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师姐的被推倒 第49章

作者:茂林修竹 标签: 女配 穿越重生

  “……我以为能见着他们的。不想他们竟搬走了,原来,就连阿爹阿娘都不愿再见我了。”

  “你觉着他们搬走是为了躲你?”

  “还能是为什么?!”

  “那就太多了——也许他们去找你了,也许欠了债必须变卖家产,也许……”乐韶歌顿了顿,“你知道自己是——”

  “鬼喽。”那少女满不在乎的撇撇嘴,“支支吾吾做什么?谁还没个变鬼的时候?”

  乐韶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

  “嗯,那你知道自己去世多久了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哪记得这么清?我昏睡了好久,前日才醒过来……不过我知道,我若活着,现在也才三十容许,我爹娘离死还早呢。就算他们短命,我一家姊妹七八人,总有个还活着的吧!”但她随即便烦闷的挥了挥手,“算了,是我对不住他们,他们不想见我也是应当。”

  乐韶歌略有些疑惑,尚未回味过来哪里不对,那少女又道,“我生前遇人不淑,胸中一口恶气吞不下。你们不是想超度我吗?待你们帮我了了心愿,随便擒我到地狱,还是送我去轮回,我保证毫无怨言!”

  乐韶歌:……

  她又不是鬼差!

  并且她丁点儿都不想见鬼差!

  她最多也就能超度超度她。

  不过,算了,这不重要。

  “……说来听听吧。”乐韶歌道。

  作者有话要说:  逃……对不起,我忏悔

  具体明天再解释啦

第52章

  “我家是此地有名的富商。”那少女便从头说起, “适才你看到的那条长街叫船市,早先时候并没有铺子——那会儿桃花楼近郊三里全是荒地,往下去三百里外才有个小码头。我祖父搬迁至此后,买下了这块儿地, 修了码头, 之后又修了桃花楼, 此地才渐渐繁荣起来……”

  她说着, 忽就不耐烦起来, “这些废话不说也罢。”

  乐韶歌忙道, “别, 我很喜欢听, 你接着说。”

  那少女疑惑了一下, “真有人喜欢听废话?”

  乐韶歌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

  那少女纠结了片刻, 竟是有些嫌弃这喜好,却还是接着说下去, “那会儿还没铺子——东西两边来的行船停泊在码头上,商贩们便下船来桃花楼吃酒。天南地北的聊一聊。便知道各自要往哪儿去, 打算去买什么、卖什么。往往不外乎彼此船上有的, 或是彼此有熟门路——行商讲究的是短平快。路途越短周转越平顺,钱来的就越快。能不必出关,在此就将货物卖出买进自然最好。然而人生地不熟的,行商中又多巧诈之人,却不敢草率互相做买卖。”

  “嗯嗯。”

  “而我祖父曾随使团出使,算是官身。又有恒产有名望,是个一诺千金的老成人。便有些熟客请祖父作保,做成了许多双赢的买卖。久而久之,祖父的名声便越传越远。往来行商来到此地, 先到桃花楼递船帖——将船上货单随名帖一道送来,请祖父引荐可靠的买卖人。”

  “嗯嗯,这个我听过!就是掮客对不对?”乐韶歌初入红尘,听了许多新鲜词汇,正迫不及待想用一用。

  少女纠结了片刻,“……就你聪明!”

  乐韶歌不解她为何不痛快,下意识抬头向乐正公子求助。

  乐正公子唇角一勾,似是很愉悦。

  乐韶歌:……?

  “掮客”一词令少女很是纠结,特地强调了一遍,“……祖父是士绅。”随即又自暴自弃般,“算了,其实就是个掮客,不过比旁人体面富贵些罢了。”便又接着道,“往来停留的商船越来越多,祖父便又修建了船市,方便行船卸货买卖。你适才所见那一整条街都是我家的,鼎盛时四方异宝都在此买卖,日流水百万两。我年少时祖父修建舍利佛塔,光给塔身贴金箔,就贴去足足八百斤金子。”

  就乐韶歌所见,那长街虽热闹,却并无如此繁华盛景。更未见附近有什么金光灿然的宝塔。

  不过,三十年对修士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凡人而言却足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了吧。

