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赶紧扔了,别闹出时疫。唉,我就说东家心善,这么麻烦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嘟嘟囔囔,那两个人带着尸首走了出去,没了火把,船舱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瞪着眼前的黑暗,二丫只觉得心抽的难受,那股子恶心劲儿又犯了上来,她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要控制着不吐出来,谁料搭在脸上的手却湿了,她哭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身边更安静了,静到能听到人抖动的声音,牙关咯咯,泪水滴答,然而一船舱,却没有一个人哭出声,偶尔抽泣的声音大了点,也会被死死捂住,就像二丫自己,就像她身边的女娃。
没有昼夜,没有言语,只有偶尔扔在面前的木桶,和偶尔被带出去的尸体。一群女娃忍饥挨饿,不知过了多久,那摇晃的船终于轻轻一颤,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赶紧给老子出来!”
有人站在舱门口大声叫道,不知多少女娃抖了起来,就算膝盖酸痛,肚里空空,她们还是强撑着站起身,跟着人群向外走去。
光刺入眼睛的时候,二丫闭了闭眼,手却把身边的女娃抓的更紧。再次睁眼,她看到了一个岛,很大,很绿,还有很多船停在码头。
“别磨蹭,赶紧下船!”有人吆喝道。
二丫赶紧扯着女娃,艰难的踩着舷梯,来到了岸上。
船边上,有两人正在笑谈。
“这次贵帮当真是破费了,不知花销了多少?”
“嗨,这就见外了。东家让我们送货过来,几个女娃,又值什么?”
“看你说的,这么多人,买来也是一大笔啊……”
“哈哈哈,这么小的女娃,几斗米就打发了,我们那边女子本就不值钱的,东家要是知道我收了钱,肯定会动怒的。”
“沈帮主当真是仁善啊,这样吧,我给你们补齐食水,还有些新酿的糖酒,一并带上,千万别客气!”
“有酒我肯定不能客气啊,哈哈哈……”
二丫听不懂两人的谈笑,只是扯着身边的女娃,紧紧跟在人后,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了一个大帐篷前。
之前带她们来的男人们已经不见了,只有几个女子等在外面。见到人来了,有一个高声叫道:“快来这边,按照身高排整齐了。超过这个木桩的,都先站出来。”
那木桩不算太高,二丫觉得自己可能会到,立刻缩了缩脖子,生怕被抓出来。那几个女子也没在意,只是找了最高的几个,吩咐她们先去洗漱,一会儿帮着其他女娃洗澡换衣裳。
“把身上的脏衣杉都扔到这边,跟着她们去洗漱干净,头发要好好搓搓,等会篦虱子。”为首的那个妇人动作相当麻利,把一群群的女娃赶到不同的桶子旁,让她们沐浴净身。
二丫哪见过这个?手足无措的牵着女娃,不知要如何是好。外面守着的那个妇人瞧见了她,立刻上前:“你俩身高不一样,她要到那边的盆里洗,你先去来这边……”
二丫哪肯松手,似乎查觉不对,那女娃也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瞧见两人的模样,那妇人笑了:“这是你妹妹?”
二丫摇摇头,又猛力的点了点。她是她捡来的小妹妹,不能丢了!
那妇人笑的更温和了些:“咱们赤旗帮跟别处不一样,也不是那种下作的地方。先去洗澡,等会儿还有饭吃,若是不放心妹妹,你可以先洗了再给她洗,不妨事的。”
这笑容比娘脸上的还亲切,二丫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跟她到了一个木桶旁。小心把女娃牵到一边,她先脱了衣裳进了木桶,桶里跟她想的不一样,竟然是温水,还有点淡淡的香气。学着别人的样子,她解了头发,用力抓挠,还用丝瓜藤子刷身上的污垢,等整个人都红彤彤的,才爬了出来,被人蒙着劈头盖脸一顿搓,套进了一件干干净净的麻布袍子里。
“行了,带你妹妹去那边盆里洗漱,洗干净点。”那妇人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赶紧闪一边去。
二丫怔了半晌,才拉住了女娃,到另一边的木盆里洗漱。她动作小心极了,倒不是害怕伤到女娃——她给弟弟洗过好几次澡呢,知道该怎么给人洗澡——而是不想身上那件新崭崭的袍子弄脏了,这可是她穿过的最干净的衣裳了。
十分费力的把女娃洗干净了,也套上了新袍子,两人一起被打发去梳头。就算用水洗过,头发还是不容易梳通,然而一片片的虱子从头上篦下来,在醋水里一晃,飘了满盆的时候,不知怎地让人的心也畅快了起来。
梳了头,又被人顺手扎了个小啾啾,二丫摸了摸脑袋,又拉起女娃,跟着人走到了后面。桌上已经放了些木碗,还有好闻的饭香。
“你们饿太久了,可不能多吃。”那厨娘打扮的女子叮嘱过后,麻利的给两只碗添上了饭。一个满碗,一个半碗,都是冒着热气的粥,很稠,还有些菜蔬。
被那饭香一激,饿了许久的两人再也忍不住,扒拉着吃了起来。这是真的粥,能嚼到米粒,还有咸味儿,虽然依旧没有油水,却已经是二丫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然而狼吞虎咽刚吃了几口,身边一直木楞楞,乖的不行的女娃突然停了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娘!”
