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他浑浑沌沌地走出了大理寺,上了马车,叹了口气。
要不要把今天的事说给兄长听呢?兄长听了,一定会骂他,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算了,事已办妥,就没必要跟兄长说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张大人和吴大人还是很给他们平南侯府面子的,不是吗?兄长知道,一定会高兴吧?
……
张常慎会客厅堂里出来,直接去了吴宗那屋。
吴宗把手里的笔放下,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常慎的手在扶手上点了几下,开口道:“我去宫里。你去……”
吴宗拒绝:“不,我哪儿都不去。”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很忙,没空。”
张常慎看了吴宗一会儿,见他不为所动,只得站了起来:“那行吧,我进宫去。”背着手走了出去。
吴宗扬扬眉毛,神清气爽地起身,待张常慎走远了,这才去了赵如熙画画的地方。
他挥挥手示意廊下的人都站远些,这才压低声音道:“师妹,教人画画的事,我已跟大人谈妥了。这会儿他进宫去了,等皇上的旨意下来,你就可以开班了。一个省一个班,到时候我帮你把时间排好。”
赵如熙一听,眸子晶亮。
一个省一个班的意思,她懂:一个班起码十人以上吧。
大晋多少个省来着?反正不比种花家的省份少。种花家有二十三个省、五个自治区、四个直辖市,外加两个特别行政区。大晋的省份至少也得二三十个吧?
师兄没讲价钱,肯定还是按着师父给定的价。一千五百两一个人,哇塞,她仿佛看到满天的小钱钱朝她飞来。
第229章 论上眼药的技巧
她朝吴宗灿然一笑:“多谢师兄。”
吴宗摆摆手:“先别高兴。还有个事。就是田庄铺子,咱们来迟了,张大人手上的田宅已没有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大人说好了,只要有,就给你留一个。”
赵如熙买田庄铺子也是为了赚钱。现在眼见着能有一大笔收入,哪里还在乎这个?
“没事,有就买,没有就算了。”她道,“如果张大人那里以后有大铺面,我倒是感兴趣。如果没有合适的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叫中人去寻一寻就是。至于田庄、宅子,我暂时不想买。”
她看向吴宗:“师兄,等你们有时间,我跟你和师父说一说我要做的买卖。如果你们感兴趣,咱们一起做吧。”
吴宗的兴趣是画画和破案,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
不过他很好奇:“小师妹打算做什么买卖?”
“玉,南边的一种玉。跟白玉不一样,它有各种不同的颜色,晶莹剔透,非常漂亮。我打算叫人到南边找,然后运一批回来。”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师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发大财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抓住。你虽不缺钱财,但谁也不嫌自己的钱多不是?”
看到小姑娘鼓起的白白嫩嫩的脸,吴宗差点没忍住笑。他怎么感觉小师妹这认真严肃的样子特别逗呢?
“行行行,到时候我参一股就是。”他哄孩子似地敷衍道。
他倒没怀疑小师妹是如何知道这种玉的。小师妹在银楼里画首饰图,肯定接触过无数的玉器宝石。想要做这一行,倒也能理解。
而他自己,对那琳琅满目的玉器和宝石就从来没搞懂过。
见师兄答应得爽快,赵如熙这才高兴了:“行,你看你跟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哪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吴宗哑然失笑:“你还打算搞成咱们康氏师徒家族买卖啊?”
“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赵如熙道。
……
张常慎进宫之前先到赵如熙那里拿走了她画好的一幅画,进宫行礼之后,他就把那幅画展开递给御前太监:“皇上,您看看这幅画。”
萧圪看到太监递到自己面前的画,差点被那逼真的人像和匪徒凶狠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这……”他佯装镇定,“这是谁?”
“这是一个连环杀人凶手。这幅画,是专门请人画的。皇上您看这画法,跟真人极为相像,与咱们传统的画法完全不一样。”
萧圪定了定神,这才将目光移到这幅画上。
可这一对上,他还是觉得画上的人正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让人莫名心悸,就仿佛这人要刺杀自己一般。
他忙将目光移开,道:“确实不一样。”他也是学过画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画的不同来。
太真实了有没有?噩梦一般的真实。尤其那眼珠子,跟真的一样,仿佛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时时刻刻都在凶狠地盯着他。
“臣想让大理寺相关官员和各地衙门的画师都来学这种画法。一旦学会,以后再有匪徒行凶作恶,有目击证人就能将之绳之以法。”
萧圪一怔,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那幅画来。
“这是何人所画?”他问道,“这画法倒是奇特。”
“绥平伯府被魏丘之女魏丽娘抱错的那个女孩儿赵如熙。”
萧圪一怔,看向张常慎:“没搞错?”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这话问多余了。
不说张常慎这谨慎的性子,只说没查清楚的事情,是万不会报到他面前的。
“臣亲自看着她画的。”张常慎道,“枯木先生惊为奇才,已将这小姑娘收为徒弟。”
萧圪又怔了一怔,再次打量这幅画,态度又比刚才郑重了许多。
“果然奇妙,很是难得。”他感慨道。
他抬起头:“行,朕准了。”
“可……”张常慎为难道,“可臣担心赵姑娘不愿意。所以臣想请皇上下个旨意,让她把这画法教给大家。”
萧圪看向张常慎的目光有些微妙。
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张大人。
“虽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朕干不来这种巧取豪夺之事。朕这个圣旨一下,你信不信,明早朕这案头就要被弹劾的奏折所淹没。”萧圪指了指自己的御案道。
他虽身为皇帝,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要是看中谁的东西好就抢过来,喜欢谁家的女眷就掳进宫,他们萧家的天下早八百年都被人掀翻了。
真当朝臣是吃干饭的?
