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师姐的被推倒 第50章

作者:茂林修竹 标签: 女配 穿越重生

  若是杀人,她可能做不到。

  少女愣了愣,片刻后郁卒的说道,“……我还没想好。总之是很惨重的代价!要看他究竟害了我多少……”茫然了片刻,又恶毒道,“我要十倍奉还!”

  虽笑出来很不应该,但乐韶歌一时真有些心疼的想笑了。

  ——这小姑娘陈述中自卑多过怨恨,其实已将大部分过错都检讨到自己身上了。

  这样的性情,没有直入轮回,却变成了索债的鬼——她所谓“清醒过来”的缘故,只怕远远不是看到一封信这么简单吧。

  乐韶歌便又凝神听音。

  然而体内经脉不畅,一时竟不知自己原本打算听些什么,该往哪里听。

  ……失忆果然还是很误事啊。

  “好,我会先帮你查明——他害了你多少。”乐韶歌道,“然后再和你一起商议,到底该如何报复他。只是那封信——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一天不写手就生了。

  总之,先逃了……

第53章

  人界的文士有个在乐韶歌看来很一言难尽的习惯。

  他们爱存信, 并且还不是存旁人写给他们的信,而是存自己写给旁人的信。

  ——似乎是为了方便日后集结成文集。

  也就是说,他们的某些信并不单纯是为了传递消息,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信日后会公之于众, 流传后世, 成为史官或是小说家编撰他们的传记、野史的资料, 成为他们品行的佐证。

  可想而知, 这些信会如何的雕章琢句, 慎之又慎, 以至于矫饰虚伪, 自欺欺人。

  ……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总之这小姑娘读到了刘穆之的信。

  是在刘穆之的信匣子里读到的。

  ——刘穆之回到了白帝城。

  这次不是为游历而来, 而是来当官的。

  ——少女死去的这十五六年间, 刘穆之的仕途也波澜不断。但随着他的伯乐、知己、朋友们日渐起复和得失, 总体是向好的。前阵子他终于结束了贬谪生涯,转任夔州刺史, 府衙就在白帝城左近。

  打探到这些消息时,那小姑娘正在乐韶歌耳坠里飘来飘去, 四面瞎指挥。

  耳坠是乐正公子提供的。形状肖似杨柳净瓶, 由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互相缠绕组成,看似一体,实则两隔。

  乐韶歌显然也用过,看到那瓶子时立刻便知道其用途——那是阴阳二气瓶。在乐韶歌的印象中,似乎是拿来鉴别草药属性的。究其原理,其实就是分流、隔离阴阳二气。阴气在阴瓶,阳气在阳瓶

  鬼之一物,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团阴气。装进这小瓶儿里,刚刚好。

  只是打消这小姑娘的疑虑, 让她答应被装进瓶子里,颇费了些口舌。

  乐韶歌再三保证这瓶子无害,就只是个容器罢了,可将她同四周生气隔离开来,既免得她不留神侵害了旁人,也能避免她身上阴气受损,还能带着她四处走动——她似也被束缚在桃花楼附近,离得远了便无法维持形体和意识——但小姑娘死活不听。

  直到乐正公子和蔼可亲的规劝,“或者你比较喜欢孔雀翎?”

  ——孔雀食毒之后,能将毒转化到翎毛上。食鬼之后,想来也是能将鬼面转移到翎毛上吧。

  小姑娘于是飞快躲到了乐韶歌身后,“我进瓶子里——但瓶子要带在她身上!”

  乐韶歌:……

  想她馋了一大早上了,却一口美食都没吃到,还得听这小姑娘讲故事、替她调查往事。结果她循循善诱,比不上乐正公子轻飘飘一句威胁。可见鬼怕恶人缠是至理名言!对付鬼物不能太慈祥和善!

  小姑娘总算进瓶子里了。

  身在阴瓶,阳瓶中却也多了一团元气。

  小姑娘意态再度懵懂起来,乐韶歌忙轻敲瓶身,破去中央隔阂。

  阳瓶中元气混入鬼身,小姑娘精神一抖擞,再度醒过神来。

  却未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韶歌并未将此事告诉她。

  只传音给乐正公子,“可看到了?”

  “嗯。”乐正公子回应道,“阳气寄于鬼身,确实少见。”

  其中原委自然也要细加追查。

  那小姑娘却要看风景,不肯被装进荷包里。

  乐韶歌便将瓶子化作珍珠大小,同鸣玉穿在一起,自衣带上悬下。

  小姑娘柳眉一挑,“这是要让我盯住别人的下半身?”

