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榻 第102章

作者:挥墨染蝶 标签: 穿越重生

  漱鸢仔细想了想,这种传闻可是事关宰相与皇宫内眷的,即便是有宫人听见了传言,也断断不敢直接叫圣人听见。唯一有这个底气和胆子告诉父亲的,大概只有跟了他多年的贴身内侍了。

  元珞对父亲很是忠诚,若是从别人那听说了她和房相如的风言风语,就此悄悄地禀告皇帝,倒也不是什么怪事。他作为父亲的心腹,是一定会将所看所听,全数告知的。

  可是,他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源头又在哪里,便不得而知了。

  就她和房相如在大慈恩寺一起同行这事情,算起那些目睹过他们的人,若较真的一一细想,也是有一些的。

  比如,当日去拜佛的香客,寺院里的和尚,随侍的幼蓉,她的车夫,还有临走前遇到的宁九龄。

  怀疑香客和和尚,这似乎不是个明智之举。天南地北的香客那么多,且大多是百姓,应该是不会认出来公主和宰相的样子的。

  而寺院里的和尚,这些红尘之外的人,一向讲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便是看见了,也不该会如街头妇人一般喜欢嚼舌根。

  那剩下的,只有幼蓉,车夫,和宁九龄了。

  漱鸢回了宣徽殿,屏退了左右,自己则进入书室。

  公主要独处,冬鹃幼蓉都明白。赶紧吩咐内侍和其他宫人出去前将笔墨纸砚都备好,幼蓉则走到金笼前,点了一粒降真香,又拿着香勾将下头沉积的香灰整理好,立即拉起屏风与冬鹃一同退了出去。

  降真香其实就是芸香,不似平日用的翠云香那么浓烈,且燃烧的时候烟柱是直行,不会弥漫的四处都是,干扰读书写字的视线。公主很讲究,入书室只燃降真香。

  幔帐重重,日光自窗外照了进来,有细碎的尘埃在光道中打着旋。漱鸢坐在案几前,执笔点墨,缓缓在纸上写下三个人的名字。

  幼蓉车夫宁九龄

  大概问题很可能就出现这三个人身上了。

  她重生前的日子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心也很大,从来不在意这些小事。当了小半辈子的公主,不曾像这般费心过什么。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书案前推理筹谋,倒是有几分宰相的风范。大概是相处久了,自然就有几分影响。

  这三个人,到底谁在背后将她和房相如在一起的事情说出去的呢?

  若说是那个车夫?他是宫里的老内侍了,从旧府邸跟过来的,并不是个多话之人。而且,他一直在寺院外头等候,并未进入,应该不会知道房相如来寻他。所以,车夫看见宰相的时候,应该是她同宰相一起回来的那阵。

  漱鸢思索片刻,拿笔将车夫划去。

  接下来便是幼蓉和宁九龄了。

  幼蓉一直跟在她身边,在房相如找到她后,她就将人支开了。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又想幼蓉一直服侍她,很是细心周到,对于她的那些事情,从来不多问,虽然只比她大两三岁,可行事稳重,不大像那种爱散播传言的宫女。

  漱鸢闻着那淡雅如兰的降真香,思绪渐渐凝固起来。幼蓉从来都是周到之人,她那些挑剔的习惯,或者是独特的喜好,幼蓉都会清楚的记得,且办的很好。倘若那日跟她去的是冬鹃,她倒是还有几分怀疑的可能。毕竟冬鹃平日话多一些,保不准说漏了。

  可若说是幼蓉在背后出言乱语,她还真不敢相信。

  那剩下的,便是宁九龄了。

  其实她当时一开始最想排除的就是宁九龄,倒不是因为喜欢或是偏心。只是觉得,他看着为人正直又坦荡,就连房相如都曾经赞扬过几分。

  房相如看好的人,能会错吗?

  可是如今看来看去,只有他最可能了,再加上当时她撩开斗笠的面纱,直接和他打了个照面,又多说了几句话,那时候房相如也是在场的。

  再加上她那日和他道别的时候,他非得要再三相送,她没办法,只好推说,还与房相有些事情要谈,叫他送回去就可以了。

  笔尖半悬着,公主迟迟不肯下笔,终于那饱满的墨汁滴落下来,在纸上晕开成一朵墨莲似的痕迹,终究是没有将这两人任何一人划去。

  大概是重活一世变得小心翼翼了,就连对信任的人也要保留几分。幼蓉也好,宁九龄也罢,既然是有嫌疑的,那就总要注意几分。

  漱鸢对此并不觉得悲哀,可能是上辈子彻底尝过了背叛的滋味,所以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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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贵人有请的时候,宁九龄还站在太平坊里的论台前头听两位自称某官门客的辩言。

  题目是论西汉的边境之策。

  国子监在务本坊,与太平坊对称。这一片算是长安考生们最爱聚集的地方,位置算是称得上‘天子脚下’。

  那些经不住长安城繁华的诱惑的考生,大都往西穿过一条街,直接进了平康坊,给里头的红巾翠袖写诗去了。

  而那些好学守礼,耐得住寂寞的,都往东进了太平坊,凑在论台前听一听最新的时态和热门的策论。

  “是宁侍郎家的郎君宁九龄么?”

  宁九龄正听着入神,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

  一回头,见此人陌生,宁九龄不禁疑惑起来,回礼后,又问,“正是。敢问您……”

  “主人有请。劳烦随咱家走一趟。”

  “主人?” 宁九龄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一听那人自称是‘咱家’,便推知定是宫里的贵人了,他环袖再拜,探声问道,“敢问贵家主人是……”

  内侍低声道,“郎君去了便知。”

  跟着内侍一路走过去,见太平坊坊口那里挺着一辆牛车,车上雕刻精致,很是眼熟。

  走近之后,内侍对着车门道,“主人。人到了。”

  车里传来悠悠柔柔的一声,“请上来吧。”

  “郎君请上车。”

  宁九龄有些犹豫,看了看内侍,可他却一言不发,守口如瓶。这时候,车里一声熟悉的轻笑,朝外头道,“子彦,不记得我了?”

  宁九龄恍然大悟,当即眼中华光一闪,脱口而出,“原来是公主殿下,子彦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