那哭声吓的二丫差点把碗扔出去,赶紧去捂她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穿着这么舒服的衣裳,吃着这么香的饭,这一嗓子还是勾出了哭声,以及不知因何而起的委屈。几个大些的还能捂着嘴,生怕发生动静,小些的娃娃们却已经哭成了一团,吵得人心慌。
二丫吓的脸都白了,这样的动静,要是人家动怒该怎么办?她们都不懂吗?哭是会挨打的,不能哭出声来!
然而预料中的斥骂并未到来,只有个妇人用力拍着手,大声道:“别哭了,以后赤旗帮就是你们家了,帮主就是你们的再生父母。好日子还在后面,得好好吃饭,好好干活,将来报答帮主!”
她的声音里有些同情,却也有满满的笃定和自信,听着那些话,二丫不知怎地也哭了出来,喉中都忍不住发出了声响。可是没人打她,那碗饭还是热气腾腾的放在面前。于是她又笑了,扭头给身边的女娃擦了擦泪,又努力的抓住了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哭声渐渐止住了,重新变成了狼吞虎咽的声响,只余几声断断续续的抽噎。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次运来的女娃共有三百四十二人。五岁以下的七十七人,五岁以上的二百三十一人,还有三十四个大一些,瞧着有十来岁了。”顿了顿,孙大娘小心道,“那些五六岁的还能干些杂活,太小的恐怕就不成了。”
孙大娘也是孙氏最早出来做活的女子之一,在大营时就帮着照料孩儿,到了岛上更是担起了育儿房的事情,帮忙照顾那些护士、厨娘、女兵们的孩子。不过再怎么熟练,突然冒出这么多小丫头,也让她又些乱了分寸,若是大点还好说,连多路都走不稳当的,总不能光花钱养着吧?
这倒是早就安排好的,伏波直接道:“超过十岁的,留下几个手脚麻利的,其他都送去岸上,先让她们在布坊里做活。五岁以上的可以安排到厨房、医院,捡些能干的事情帮工打杂。还有你那边,也要留几个机灵的,将来育儿房扩张,也能充作帮手。剩下那些小的先养起来吧,花销都记在我名下。”
这话让孙大娘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劝了句:“帮主心善,养些娃娃也无甚关紧,只是女娃太多总是麻烦,咱们也顾不过来啊。”
现在育儿房里才几个人?三四百个娃娃的吃喝拉撒,可不是好应付的。而且都是女娃,怕不得养到十岁才能出去做工,还不如男娃好用呢。
伏波哪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寻常家里,五六岁的女娃就能带着弟弟妹妹,做些杂活了,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干活罢了。你们都有工钱,她们做的虽说少了点,但是吃的用的也少,养活自己总没问题吧?”
这话还真是出人意料,把孙大娘都问住了,吭哧了半晌才道:“可,可那都是些琐碎杂活……”
“再琐碎的活儿,也是要有人做的,请人的话花费更是不低。若同是幼童,估计女娃做的还比男娃多些呢。大娘你也是带过孩子的,难道不知吗?”伏波反问。
这话还真不太好回答,其实女娃的力气不比男娃少,而且打小就要在家帮工帮厨帮照顾弟妹,若是教的好,用处的确不少,可是长大就不一样了啊!不过心里这么想,她却不太敢反驳,毕竟是帮主说的,总不能老是顶嘴吧?
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伏波一针见血道:“不是男娃能做更多事,而是女娃做的事,大多不被人看成是正经的活儿。洗衣做饭带孩子,哪样不累的人腰酸背痛,可谁会放在心上?唯有把它们从小家里分出来,才能瞧出价值。譬如有了育儿房,你们这些带孩子的才有了薪俸,织布如此,做饭如此,打理家务样样皆是如此。”
孙大娘张大了嘴巴,一时竟说不出话,因为她的的确确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初在家带孩子,婆婆嫌弃,丈夫抱怨,累死累活也没一句好话。现在到了育儿房,活儿清闲了不说,那些寄养孩子的人家还天天巴结自己,想让她对自家的娃儿好一点,薪俸什么更是不少,连丈夫都和颜悦色劝她好好干活,不用操心家里。
只是把活儿从家里分出来,就如此的不同吗?