  便依旧点头,“嗯嗯。”

  那少女便又道,“那佛塔驰名海外……”随即一笑,“有泼天的富贵,便有鼎盛的文雅。父亲身边渐渐便聚集起文人墨客,待哥哥长大,所交游的文士更是数不胜数。祖父敬重读书人,我跟在祖父身边长大,也仰慕文采斐然之人。待我十五岁时,桃花楼已是吟咏送别的胜地,题诗壁每七日一清,清下来的题诗牌全都送到我的绣楼,由我筛选出喜欢的,重新誊录装裱,送回桃花楼悬挂起来——父亲宠溺小儿女,此举并无什么深意,只是应允我的请求罢了。而我那会儿也只是单纯向往这般文采风流……”

  她述说往事时分明很是文静青涩,同先前泼辣哭诉,抱人大腿的模样判若两人。

  “可惜我资质驽钝。”她顿了顿,复又露出辛辣嘲讽的模样,“真正玩弄文字的人,无需你写什么说什么,只消看你选了那些诗篇,便能洞悉你的性情偏好——我自认为不过是挑了几首诗,殊不知,自身品性喜好早已被有心人摸透了。”

  她似是没料到自己能说出这么透彻的话,又怔愣了半晌。

  见乐韶歌还在等,才又继续说下去,“……是我偏颇了,他也未必如此处心积虑。以他的才学,只怕一眼便能看穿挑诗之人的偏好。于是随意题几首戏作,作弄一二,也是常事。只怪我眼浅,”她苦涩一笑,“他那几笔戏作,已令我惊为天人。”

  才触及往事,她便自怨自艾起来。

  ——明明先前还说是“胸中一口恶气”。

  “我便央求了兄长,让我见一见到底是怎样惊才绝……”她说着便抬头看了一眼乐正公子,随即不自觉的改了口,“怎样的才子,竟能写出这样好的诗。”

  乐韶歌:……

  懂了,是才子佳人的才子。

  这些小姑娘就是话本看太多,总觉外头的年轻才子一个个的都风流美貌,等着与她浪漫邂逅一见钟情。

  指不定在见面之前就脑补了无数细节。

  脑补得美好甜蜜还好,能梦醒得早些。就怕脑补得磨难重重,虐恋误会至死不渝,做妾不悔。那就难办了。

  “结果如何?”乐韶歌不由心有余悸的问道。

  那少女回忆往事,竟难得露出些笑容来,“……和我想的一样。”随即又瞟了一眼乐正公子,下意识的便补充,“那会儿我小,眼浅。他在我认得的人里,真的已是顶好的了。”随即又自我辩解一般说道,“也不怪我眼浅……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天下有谁没读过刘穆之的诗?”

  她便接着说,“那会儿他年方弱冠,才名远播海内。在知晓是他之前,我便已读过他的诗集了。他已明经及第多年,只因年纪小,一直没去应吏部试,尚未授官。白帝城是小地方,这样的才子来到此地,自然人人结交。我兄长有心应试,更是求之不得……几次交游之后,终于互道好友。他便来我家中拜访长辈。我提前得知行程……便设法在园中同他相遇了。”

  “他生得极好——在凡人里,极好。我心里很欢喜。”

  而这少女也生得清丽柔婉,容色动人。

  “……他本意由此地入川,没打算久留。但,也许是因遇见了我,便改了主意。我兄长真心同他结交,得知后大喜。知他没有固定的住处,便邀他来我家别院小住。他顺水推舟,应许下来。”

  “那别院同正院儿之间只一墙之隔。”

  “没多久,他便又来拜访。这一次真的是偶遇——他匆匆塞了帕子给我,帕子里包了玉佩。”

  “……再之后,他便央丫鬟帮他送诗进来。”

  “……再之后,他便央我给他留门。”

  这时那少女忽的又露出厌恶的神色,“后面的就不必细说了吧。”

  乐韶歌:……

  “嗯。”

  虽说人之性情迥然不同,很难用男人或者女人来概括某种行事手法。但听音识意,乐韶歌直觉这小姑娘所谓喜欢、所求“两心同好”之中,怕是并不包括“偷欢”二字。这种发展是由谁主导的,根本一目了然。

  那少女兀自懊恼着,面色不复柔善哀怨——倒是又回到先前说“胸中一口恶气”时的表情了。

  片刻后突然喝了一声,“住嘴吧。”

  乐韶歌眨了眨眼睛,忽的意识到些什么,不觉又抬头看向乐正公子。

  乐正公子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传音入秘,“别做声。”

  乐韶歌忘了自己还有这技能,一旦想起,立时便领悟过来。

  便也传音回去,“嗯。你怎么想?”

