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麋鹿
墨染流安排人将省油灯做了出来。当天晚上他就燃了一盏,倒入菜籽油放入一根干燥的灯芯草做的捻子,灯下面的凹槽里倒入水。
一个晚上过去,油就像没有减少似得。这简直不可思议。若是往常,得添好几回油。
雯萝同样晚上用了省油灯,她忍不住感叹古人的智慧简直太厉害了。
现在世上还没有蜡烛,但是蜡烛无论怎么造都比油灯贵,寻常百姓还是点不起。因为植物出油的方法太多了。可以用菽,就是大豆榨油。还有芝麻,这个有点奢侈。
大豆、油菜什么的榨油后,留下的油饼还可以用来作为牲口的饲料。
省油灯和素油投放道市场后,只有极少部分家中富裕的人买了几个。
油灯素油销路不好雯萝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毛人黑灯瞎火习惯了,家里刚有一点余钱,也舍不得浪费。所以她就派出几支宣传小分队,去宣传省油灯的好处。
于是又有一部分好奇的毛人买了来试试,他们不点一个晚上,油更是省。再加上素油并不贵,点个灯还是能消耗得起的。于是在邻里之间的口口相传下,买省油灯和素油的人越来越多。
毕竟有了灯,晚上还是能干点活计,谁也不愿意早早就睡下。
毛国的夜晚第一次有了灯火进万家的感觉。
天黑的时候,省油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毛人们围着自家的油灯,在灯下说着话,小孩们在灯光里做着游戏,欢声笑语立刻传到了院子里。现在谁家晚上黑不拉叽的,不用别人议论,自己就觉得不得劲。
之前觉得点灯浪费的毛人,有了光明的感觉后,也觉得省油灯真是太好了。只倒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燃好久。
宫殿里也把加了香料的荤油换成了素油,雯萝终于不用再闻那种奇怪的味道了,就像羊肉串撒了孜然。
大量的油菜籽和大豆榨出了油。但是百姓们只买一点点点灯,就仅此为止了。他们还不知道煎炒烹炸的技法,不知道油还有什么用。
雯萝乘坐犊车来到市集,看到了美男子和美人们开的小食肆,红红火火的坐满了食客。有馄饨摊、饺子摊、面条摊、红薯粉和烤红薯摊。
她让婢女每样买了份过来,尝一尝,还真不错,确实做得很好吃。看来他们都有一点烹饪的天赋。而且因为摊主长得好看,食客吃的也赏心悦目。颇有点网红食铺的感觉。看来选他们作为毛国饮食的推广人,是对的。
现在因为这些食物的贩卖,毛人也知道如何吃面食和红薯了。但是还不够。
食肆经营结束后,她叫人将美男子和美人们叫进了宫里。
美男子和美人再次进宫有点忐忑,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好,翁主不让他们贩卖了。要知道他们现在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
毛国的商客多了,生意好的不得了。他们万分感激当时翁主让他们出去创业。作为一个自由人,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不知道有多快乐。
“出宫的感觉怎么样?”雯萝笑盈盈问。
“真是太好了。”美男子和美人同时道。
楚女看见今日雯萝心情不错的样子,大着胆子小声问了句,“翁主叫我们来所为何事?是不是我们哪里没做好……”
“不啊,你们做得很好,叫你们来,是我觉得还可以再教给你们一些东西。”雯萝温言道。
美男子和美人们立刻喜形于色,
雯萝让菊交给他们做环饼,一种流行与魏晋时期的面食。用蜂蜜牛乳和面粉和成面团。揉成长条,收尾相接成一个圆环。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又香又糯。
还有雪脆饼,也是魏晋时期的小食。做法跟后世煎饼果子里的薄脆一样,也是薄薄的面饼炸了,又香又脆。
接着就是油条和煎饼果子,以及拔丝红薯、炒面和炒饭。
这些做法不难,几乎看一遍就会学会。相信用不了多久,毛人吃货本性爆发,就会尝试用油来烹饪食物。
美男子和美人谢了又谢后,美滋滋地出宫。
过了几日,雯萝估计差不多了,就又乘坐犊车出了宫直奔市集。
美男子美人们的小食摊已经不能用火爆来形容了。大家围成大圈,每见一个环饼扔入油锅里发出“滋滋滋”的响声,和四下飞溅的油滴,毛人们都要发出一声惊呼。
“这就是我们每天晚上用来点灯的油吗?原来这个油还可以吃啊。”
“当然可以吃了,我刚才买了一根油条,就是这种油做的。摊主说,这叫做炸。”
“可是多费油啊。”
“不怕,我们可以用来炒面条。”
“对啊,油既然可以炒面条,是不是也可以炒菜呢?”