伏波却不等她反应过来,继续道:“不要把女娃当成累赘,她们能干的绝不比男娃少,将来长大了,不论是做会计、做护士,或是到育儿房带娃,哪怕只是当织女、厨娘,也是能为赤旗帮贡献力量。只要分工明确了,做事的效率就会增加,省出的气力又能干更多的活儿,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
这番话真是把道理掰碎了讲出来,哪怕没什么见识,孙大娘也听懂了,更是隐隐觉得有道理。同样是织布,自己在家埋头织一个月也未必能织出一匹,但是出门做活,带孩子当护士,赚来的钱买匹布还不轻轻松松?
这些女娃,养着不过是多一口饭,能干的活儿却不少,将来哪怕只是当织女,也够本了!
想明白后,孙大娘用力点了点头:“帮主放心,我定然都给安排妥当。”
伏波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不过这些娃儿,终归是我名下的,也不能苛待。以后她们就都改姓‘罗’吧,算是咱们罗陵岛的子女。不只是女娃,将来若是收留孤儿,也都姓罗,名字等识了字之后可以自己取。”
前半句孙大娘还直点头,毕竟是帮主花钱买的,花钱养的,自然也是帮主的人,不能当成童养媳使唤。然而后半句就让她吃了一惊:“这些娃儿还要识字?”
如今赤旗帮里能上学堂的娃娃也不多啊,她们这群买来的,何德何能有读书识字的运气?
伏波却道:“在医院就跟着大夫、护士们学,在布坊也有女先生,其他人背背乘法口诀,听听《三字经》,聪明、记性好的也要早早挑出来,专门来教。别说是她们,你们以后也得多认两个字,否则育儿房将来成了保育院,几百个孩子你能管得过来?”
现在赤旗帮的师资力量还是太薄弱,这没个几年、几十年工夫是培育不起来的,但是一些基础的数算、识字教育却能分批展开,通过各种渠道普及开来,再把聪明有进取心的挑出来进行深入教育,如此效率就提高了,成本也能大大降低。
她说的简单,孙大娘却听到了弦外之音,育儿房要改保育院,那她岂不是要升官了?得赶紧想法子跟着认点儿字,绝不能到时候被别人抢了位置!
心中有了念想,又仔细问清楚了剩下的流程,她精神抖擞的就往医院去了。如今这群女娃都住在医院里,没有战事,病房都空了下来,稍稍改一下就能挤下所有人。当然,育儿房将来肯定也会盖更大的房子,她也得早早挑些人手才是。
等到了地方,把人全都叫到院子里,孙大娘开口道:“帮主说了,以后你们都是帮中的人,这岛名叫罗陵岛,你们也都改姓‘罗’,等识了字,自己取名就行。”
这话引得下面一阵骚动。女娃们下了船就洗漱吃饭,被领到这个大院里后,几乎所有人都睡了过去,现在一觉醒来就听到这个,实在让人惊讶。不她们惊的并非改姓,而是改成了跟这大岛一样的姓,看来之前那些妇人们说的不假,她们真的算是赤旗帮的人了!
不少人升起了欣喜和期盼,然而这份好运气还没结束。
孙大娘继续道:“那三十四个年龄大些的,岛上可以留下十四个,其余二十人会安排进岸上的布坊。到那边可以学纺织、绣花、染色,十五岁之前是学徒,没有工钱,但是吃饱穿暖是不用愁的。等十五了还能成为正工,到时候可以领钱。啊,对了,布坊还有女先生,人人都能听课呢。”
这下那些大点的丫头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她们大多都晓事了,也听了不少浑话,一直以为自己被买来是要送进窑子,或是给人做奴婢的,谁能想到竟然有正经的活计!至于女先生什么的,倒是没人在意,能学点织布绣花的本事就不错了。
“留下来的,可以进厨房、医院和我们育儿房,也是先从学徒做起。不过都要伶俐些的,回头我们可会好好挑的。”孙大娘笑着打趣了一句,又对那些年龄稍小的道,“你们这些小孩儿,也能跟着打杂学本事,可不能偷懒。太小的先住在育儿房里,会有人照料的,等到大些再跟着做活。别忘了,养你们的可是帮主,你们这些娃娃也是好运道啊,得记着帮主的恩惠才行。”
此话一出,倒是让不少机灵的都跪了下来,二丫也赶紧跪下,还把小囡也拉到了一边,一同叩首。
孙大娘赶紧摆了摆手:“起来起来,没得弄脏了衣裳。行了,先分个队,等会儿会有人来问话,你们可得打起精神,聪明些,保准有个好去处呢。”
这可不是一个部门的活了,帮主也吩咐了其他主事,到时候一起挑人。不过孙大娘也想好了,就算年岁稍大,太瘦小的也要留在育儿房,不能放出去被磋磨死了。她能懂帮主的意思,但是万一有人不明白呢?而且女娃多了也好啊,将来教出几个伶俐的,也是能当心腹臂膀用的。
按理说,这些丫头都是刚刚经过买卖,被当成货物一样挑拣的。然而身在罗陵岛,吃饱穿暖,面对的还是这么个慈眉善目,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的婶婶,她们心中的恐惧也就淡了许多。而前来挑拣的,也无一例外都是女子,有些会跟她们说几句话,有些则挑身量高,或是手脚粗大的,瞧着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二丫还是有些胆怯的,然而这次,她却咬了咬牙,抓着小囡的手,走到了那和善大婶面前:“我,我想留在育儿房。”
孙大娘可没料到会有丫头直接奔自己来,不由笑着弯下了腰,平视那丫头:“怎么,害怕去别处吗?”