  乐韶歌:……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你自己挑个位置吧。”

  小姑娘让乐韶歌把瓶子捧在手心里,自上而下的扫视了她一遍。

  目光依次审视过乐韶歌的头发、额头、脖颈、胸口,越看越负气,最后哼了一声扭开头去,郁卒的嘀咕了句,“……可恶。”

  乐韶歌:???

  乐正公子却似是洞悉了原委,几不可查的一笑。

  “我要待在耳朵上。”小姑娘终于选定了。

  乐韶歌便将那小瓶儿化作耳坠,正要带时,见乐正公子正看着她,不知为何便有些羞涩了。

  带好之后才要松一口气,乐正公子却又递过来一只——耳坠自然是要凑成对儿的。

  乐韶歌接过来时,只觉耳根都发烫了。甚至没抬眼看他。

  ——总觉着在旁人面前带耳坠,仿佛也带着些别样亲昵的意味似的。

  偏那小姑娘又不知在跟谁置气,“不就是带个耳坠吗,脸红什么?炫耀你皮白肉嫩啊!”

  乐韶歌:……

  “我也会驱鬼。”乐韶歌淡定并且从容,“并且我还很容易恼羞成怒。”

  那小姑娘似是又要嘲讽,见乐韶歌的手指捏到装着她的那个瓶子上,生硬的转了口风,“就连手指都这么好看,你是想羞死我吗?”

  乐韶歌:……

  算了,她不拆台就好。

  小姑娘离世太久,所谓的船市已然不存在了。

  便如乐韶歌先前看见的,两侧铺子多为饮食摊,来用早饭的也大都是码头船工。

  然而大部分人都还对当年盛况有记忆。

  问起来,便有人告诉他们,早十来年前船市就落败了。

  落败的缘由也很简单。当年的展半城——也就是小姑娘家里——实在太有钱了,令官家意识到此地码头油水丰厚。

  大约十几年前,夔州新换了知州。新知州是贪渎之辈,带了一群姻亲门生入川,个个如狼似虎。

  恰逢展家出事,展员外没能打点好关系,便被趁虚而入。

  ——由夔州府出面主持,在桃叶渡下游不足百步处,建了新码头、开了官市场。全盘照搬了展家的发迹之路,只是主人换了新贵。

  民不与官争,展员外见势头不妙,很快就变卖房地,举家搬迁了。

  而那个节骨眼儿上展家出的事——正是小姑娘的死。

  但流传在白帝城的版本,却同小姑娘所说大不相同。

  没有私奔,有的只是跟随母兄前往外祖父家,半途遭遇强梁,没能幸免于难。

  而小姑娘的兄长目睹妹妹遇害,悲愤之下手刃贼子,引来了一场官司。

  所幸按最终按“入室伤人,格杀之无罪”宣判,并未因此留下什么案底。

  展员外匆匆出让搬迁,多少也与此有关——似是怕人在此事上动文章,惹来祸患。

  当时看来,此举颇为懦弱消极,可如今回顾起来,却免除了一场大祸。

  ——十来年间,不少人下场争这块儿肥肉。斗得你死我活,破产的破产见官的见官。至今还活着的这些人,无不有官府撑腰,彼此间盘根错节,难分彼此。

  展员外当年若没走,还指不定被怎样构陷迫害。

  得知家中虽落败,却保住了家产和平安,小姑娘多少也搁下了心头牵挂。

  乐韶歌问她是否想回家看看,她动摇了片刻,到底还是摇头了,“都死了十几年了。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看见我,便是看见了,也不过是平地起波澜。万一一个受不住,被我给吓死了怎么办?”

  乐韶歌:……

  确实……也对。

  不过,乐正公子还是往小姑娘老家走了一趟。

  不论用的是什么法子,总之问出了当年小姑娘的哥哥出现在客栈里的原委。

  ——刘穆之给他送了信儿。

  其中不乏诿过之词,可见其人之无担当。

  展家因此恨透了刘穆之,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至少,刘穆之确实没有想过害死她。当然也就不会因她死去,而觉着自己解脱了,心底暗喜。

  她的遇害,至少一桩不幸至极的巧合罢了。

  得知这真相时,小姑娘着实消沉了一阵子。

  恨是一种非常极端的情绪,便如毒蛇。一旦萌生出来,就必须得寄放在某个人身上不成。

  而恨一个好人,是一件很戕心的事。因为恨与被恨是正邪不两立。明知对方是好人还恨他,那就只能承认自己是坏人了。

  所以恨一个人之前,往往要先说服自己——这个人坏透了,虚伪透了。可若终于说服了自己,这个人是合该千刀万剐的,却骤然发现他原来也没坏到这个地步……

  尤其她都因此送了命,她遭遇的不幸早已无法挽回。难得有个现成可恨的人,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死更多是因为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