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用草靶好了,你投十矛,他射十箭如何?”伏波询问道。
李福顿时来了精神:“若是一个草靶,十矛下去都要散架了,哪能看出效果?不如一边立三个草靶,共九投,这样也好计数。还有我武艺肯定比不上严头目,若是气力不续,能换人补上吗?”
伏波看向严远,对方立刻道:“掷矛是比射箭费力,这个好说,李兄弟只管换人。”
李福心头一喜,他们这些人可是经历过战阵的,早就习惯了轮番上阵的抛投法。如此一来,每人投三次,换三人上阵,就不用担心力竭影响准头了。至于三个草靶,自然是为了彼此不影响,而严远一人射三个靶,怎么也要换换方向吧,肯定也会影响准头的。
不过这还不算完,李福又道:“听闻严头目这长弓能射一百步,咱们不如就把距离定在百步开外。须知海上风大,恐怕会影响箭羽的方向力道,所以射中的必须透靶才作数。”
他也是探听过的,这一人高的长弓是真有些门道的,能射百步之外,只是准头不怎么行。也是,那么细的箭头,哪有矛尖的攻击范围大?而且一百步距离,掷矛是次次都能透靶的,射箭却未必,这也是留下一条后路。
严远面上的笑更深了些:“李兄弟说的有理,就按这样来吧。”
成了!姓严的果真是个要面子的,在帮主跟前肯定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下就稳妥了!
李福立刻甩开了膀子:“那就开始吧,还请严头目赐教了!”
比赛规则都商量好了,草靶也放在了百步之外。李福是第一个上阵的,短矛在手,只觉浑身精神一振,百步的靶子,他至少能十投九中呢!瞥了眼一旁持着弓,捏着箭的严远,李福在心中嘿嘿一笑,这次可就要让你瞧个好了!
就听伏帮主一声令下:“开始!”
浑身的力道都聚在一处,李福踏前一步,气沉丹田,“嘿”的一声抛出了短矛。经过千锤百炼的技术,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一矛正中草靶的头顶,直接扎了个对穿。李福在心中暗叫一声好,毫不迟疑趁势发力,又掷出第二矛,第三矛。三发三中,还分别穿透了草靶的上中下,可以说把他一身本领发挥到了极处!
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身边接替的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掷矛,李福大喜,他这心腹果真是个机灵的。
这时,李福才有了余暇来看对手的成绩。结果不看还好,这一扭头,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见严远面前的草靶已经满了两个,第一个三箭皆中头,第二个三箭皆中胸,而第三个草靶上,已经插了两箭了。
这,这怎么可能!李福大惊失色,赶忙看自己这边。这下他才知道为啥那心腹动作会这么快,不快不行啊,人家都快射完一轮了!奈何心太急,那心腹三矛只中了两次,而等他投完时,严远早就收手,站在一边了,九只箭整整齐齐落在靶上,而且都是末羽,可见力道之大。
而此刻才上场的第三人就倒霉了,顶着压力奋力抛投,三矛竟然只中了一次,等全部抛完,看看两边成绩,李福只觉脸都黑了,傻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
严远见状笑道:“我八岁开始习武,十六岁从军,可以说一生浸淫弓马,自然是占了便宜的。李兄弟只练了一载掷矛,能有如此准头力道,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这个梯子来的太及时,李福勉强挤出一句:“严头目过谦了,我等技不如人,自是比不过你,但短矛却未必输给长弓……”
谁料这次严远摇了摇头:“两军接战,比拼的就是速度。掷矛虽然能在距离上取胜,速度却远远不如射箭。一条船十个弓手,只要在接舷前齐刷刷射个五轮,就至少能打掉一半敌人,效果可是极为惊人的。”
这下李福又没话说了,射箭肯定比掷矛要省力,想要快起来还不简单?射的多了,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啊。可是掷矛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同样是十人小队,必须轮替上阵才能保持矛不中断,这怎么跟人家比?
而要死不死,他把队中所有亲信都带了过来,还用了三人轮番上阵的标准打法,这么不要脸还没能胜,让人把面子往哪儿搁?
李福只觉胸中闷都快憋炸了,严远却劝道:“李兄弟不必担心,你们以后换了抛雷,也是有大用的……”
啥?李福茫然的看向严远:“抛什么雷?”
严远愕然道:“东家还没跟你们说吗?”
说着,他转头望向伏波,惊诧溢于言表。
伏波不由好笑,这演技可是浮夸了啊。李福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急问道:“帮主,难不成你还有安排?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伏波挑眉:“是谁急吼吼来告状,还非说长弓不如短矛的?”