二丫赶紧摇了摇头,把身边人往前扯了扯:“这是小囡,我想留下来照顾她。”
看着比她还瘦还小的女娃,孙大娘哪还有不明白的,摸了摸那丫头的脑袋:“你们姊妹也不容易,那就留下吧,你会带孩子吗?”
二丫用力点了点头:“我带过弟弟!还会煮饭!”
孙大娘笑了:“好孩子,你叫什么?”
“二丫,她是小囡。”二丫赶紧答道。
“以后你俩也姓罗了,可别忘了啊。”
笑着站起了身,孙大娘又自顾着去挑人了,二丫留在原地怔了半晌,突然扭头对身边的女娃道:“以后我就是罗二丫,你就是罗小囡,可别忘了啊。”
那小家伙茫然的眨了眨眼,也用力点起了头。
第二百三十章
“师父,最近院里也太乱了,咱们要不要跟帮主说说,赶紧让那些小丫头迁出去?怎么说也是治病的地方,哪能放着一群娃娃四处乱跑……”边给恩师磨墨,张令边唠叨着,一脸的不情不愿。
自从那些女童搬进医院,他就老大的不乐意了。都是些毛孩子,就算不怎么哭闹,说起话也是叽叽喳喳的,听着让人头痛。再说了,医院是治病养病的地方,平日都是安静肃穆,帮中人也得高看他们这些大夫一眼,现在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徒弟在一边嘀嘀咕咕,张济民头也没抬,一心扑在手头的图画上。他画的并非是寻常的花草虫鸟,而是一条手臂,还是揭了皮的那种,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骨头,连脉络的走向都标注了出来,哪怕画的粗糙,瞧着依旧瘆人。
然而如此阴森可怖的东西,却是他费尽心思弄明白的,还指望着拿它来安身立命,开宗立派呢,怎能不用心?
一刻钟后,好不容易画完了这条手臂,张济民松了口气,刚回过神,就听到徒弟嘟囔道:“我觉得帮主就是偏心了,不过是群买来的丫头片子……”
“你胡说什么!”张济民气的把笔往桌上一拍,“什么丫头片子,没看帮主都给她们改名了?这以后是要当心腹用的,都跟你说了,别乱嚼舌头!”
张令一缩脖子,明知恩师动了怒,还是大着胆子道:“就算当心腹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可医院现在是咱们的啊,总不能平白让她们占了……”
张济民恨不得上去扇他一个:“人家明摆着是暂住,保育院都开始建了,你是急个屁啊!而且现在就能养三百多人,以后保育院的规模恐怕跟医院也差不离了。没人会天天生病,但是娃天天都得有人带,你怎么就不知道个轻重呢?”
张令听到这话,还是有些不服:“带娃是个女子都能带,治病不还得靠咱们……哎呦!”
张济民是真起身踹了他一脚:“你懂个屁!带娃要是这么容易,也不至于每年死那么些幼童了。帮主现在连稳婆和小儿医都请来了,心思还不是明摆着?老夫这个医院院长想坐稳了,靠的就是笼络各位大夫,精进医术,不是嘀嘀咕咕操心旁人!”
现在医院里已经有五个大夫了,两个金疮医,一个正骨医,一个小儿医,也就是他来的最早,懂的最多,还有一手针灸的好本事,这才能当上医院的院长。现在每天都琢磨着怎么让医术精进,坐稳了这个宝座,哪还有闲工夫跟人计较。唯一的徒弟还这么拎不清,真是让他火不打一处来。
被踹了,张令总算老实了下来,低头认错:“我也是为师父着想……”
张济民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混账徒弟真是不让他省心啊,要是能跟那些小护士一样乖巧,他不也能多活两年?
然而自己收的,养了这么多年,又没法逐出师门,张济民叹了口气,又坐回了位子上,沉声道:“甭管别的,如今最关紧的还是多求求帮主,再要几具尸体。这解剖的法子得彻底学会才行,不知道五脏六腑如何运转,如何治伤?王大夫,刘大夫都是金疮出身的,赵大夫又是学正骨的,都比咱们要对症,万一后来者居上可就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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