聪明的毛人立刻发散思维,大家越谈越兴奋,反正菜油也没贵到吃不起,买一点偶尔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可以的。
“听说这是宫中传出来的吃法。”一个消息灵通的毛人道。
“哇,宫中啊,那岂不是翁主也这么吃?”一群毛人七嘴八舌问。
“当然啦,翁主也这么吃。”消息灵通毛人卖弄道。
“哇,那我也要这么吃。”毛人们眼睛闪着亮光纷纷道。翁主在他们心中的位置极高,如果不是翁主,谁家里能买起牛,买起菜刀。翁主把盐价降下来,还给他们带来光明。学翁主一样用油做饭吃,哪怕只靠近一点点,都让他们觉得很幸福。
透过车窗,看到了毛人谈论饮食热火朝天的模样,雯萝抿嘴笑了笑,吩咐车夫回宫,想来用不久,家家都能听到“滋滋滋”的声音了。那么铁锅也可以投放使用了。
介于铁矿石的数量需求越来越多,她决定用东西向周围国家换取资源。是时候让玻璃和镜子跨出国门了。
雯萝刚回到宫殿,就见婢女们很慌乱。她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女官连忙躬身回道,“翁主,是翠被人发现溺死在后殿的一个水井里。”
她猛地一震,翠就是那个神情有异被她怀疑是奸细的婢女。才不过几日,怎么就死了?
“我不是一直让你跟着她吗?”她审视着女官。
“翁主恕罪,奴婢一直跟着的,但是就刚才一个空挡,她说要去恭房,我让红跟她一起去。但是红突然被人叫走了。就发现翠溺死在井里。”
“那红呢?”雯萝问。
女官一惊忙让人去找。
雯萝冷笑,“也去看看井吧。”她气得有点发抖,勉强维持住表情坐在席上。
这个背后人手伸得太长了。翠死了,如果红也死了,就证明宫里还有他的人。想来下一次就可能对她动手了。
一道又急又快的脚步想起,她抬起眼看见苏棠匆匆走了进来,连行礼也来不及做就道,“翁主,那个姬璐被人发现死在去秦地的路上。”
雯萝猛地坐直,“姬璐?”
“是,”苏棠皱着眉头,“翁主给她的金银也不见了。看上去就像是山匪做的。”
“为什么是看上去?”她抓住这句话问。
“姬璐走的时候买了一辆犊车,雇了两个毛人。证明她不傻,知道自己携带财物走不安全。所以找人保护。”苏棠道。
“那为什么不能是那两个毛人见财起意呢?”她问道。
“因为那两个毛人也死了。但是翁主,奇怪的是,犊车和黄牛被发现掉在了山崖底下。”苏棠脸上浮出一模冷笑,“如果是山匪,为什么不连犊车和黄牛一起抢走呢?”
“因为那个人派出的人一定是毛国守门人认识,且出去的时候并没有乘坐犊车。回来乘坐犊车岂不是被人发现了?”雯萝道。
“对,就是这样。”苏棠道,接着他叹气,“可惜因为盖城门,进出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无从找起。”
这时女官也查清了红在哪里,她颤抖着跪下,“翁主,红也被人发现在井里。”
苏棠有些纳闷,红又是谁。
雯萝告诉他缘由,他狠狠一击掌,“翁主,这就对了,杀翠、红和姬璐的一定是同一个人。他同时也是将翁主出卖给郑国的人。那么究竟是谁呢?想把翁主换下来的人,只能是跟翁主有关的人。”
会是谁呢?
雯萝在脑海里仔细过着她接触的人。
“不用想了,我知道是谁。”门口响起墨染流的声音。
雯萝和苏棠同时朝他望去,齐声道,“是谁?”