李福差点没被噎死,伏波倒也不难为他:“跟我来吧。”
众人一同出了营寨,又走了半晌,这才来到了一处棚户。这个像是作坊的建筑显然是刚刚搭起的,还十分简陋,然而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硝石和硫磺的味道。
“这便是火器作坊了,以后药料、抛投的雷罐都会在这里调配。”伏波对众人介绍道。
听到脚步声,马老二已经迎了出来:“帮主来了?我方才瞧过那小炮了,应当还能用。”
三门小炮如今已经擦拭一新,摆在了外面,看着是能试射了,伏波走过去摸了摸炮身,问道:“这玩意是装在船头的?”
“不错,平日就是装些散弹,等到敌船靠近时再挨个放几炮。只是炮身制的不好,不能连续发弹,一轮最多三发就要停下降温了。”马老二赶忙道。
三发就得歇菜,还是散弹的,这玩意也只比装饰品强一点了,不过火炮并非不是今天的主题,伏波转过了话头:“那些雷罐、毒火罐可制好了?”
马老二赶紧道:“每样都先制了三罐,不过引线总觉得太短啊,要是不能及时扔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先拿来试试吧。”伏波干脆道。
马老二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多话,还是叹了口气,拎了几个罐子回来。
伏波取过一个木制的:“这是毒火的,抛投的法子跟抛油罐也没啥区别。”
说着,她点燃了竹罐,趁着引线嘶嘶作响时,用力一挥手臂,就见那竹罐落到了一百五十步开外,下一刻噗噗喷出了浓烟,隔得老远都呛的人直咳嗽。
“雷罐里面装的是火药,可以引燃敌船,炸伤敌人。”伏波又取过一个陶罐。
还没来得及点燃,严远就接了过去:“东家,让我来吧。”
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失手,伏波挑眉:“这个得扔远点,瞧见那边的稻草了吗?”
那足有二百步了,严远也不客气,点燃了引线,立刻把罐子抛出。许是落点巧妙,陶罐摔在了草垫上,并未碎开,下一刻却轰然炸响,腾出怒焰。
李福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这跟油罐也差不多啊!以后我们要扔这个了?”
这不是海盗们常用的手段吗?抛投易燃物搅乱人心,然后再接舷夺甲板。当初他们也是抛过油罐的,现在换一种还不简单?
“不只是抛弹,以后还要操纵火器,乃至火炮才行。”伏波道,“虽说长弓要代替短矛,但是你们以后肩头的任务反倒更重了,得好好操练,不可懈怠。”
这才是船队以后发展的方向,而一个船队的炮手,肯定的是心腹中的心腹。李福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只要帮主觉得我们还有用就行!不管是抛什么,我等绝不怠慢!”
见他这副模样,伏波也含笑点头:“有这份心气就好。之前对战,几乎没有碰上用火攻的敌人,以后可就未必了。而且咱们的攻击会渐渐多于防守,你们这两支队伍可是接舷战的前哨,是攻陷甲板的关键,还要通力合作,不可生出龃龉。”
若是之前这么跟他讲,李福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但是见识过了严远那惊人的箭术,还有帮主这番悉心安排,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李福也是个干脆人,直接对严远行礼道:“是我等冒昧,得罪了严头目,小弟改日定然设宴赔罪,还望严头目大人不记小人过……”
严远却洒脱的一摆手:“自家兄弟,哪用客套!”
这番从容姿态,别说是李福了,他手下那些人也是心底舒坦。看来这位严头目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应付嘛,都是自己人,是得好好打交道才行。
严远倒是又看了眼那还熊熊燃烧的草垫,心中难免生出些纠结,小姐真要亲领火器队吗,会不会太危险呢?不过现在他也学乖了,并没有立刻反对,还是先在旁边好生看着吧,若是有什么问题,查漏补缺就行。副将就要有副将的样子,绝不能夺了主官的风头,这个赤旗帮只能有一个主导者,其他谁来都不行!
第七十七章
“番豆埋进地里就成了?这块地不是沙土居多吗,也能种豆?”孙二郎看着面前一亩多的新田,不免生出疑虑。
那仆役赶忙道:“番豆、番瓜全都是这么种的,因是长在地里,沙土地松软,反倒能多结些果子。”
这样一听倒是有些道理,孙二郎又问道:“那番瓜什么时候种下?”