  “且再看看。”

  “有话直说,别眉来眼去的私下传音说人坏话。”那少女却又不悦的插嘴

  乐韶歌心中又一动——这少女言辞间全是凡间琐事,并无接触过修士的迹象。便问,“你怎知我们是在传音?”

  “猜也猜到了。——你还听不听了?我刚说到关键呢。”

  乐韶歌便姑且放下心中猜测,点头,“嗯,你继续说。”

  那少女闭目兀自酝酿了一阵,再睁开眼睛时,便又神色凄婉。

  “初时海誓山盟,柔情蜜意。然而相会三个月后,他渐渐便来得少了。不久又搬出了别院。”

  “我打探出他的住处,借着礼佛之机偷偷前去见他,向他询问缘由。”

  “他说,京中有变,他准备回京应试。忧心感情日深难以割舍,故而忍痛与我分别。”

  少女顿了顿,再次解释,“那会儿我小……不知这是借口。只说,此生非你不嫁,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他似是又被打动了。相会月余之后,忽有一日他叹息忧愁,说起他年少丧父,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他有光耀门楣之责在身。必须得动身回京,不能再拖延了。”

  少女再次闭上眼睛,平复情绪,“……我便同他私奔了。”

  “他一路上时喜时怒,变化无常。我渐渐意识到——他也许是嫌我累赘了吧。”

  “不久之后,我病倒在途中……”她语气艰涩,停了许久,才又道,“他忽又温柔起来,悉心照料,寸步不离……几日之后,他说去为我抓药。临走前帮我掖好了被角,叮嘱我安心入睡。”

  “……他去得有些久。”

  “我躺在客栈里等他……后来,房间里便进了贼。”

  许久之后,她才又心如死灰的说道,“……我没有力气挣扎。”

  “……不过我应该咬断了那人的舌头。大概咬得太用力了,一口气没上来……再醒过神来时,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乐韶歌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抬起手想拍拍她,察觉到她眼神瑟缩,忙又把手收回去。

  道,“要我帮你报仇吗?”

  少女纠结了片刻,“……也没什么好报的。我依稀觉着,那贼应当已经死了。”

  乐韶歌想了想,便又问,“那,你是对刘穆之心怀遗恨?”

  “不可能不恨吧!”那少女再度不耐烦起来,“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祖父去世后,我家便渐渐落败了。何况便如你所说,纵然祖父在世时,我家也不过是掮客、商贾。他说他要光耀门楣,支支吾吾的想走,仔细想想,不就是嫌弃我出身低微配不上他吗?可恨我经事太少,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否则定不会死皮赖脸跟着他。可他和我之间最没羞没臊的事都做了——为何这种话反而不能直说?”

  乐韶歌犹豫了片刻,“也许是你想多了呢?他未必真有此意。”

  “他有。”少女缓了缓气息,道,“你道我懵懵懂懂当了这么多年鬼,为何这会儿才清醒过来?”

  这乐韶歌还真不知道。

  “因为我看到了一封信。”少女道,“一封议亲的信——就写在他同我如胶似漆时。他知道自己要娶别人。他诱骗我同他苟且,从一开始便存了始乱终弃之心。怪我蠢,听不懂他几番推诿暗示,还以为他真有难处。一心想同他天长地久,为此不惜和他私奔。殊不知这令他越发为难,他几番想摆脱我而不得,才会喜怒无常。直到我病倒了,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解脱了,待我才略好了些。谁知我缠绵病榻,却总是不死……”

  “……那贼纵然不是他故意招来,只怕也正合了他的心愿。”少女满怀怨愤,“可他既已做好打算,为何不直言相告?为何还要带我私奔,要误我一生!”她说,“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乐韶歌斟酌了片刻,先问,“……你想让他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