弟,重新回到屋里时,苏磬音的面上还带着些沉思之色。
白家小弟方才的话虽天真,但却也又一次的提醒了她——
没错,齐茂行,是已经活不了几日了。
就如同人要选择干一辈子的工作时,入职前自然需要前后打听,仔细考虑,不是想清楚了不会轻易决定。
可若不是一辈子,甚至都不是长期,只是一个几个月帮帮忙,干完了就走的短工呢?
那当然不用想的太多,几个月罢了,便是有什么不如意,不也就是忍忍就完了事?
这么一想,苏磬音果然瞬间平静了许多,刚刚才在齐茂行那得来的震惊与尴尬,便也立时显得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齐茂行这个莫名的“男女之情,”她也完全不必要头疼怎么阻拦解决,就由着他去,再是算再是怎么搭错筋,顶天去不也就是十个月嘛,多大点事儿?
想通了这个,苏磬音的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许多,进屋之后,看着正坐在书桌前的齐茂行,也能与之前一般平淡打了招呼:“二爷在忙什么?”
在想该怎么叫人进宫去,与太子妃娘娘求一块流金缎来——
齐茂行闻言抬头,当然,没有把心里的这个打算当真说出来。
“没什么。”
他摇摇头,想到太子妃,他便也想到了出京之前,娘娘与他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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