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国十三弦
回到车内,沈晚夕从包袱里取出家里做好的点心,小姑子鼻子比谁都灵,当即凑了过来,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坐在嫂嫂旁边吃。
乳酪与蜂蜜糖霜做成的带骨鲍螺香甜可口,入口即化,芋头片混着香榧和杏仁碎拖面炸制的酥黄独软糯酥香,口感极为丰富。
魏眠从小到大不知吃过多少精致的点心,可她就觉得嫂嫂做得最香甜酥软,齿颊留香。
沈晚夕笑道:“这几日匆忙,也没做多少,晚上若能寻到客栈留宿,我便去后厨找些食材多做一些留着路上吃。”
轿帘一开,冷风窜了进来,沈晚夕抬眸便被一个昂藏不凡的黑色身影挡住了视野。
“云横!”她惊喜地喊了一声。
凑近看云横一身墨黑绣金锦袍,虽与平日里一样皆是黑色,也向来是这生人勿近的淡漠神情,但到底多了几分矜贵高华,近身时瞧得她心脏都突突地跳起来。
男人目光仍旧冰冷,侧眸看了眼魏眠,皱了皱眉,低声斥道:“味重,下去吃。”
魏眠一愣,忙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心想怪了,她与嫂嫂在车上吃了不少东西,都是香香甜甜的糕点,也没觉得味重呀。
!!!
魏眠立即反应过来了,哥哥这是想跟嫂嫂独处才让把她挤下去的。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还是堆着笑道:“哥哥让下去吃就下去吃咯!”
这种场合下若不乖觉一点,哥哥可得记仇了。
魏眠一走。马车里只剩下云横和沈晚夕两个人,谁的心在砰砰跳动都能听得到。
“我这个妹妹生性张扬,今早裴肃过来定然说了些她爱听的话,到车上免不得要同你炫耀一番,我是怕你心里酸。”
他缓缓坐近,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将小姑娘放到自己腿上来。
沈晚夕身子一僵,下一刻已经被他提上了身,登时羞赧得没敢直视他,只小声说道:“是说了不少她和裴肃的事情,我听了一上午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脸上像喝醉酒似的泛着一抹潮红。
原本两人亲密过许多次了,可那都是在家里,沈晚夕偶尔还能大着胆子去勾他,可眼下这是在旷野,轿帘风一吹就动,万一被人瞧见了,日后她还怎么见人。
可男人似乎还不满足,又伸手将她两腿.分.开拢到腰间,沈晚夕抗拒地想让开,可男人的手臂宛如铁锁,牢牢将她箍在身上。
感受到身下的灼热,沈晚夕神经都紧绷起来,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耳垂红得快要滴水。
云横看过那本书,知道什么样的姿势能让女子浑身瘫软乏力、情难自已,可眼下三分的力还没用到一分,小姑娘便已软趴趴得像个团子了。
唇角勾起一丝笑,他抬手掐住她的小小的下巴,从上而下认真看着她的脸,恍若观赏,洁白如玉的额头,墨如鸦羽的眼睫,宛若流泉般的眼眸,挺拔又秀气的鼻子,不点而赤的樱唇,实在是美得不似凡人。
沈晚夕不晓得他想做什么,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轻吐脸上,烫得她脑袋嗡嗡作响,“云横别……外头那么多人,万一被人瞧见了……”
云横一笑,“瞧见什么?”
话落,他瞧见小姑娘一脸窘迫地咬着唇,都快把下唇咬破了,轻叹一声,手指滑到她唇角,带着点愠气道:“不许咬,听到没有?咬破了我可要帮你治了。”
沈晚夕吓得一哆嗦,忙将牙齿从下唇拿开,小脸埋在他肩上,低声讨饶:“你快将我放下来吧,你这样子我说不了话,我身子坐得难受。”
云横抿了抿唇,又笑,“哪里难受?”
沈晚夕一颗心撞得七荤八素,气得在他颈窝咬了一口,恶狠狠道:“你不是正经人!”
云横箍着她腰身不许她动弹,眉眼皆是淡淡的笑意,“我从来也不是,成亲那晚你不就知道了吗?”
冷风拂过,轿帘微微往外动了动,沈晚夕肝胆一颤,浑身都绷住了,伸手又推了云横一把:“你再不放我下来,旁人就都瞧见了!”