“估计还要等一个月,种太早不好出苗。小的种这些也有几年了,不会耽搁事的。”对方答得颇有些小心,就跟面对主家的佃户一般。
看着面前几个有些黎人血统的仆役,孙二郎道:“你们既然来到了罗陵岛,就是此间农户。若是庄稼照料的好,也能分地分房,跟寻常人家一样。”
这可跟在陆家时不太一样,那人唯唯称是,却不敢信。孙二郎见状也不多言,现在岛上农户还是太少,有疑虑也不奇怪。而且他们都是陆家派来的,说不好里面还有探子,圈在这边种地也更稳妥些。
不再纠结这些番豆,孙二郎继续往前视察。附近几里都是划定的田地,有些已经开垦,开始补种粟、豆,还有则正在拓荒,陆公子送来的牛和犁都派上了用场,倒是省了不少事。只是今年的早稻来不及种了,若是夏天风灾不太严重,倒是可以考虑种些晚稻。
等到所有田地都开出来,就能围绕这片地盖房建村了,按照帮主的规划,这个村子大概要住一百户人家,边住人边开荒,形成一个大村落后,再往岛屿深处发展。头两年来岛上的人,都不会收田税,房子也是自己盖自己住,只要在规划的范围内建房即可。这么好的条件,应当还是能招些人的,等到兵招的差不多,就该考虑农户了,还得看李牛的手段……
边想边走,没花多大功夫,孙二郎就到了河边。见到他带人过来,正在河边忙碌的老汉高声道:“二郎来了!翻车建的差不多了,你们那边什么时候能盖好房子?赶紧派人来挖沟渠啊,这渠不整好了,将来怎么种地!”
孙二郎笑道:“老叔别慌,反正今春是种不成水稻了,沟渠可以再等几日。下月营寨应该就能建成,会派人帮你们挖渠的。”
孙老汉听得直磨牙,凑过去低声道:“你这小子简直糊涂啊!咱们将来可是要迁人来种地的,没有水怎么成?你看林家都搬来三十户了,这得是占了多大先机啊!”
孙二郎闻言摇头:“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还是建营寨为主,没有个坚固的营寨,你们搬来也不安稳。再说林家那些都是渔民,跟这边不相干的。”
林家村是个标准的渔村,又跟帮主关系紧密,因而是第一批迁徙的。来人已经在长滩落户,建了些草屋就住下了,这几日还发现了一个大鱼窝,正兴高采烈的打鱼呢。他们村里则准备迁些人过来种地,垦荒、修渠肯定更花时间,不是轻易就能搞定的。既然帮主把建设营寨的活交给他,他就不能因私废公,耽搁了大事。
见这小子油盐不进,孙老汉跺了跺脚,却也不敢在说什么。如今孙二郎可是赤旗帮数一数二的人物,全村都指着他呢,就算是村里的长辈,也没几个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了。
见孙老汉这副模样,孙二郎也不再劝,只道:“沟渠要怎么修,你们测好了吗?以后田地都靠这条河了,得规划妥当才行。”
孙老汉气的一吹胡子:“我都种了十年地了,这点事儿还不清楚?你小子连锄头都没摸过,还在这儿叽歪,赶紧滚远点!”
孙二郎却把脸一板:“我是没种过地,但是这一摊子都归我管。将来帮主是要过问的,我自然样样都得摸清楚了。”
听到“帮主”二字,孙老汉立马闭了嘴,哼唧了一声:“那啥,将来河道两岸都会挖渠,翻车准备修四个,就沿着这河道往前……”
孙二郎也不嫌累,认认真真跟着老汉走了一路,也听了一路,彻底摸清了沟渠的规模和走向。办完正事,见孙老头还有点气恼,他想了想道:“老叔要是有心,可以去看看那几个黎人是怎么种番豆、番瓜的,帮主对这些十分在意,若是你们也能学会种法,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这番话终于让孙老汉面上缓和了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我回头去瞅瞅。若是岛上还能种别的,也会想法子试试的。”
他又不是个蠢的,就岛上这地,稻米的收成肯定不好。现在帮主连番地来的瓜果都上了心,肯定还是希望岛上能多产点粮。这地以后也是自家的,他也得想些旁的法子才行。
见孙老头心里有数,孙二郎这才放下心,告辞离开。关于水渠的修建可是大事,他得尽快禀报帮主才行。
看了看天色,孙二郎也没去校场,而是直接转了个向,朝新修的火器作坊走去。这几天帮主基本都在那边呆着,说是要调配新炮药,顺便训练那些掷矛队的小子。对此孙二郎还是相当期待的,毕竟对于船帮而言,有炮和没炮截然不同。既然帮主能弄来制炮药的师傅,人就得好好操练起来。唯一的问题就是硝石和硫磺都不算便宜,也许将来建了茅厕,可以考虑刮点硝盐,能省点是点啊……
快步走到了工坊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轰轰”两声,随后传来一阵惊叫。
孙二郎脸都变了色,拔腿就往里面冲,大叫道:“帮主!没事吧……”
一句话噎在了喉咙里,他呆呆看着院里,就见一群人扎堆围成一圈,有些捂着耳朵,有些蹲在地上,还有几个傻愣愣的看了过来。远处小炮还冒着烟,旁边倒是没站几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伏波听到了喊声,看是孙二郎来了,就解释道:“没事,刚换了炮药,大家还不太习惯。”
孙二郎这才把心放回肚里,小心翼翼走上前:“这么快就换药,不会出问题吧?”