张常慎的表情有些沮丧:“枯木先生他们已经在跟赵姑娘学画了,听说给了她三千两银子的束脩,彼此并无师徒名份,以后也不用送三节四礼,学完就散伙。臣其实是很心动的。咱大理寺和各府县衙门的画师,总不能遍天下画这种画法的,都是赵姑娘的徒子徒孙吧?要是这样,置皇上于何地?能钱货两讫,那再好不过。”
他摊了摊手:“只是咱衙门没钱啊。三千两一个呢。多送几个去学画,咱大理寺的人出外面办案时,就得喝西北风。”
萧圪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这家伙,他就知道他是来哭穷的。
罪官的财产都由大理寺发卖了,户部尚书意见老大了。这家伙还敢哭穷,脸皮也是忒厚了点。
不过三千两,确实贵了点。要是只派一个官员去学也就罢了,这得派一批呢。
张常慎长叹一口气:“皇上您不知道,臣来的时候,想笼络一下赵姑娘,好让她收束脩时给咱打个对折,臣感觉一千五百两还是可以的。所以臣想把魏丘剩下的一个田庄卖给赵姑娘,都跟吴宗透露了风声,让他去跟赵姑娘说说情。没想到平南侯府家的二公子跑来,愣是让臣把田庄给他,说绥平伯府不是苦主,是罪有应得,话里话外都说臣徇私。臣没法子,怕人说臣对边关将士不好,引起武将们的公愤,只得当着吴宗的面,把田庄给了傅家。”
第230章 训斥
他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萧圪:“皇上,要不您跟枯木先生说说,让他劝赵姑娘降一降价?”
萧圪可不想对上枯木先生。那老头儿,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你直接去跟赵姑娘说不就行了?再不行去绥平伯府,跟绥平伯府说。”他皱眉道。
“呃,我要这么说了,跟逼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区别?咱能干这没品的事吗?皇上您不知道,那孩子可怜的……”
他叭叭叭地将当初赵如熙跟康时霖、吴宗等人说的那番“因为穷,所以用炭画画”,又“因为穷,所以去给银楼画首饰图打工”的说辞,深情并茂地述说了一遍。
萧圪一听,深感同情:“都是魏丘没把女儿教好,让这小姑娘受苦了。”
“所以,咱能张得开这个口,叫人家小姑娘降价吗?偌大一个大晋朝庭,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这话好说不好听啊。到时候,御史弹劾的还是皇上您。所以咱们不能直接找赵姑娘和绥平伯府,只能找枯木先生。枯木先生是赵姑娘的师父,他老人家答应了,不管是谁,都不能说咱欺负小姑娘。”
萧圪这下子头疼了。
“行吧行吧,朕来跟康先生谈。”他只得妥协道。
相对于又臭又硬的御史来说,还是康老先生好一点,至少给点好处,他就能跟你讲道理。
张常慎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既给平南侯府上了眼药,又给枯木先生师徒几个卖了好大一个人情。嗯,今天的天空真是蓝啊,秋高气爽,最妙的就是一个爽字!
萧圪这边派人去找康时霖,护卫很快回来:“皇上,枯木先生不在京城,在北宁呢。通知他回来需要些时间。”
“那先把傅云开叫来。”萧圪道。
本来他不用对上康时霖的,全都是平南侯府惹的祸。趁着等老先生这空当,先把傅云开叫过来臭骂一顿再说。
傅云开正呆在二皇子的别院里聊天呢,听到皇上宣召,还有些懵。但他也不敢跟萧令谱和萧令衍议论,赶紧跟着御卫去了。
“你家很缺钱?”萧圪一见傅云开就问道。
傅云开更懵圈了,摇头道:“回陛下,臣的父亲有朝庭俸禄,家中亦有陛下赏赐的田地宅铺,日子过得很是平稳。”
“那是对我赏赐的田地有意见?”萧圪又问。
傅云开脑筋急转,想知道皇上这番发作到底是为何。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他提点的傅云朗去大理寺买田宅的事,脸色顿时一变。
“臣没有,臣不敢。”他跪下,朗声道。
“那你让你弟弟去大理寺逼迫人家张大人卖你家田庄是怎么回事?大理寺是他能去指手划脚的地方吗?朕是缺了你们平南侯府吃的还是穿的?”
傅云开的汗都下来了。
“陛下想也知道,边关局势不稳,一旦有战事,傅家名下的田地有可能颗粒无收。臣听闻大理寺有田庄发卖,便让云朗去问问。只是觉得京城有个田庄,母亲心里会安稳一些,并没有别的意思。”
傅云开年纪不大,却打从十四岁起,来往于边关与京城,时常被萧圪召过来询问战事,御前应对已很有经验了。
他知道,萧圪一旦生气,是最恨别人吱吱唔唔推卸责任、百般找借口为自己开脱的。如果你坦坦荡荡,把心里的一些私心说出来,反而能获得他的谅解。
“估计是臣的二弟云朗不懂事,在言语上冲撞了张大人。臣弟虽顽劣,但要说对张大人有不敬之心,对大理寺指手划脚,是万万不敢的,还请陛下明察。”
“另外,如果臣弟不懂事,强买了某位大人家欲买的田庄,臣回去定然让他退回去,并领他亲自向那位大人赔礼道歉。”
萧圪也知道张常慎那狡猾的老头儿,说话多多少少有些水份。没准就是傅云朗那毛头小子不会说话办事,惹得他不快了,趁机跑到自己面前给傅家上眼药。
文臣和武将历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现在边关不稳,他也不可能惩罚傅家,不过是训斥几句。
“令弟今年也十五了吧?朕记得你十四岁就已上战场杀敌了。你转告你母亲,就说朕的话,溺子如杀子,也该让令弟担起自己的责任,别整日里招猫逗狗,不干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