云横不禁一哂,眼底拂过一道冷光,“谁敢瞧,我便剜了谁的眼睛。”
沈晚夕觑他一眼,凉凉道:“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外头还有好多事情等你决断,你再在车里与我纠缠,咱们猴年马月才能到益州啊。”
她小臂抵着他的肩膀,既然不肯将她放下来,她便只能将人赶走了。
堂堂益州二公子,躲在马车里像什么样子?
这样一说,云横反倒幽幽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上来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若是才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旁人该如何看我?”
沈晚夕脸又开始发烫了,这次倒不是因为云横的动作,却是她自己竟然瞬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欲哭无泪,她心中暗暗叫着阿娘,她真是被这个男人带坏了。
坏得透透的。
云横见状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半日都没见你了,心里思念得紧,阿夕容我多留一会可好?”
沈晚夕气得低哼一声,从前打猎的时候哪次不是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甚至三两天,如今这才隔了半日就受不了了,她才不信呢。
云横待够了时间才从车驾内出去,队伍这才如常一般秩序井然地往西南方向行驶,谁也不晓得二公子为何如此仁慈,竟让大伙足足休息了一中午,谁也不敢问。
一路上倒是平静得很,这样一行气势宛若军队的队伍从官道行过,尤其为首一人面色冷厉,自有一种盖世之气,当然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
西南大片都是益州的领地,可以说过了商州、梧州再往西走,整个便是益州的天下了。
商州到益州一千六百里的路程,若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跑,只需三日便能到达益州境内。
可如今马车里还坐着两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二公子的夫人,一个是二公子的妹妹,便是昔日在战场风驰电掣的二公子如今也行得不疾不徐,唯恐颠了马车里的夫人和小姐,跟在后面的守卫身下的烈马才走快一步,二公子眉头都得皱一下。
照这样下去,回到益州至少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三日后,队伍在永城外的驿馆留宿,沈晚夕终于遇上了一个像样的厨房。
原先掌柜的还不肯将厨房给客人用,直到那益州二公子冷着脸将将要拔刀,掌柜地当即腿一软恨不得跪下来,连声道:“您用您的,您高兴就成!”
沈晚夕喜笑颜开,卷起袖子便开始干活儿。
厨房的食材不算特别多,沈晚夕又考虑到行路途中不宜吃得太丰盛,以免出现闹肚子或者水土不服的症状,到时候耽误行程就不好了,最好还得是路上能带的食物,她想了想,还是多煎几个牛肉饼来得实在,大伙也都能跟着尝一尝。
于是洗干净手开始以温水和面,将面粉搓成团后静置片刻,再拿出来揉搓成一个个光滑的小面团,表面刷上一层油防粘,醒一个时辰为最佳。
醒面的间隙将牛肉剁碎成泥,用盐、葱、姜、蒜汁、秋油一同搅拌,撒入她从商州带过来的十香粉搅拌均匀,这样的肉馅儿吃起来会更加滑嫩鲜美,
醒好的面团取出来,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层,将牛肉馅均匀地铺在面饼的一边,慢慢包裹起来往另一边翻卷,翻卷的同时将弹性的面皮慢慢拉长,待包裹完成后再将裹着牛肉馅的面团按压成圆圆的饼状,一个牛肉饼的面坯就做成了。
锅中烧油,将压好的牛肉饼一个个放入锅中煎炸,小心翻面儿,待到两面呈现金黄的色泽即是大功告成。
沈晚夕连着做了一晚上的牛肉饼,给队伍中每个护卫都分了一个,刚出油锅的牛肉饼热乎乎的、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还有鲜美的肉汁往外直冒,香得人骨头都酥了。
知道这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饼子,众人更是热泪盈眶,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又恨同行的人太多,一人只能分到一个,根本就不够吃!
角落里的小方桌上,魏眠连吃了三个牛肉饼,个个都又香又脆,酥得掉渣,四下望一眼后笑着对哥哥道:“嫂嫂如今可比你更得人心了!”
云横盯着厨房里欢快的小姑娘,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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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云横的父亲
马车行过车窗外第一棵木芙蓉的时候, 便已至益州境内。
远望去山野似撒了一层薄薄的碧毯,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粉白色花瓣,桃夭杏灼, 草长莺飞, 竟到了百花蠢蠢欲动的时候。
魏眠算了算日子,惊喜道:“今日是二月初二小花朝节,难怪外头还有人踏青呢!”
沈晚夕也将头探到窗外去看,“小花朝节?难不成还有大花朝节?”
魏眠兴奋地点点头:“益州就是这样的, 二月初二小花朝,二月十二大花朝,嫂嫂那边应当是只有大花朝节, 是二月十二这一日吗?”