墨染流背对着阳光,推车人的身材又高大,把光线挡得死死的,看不清他的脸孔。随着车往前移动,墨染流的面孔也慢慢显现出来,冷漠又矜贵。
“是老李将军。”
“老李将军?”雯萝和苏棠异口同声道,眼睛一个比一个睁的大。
看着他们傻乎乎的样子,墨染流嘴唇轻轻勾起,“还有小李将军。”
雯萝立刻想起被楚军围困的时候独自一人领着几百虾兵蟹将,在城门口挺着胸膛的老李将军。那个驾着自家老黄牛把她送到城楼的小李将军。
怎么会是他们?
“我已让陈阿叔带人围住了李将军的府邸,翁主再等一会儿,人就会带过来。”墨染流道。
雯萝点点头,表情肃穆。
“怎么会是他们?”苏棠还在不停重复。
雯萝坐回主位,垂眸思考着,那日郑军围城,老李将军还劝她回去歇着,不必一起守。想必他当时就想好了,如果她不同意滴骨验亲,城门就会大开吧?
阳光一点一点地倾泻,已是日落时分,老李将军在侍卫的押送下走了进来。他审视着雯萝,雯萝也审视着他。
“想不到翁主这样快。”老李将军冷笑,“只可惜我心软了一下,如果朝翁主下手……”
“为什么?”雯萝问。
“为什么?”老李将军大笑,“你瞧瞧,自从你做了君主以来,把毛国搞得乌烟瘴气。奴隶不像奴隶,野人不像野人。我从没见过穿的那样体面的野人。”
“那野人应该什么样?”雯萝问。
“野人就应该光着屁股,每天耕种公田。因为翁主,我们家的奴隶也不得不给他们增加饭食。我就不明白了,毛人几百年来一直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你一坐上君主,就变了呢?”老李将军质问道。
“那些路厕、那奢靡的用砖砌起的城墙。你还给有田地的人每家发了一头黄牛。给所有的毛人发了铁制的菜刀。我看见街道在变,我看见大量不属于毛国的商贾涌进来。这不是我印象中的毛国。”
“这些不好吗?作为一个君主,让自己的子民生活的更好难道不对吗?”雯萝难以理解地望着他。
“翁主没错,”老李将军指着墨染流道,“错的是这些墨者,是他们把兼爱强加给翁主,翁主就忘记了自己怎么做君主。奴隶要有奴隶的样子,国人野人永远不可抬头直视贵族。因为翁主全乱套了。”
雯萝立刻明白了,这是新老贵族利益的矛盾。她作为新贵族想让毛人都富裕起来,不在受别的国家鄙视。而老李将军作为老贵族却要维持现状,保持贵族的荣耀和利益。
“所以你就想换一个人做毛国君主?”她问。
“是,我的老妻是郑国的贵族,我通过她的家人找到了郑国国君。后面的事,翁主也就知道了。”老李将军道。
“翠是你的人?”雯萝又问。
“是我的人。”老李将军笑,“翁主不必担心,你的钜子都替你一一找了出来。你不就担心我安插的人以后会有危险吗?我来之前就让我的家人都服下了鸠酒。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之前就想过失败会怎么样。”
他笑着笑着有些恍惚,“翁主你铲除了我们这些老人,以后的毛国可以完全按你的想法去建造了。可惜,毛国若干年我是看不到了。但那肯定不是我生长的毛国。”
他的毛国,民风淳朴,黄土城墙围着一个小天地。他跟老姬候站在土城墙上看着遥远的地方。老姬候说,想要毛国牛羊遍野,野人和国人一样不分彼此,都过上美好的生活。他大笑,那不就乱套了?
“你真像你的阿父。”老李将军看着雯萝喃喃道。他猛地一咬牙,脸色突然狰狞。
“他服了毒。”苏棠猛地站起来喊道。
老李将军脸色越来越差,像是忍受什么剧烈的痛苦,他的身子慢慢倾斜,倒下。
“可惜,我和他都看不到了。”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呢喃出最后一句话。
身后夕阳渐落,映出火红的霞光。天色越加昏暗,仿佛陨落了一个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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