这话立刻引来了马老二的共鸣,冲出来道:“我就说不妥嘛!这药也是敢乱换的?要是炮管炸了,你们不死也得残啊!”
孙二郎一听就瞪大了眼:“东家,要不让下面人来试,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他可见过马老头那儿子,万一炸伤了,可是要命的。帮中谁都能犯险,唯独帮主不行!
伏波摇了摇头:“我好歹懂些,盯着点也稳妥些。”
孙二郎明显还想说什么,李福却已兴高采烈的举着个靶子跑了回来:“头儿,这一炮真是厉害啊!瞧瞧,木板子都裂了,要是炮再大点,说不定能在船上轰个洞!”
能直接炸沉敌船的,才是真正的舰炮。不过现在就别想了,造不起不说,就算有也没地方搁。以现在的船型而言,大口径的炮只能放在船头船尾,其他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因为后座力问题,引起船身不稳乃至翻船。唯有改良船型,把重炮安置在船内,通过舷窗发射,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风帆战列舰。
当然,现在她是绝对玩不起的。
这时马平涨红着脸也凑了上来:“帮主,这配料比原先的强啊!不用放那么多料,射的反而更远,更猛了!”
“炮药才是火炮的精髓,现在的配方还不够好,你得继续摸索才行。记得每次试药都要留下数据,要有配比,有填充的药量,有准确的射程,一样都不能疏忽。”伏波对于马平是真的满意,这小子是个聪明的,敢想敢干,也不会被“成法”束缚。这样的探索精神,再搭配她所知的东西,改良起炮药自然事半功倍。
再怎么不懂配药,她也知道《地雷战》里那句“一硝二磺三木炭”的老话,这可不只是化学式的简称,更包含了药量的配比,虽说是用斤两作为单位,但是距离标准的黑火药配方已经很接近了。而槍用药和炮用药成分还要有点区别,加上提纯效果尚且不完善,还需要进行更多的实验。不过现有成果已经算不错了,要知道卫所如今配炮药还是按照“五行”来的,弄出的是个2:1:1的奇葩方子,也就比烟花强一点了,哪有实战的用途?
一旁马老二脸拉的老长,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也是老药料了,哪能不知一炮下去的威力?这么大刀阔斧的改方子,还能提高火力,真是他想都想不出的。更重要的是,这位伏帮主并不是个草率的莽夫,试药会分七八个步骤,一点点加分量,真正上膛也不是用铁钎子烧红了直接往炮眼里戳,而是每次都拉出引线,让试炮者离得远远的,还要穿上装了沙的厚重护甲,以免出现问题。
这可比那些不管匠人死活的官爷们强多了,让他有怨言也不好开口。毕竟儿子刚刚振奋起来了,也没有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话虽如此,心里的坎儿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只盼能赶紧定下方子,别再让他提心吊胆了。
不过亲爹的想法,马平才不在乎呢。兴奋的点了点头,他道:“帮主放心,我会再试试其他配比,不过想来应当只是微调,不会有太大改动了。还有那制颗粒的法子我也有想法了,过两天就试试看!”
火药颗粒化,降低燃烧速度也是必须的,可以避免膛压过高出现意外。当然还有打蜡、滚石墨之类防水防静电的法子,也要逐步测试。
伏波笑道:“慢慢来,不着急。以后炮药都要定量分装,绝不能因为操作问题导致炸膛。还有炮弹和散弹的不同也要考虑在内,越精细越好。”
在平日的训练中,最好把士兵都当成傻子,所有的武器都做到制式化,标准卡死,动作规范,这样形成条件反射,才不会在战场上因为各种问题出现纰漏。放炮如此,投弹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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