沈晚夕摇头笑道:“沧州是二月十五,比益州要晚好几日,因为沧州天冷,花开得也晚一些,二月初的时候还春寒料峭的呢,没有哪家姑娘敢出来跑。”
魏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月都到了, 四月十八是不是就不远了?
心里默默激动了一会儿, 她忙将自己的小念头掐碎在脑海中, 眼下最重要的是兄嫂回城, 父亲也得先忙他们的事情, 她得排队等呢。
瞧见嫂嫂眼神里满是向往,魏眠噗嗤一笑,道:“二月初开的花少,等到大花朝节的时候才是满城春色,群花争艳, 那才叫热闹!到时候让哥哥带嫂嫂出去踏青,对了,还得到花神庙祈福,让嫂嫂赶紧生个小战神!”
沈晚夕脸一红,低头笑嗔道:“你说什么呢!”
魏眠瞧见嫂嫂羞赧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大笑不止,许久又瞧见嫂嫂皱了眉,忙坐近了去拉她的手,“还有三五日便到城中,嫂嫂是不是紧张了?”
沈晚夕默了默,头也摇不动,说不紧张是假的。
早些时候云横同她说过家里的人员组成,可他毕竟五年未归,家中近年来的大小事情也不了解,魏眠便同沈晚夕又详细地讲了一遍。
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益州侯,还有七个兄弟姐妹。云横和魏眠的母亲早年就去世了,益州侯也未曾将哪个姨娘扶正,所以府里没有大夫人。
云横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位庶出的兄长,是二姨娘所生长子,名唤魏硕,这位早年亦是大将之才,驰骋沙场不在话下,只是多年前在战场惨遭横祸,年纪轻轻便断了双腿。魏硕之妻乃魏硕原先在军中时军师元昭的女儿,名唤元嘉采,亦出自名门。
此外,益州侯还有一位庶三子名唤魏彰,庶四子名唤魏颂,庶六子名唤魏敞,庶七女名唤魏姝。
那魏姝还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魏眠宽慰她道:“爹爹平日里虽然看着很凶,却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头儿,嫂嫂是二哥的妻子,就算你不是沧州侯府的人,只是出自乡野,爹爹都一定会一视同仁地对你好的。”
若不是听过益州侯昔日横扫千军的赫赫威名,沈晚夕当真就信了。
她咧嘴吸了口凉气,一个可爱的老头儿?天底下怕也只有小姑子敢这么说吧,不过后面那句话,倒是令她很惊讶。
即便她只是出身乡野,益州侯也不在乎?
魏眠吃了两口糕饼,又将双腿放到座椅上来舒舒服服地坐下,继续道:“大哥性子温润亲和,大嫂常年吃斋念佛,两个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连下人都从不轻易苛责,他们见了嫂嫂你,一定会非常欢喜的!况且你是二哥的媳妇,弟弟妹妹们就算胡闹,也不敢来招惹你。”
她顿了顿,又强调:“不止是益州侯府的人,整个云境都不会有人敢来招惹嫂嫂的。”
沈晚夕微微一滞,忽然想到了谢邵和沈晚吟,自己已然是益州二公子的夫人,日后怕是还有机会与此二人见面。
她目光难得冷下来,让魏眠都吓了一跳。
不过听完家里的介绍,沈晚夕似乎没有那么怕了。
大家族更讲究长幼尊卑,从长幼来说,她理应尊敬那几位姨娘和兄嫂,但从尊卑来说,云横是唯一的嫡子,而她是云横的妻子,便是姨娘和兄嫂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而且,云横这次回去,益州侯总是要立世子了吧?
这方面她从前没想过,只晓得州郡一般先考虑立嫡,立长次之,最后考虑立贤,遇到嫡长子不成器的,的确有立贤能或骁勇之人为世子的先例。
云横失踪这五年,说是失踪,其实外界早已默认是在梧州大火中尸骨无存了,可即便如此,益州侯这五年来也没有立世子。云境十四州最重战功,可大哥魏硕双腿有疾,这辈子怕是与世子之位无缘了,下面的三弟、四弟、六弟又都是庶子,若是益州侯有意从中挑一个继承人,这五年来就该有所表示了,然而并没有。
自古以来继承州侯之位的,没有几人手里头是不沾血的。
沈晚夕对未来仍然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她没有多大的野心,只希望云横平平安安的。
回城前一日晚,队伍在城外五十里的驿站留宿。
沈晚夕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妆台的桌子上还放着侍女送进来的新衣裳和一整套的头面,是明日回城时要穿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