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虽说现在这个皇帝不是暴虐滥杀之人,她也可以开美颜滤镜和整容效果,但她还是不愿意提着脑袋去当磕头虫。
宫里画师,在有些人来说或许是荣耀,但她还真不需要。
“如果有人问起,你说我可以教。也无需师徒名份,只需交钱就行。”她道。
想了想,她把价码标出来:“就三千两银子一个人吧。我在县里租个宅子,每日傍晚教半个时辰;旬休日一整天,连续教两个月。画画的人都知道,学画是需要天赋的。收了钱,我尽心教,但学成什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时代的银子购买力扛扛的。三千两银子,能在京城比较好的街区买一个二进院落了。一般的人家,还真不一定能轻易拿出三千两银子来。
但许熙觉得,如果她放出话去要帮人画像,像萧夫人这样不差钱的贵族夫人、小姐,二百两银子一幅的画像,估计她们都不带犹豫的。毕竟这年代又没有相机,年轻漂亮的夫人、小姐想把自己的美丽容颜凝固在时光里,就唯有让人给画像了。
长得跟康先生一样的人可能比较喜欢抽象一点的画法,比如中国画里的人物画;但年轻漂亮的女子,自然是喜欢写实画法的。
因此,这个画像市场的钱景如此广阔,花三千两银子学会之后,想要把成本赚回来绝非难事。三千两银子的学费,真不算多。
太廉价了,会让人看不起这种画法;来学画的人多了,她也累啊,麻烦事还不少。
想一想如果有十个人愿意来学画,她就能收入三万两银子。以她这段时间了解的物价,三万两银子能买一处像绥平侯府那么大的宅院了,她马上就能实现当出租婆的愿望。
当然,有了钱她不可能傻到真买那么大的宅子,显眼不说还租不出去。她只是这么一比喻。有了这笔钱她绝对去买十来个铺面,想想每个月收回来的租金,简直不要太爽。
怕萧若彤多想,她又道:“银楼这边,我现在也把工匠的手艺水平和原料都了解过了,傍晚不必再过来。中午我在书院里就可以画。”
萧若彤挥挥手,表示不在意银楼的事,欣喜道:“你能不要师徒名份,那这事绝对没问题。”
这时代师徒关系是很严格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是说说而已。
每年逢年过节要送礼就算了,能拿得出三千两银子的人不差这点钱;但一个大男人,走到哪里遇上许熙,都要在这么个小丫头面前执弟子礼,大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萧若彤又替许熙觉得可惜:“但教别人却没有师徒名份,你太吃亏了。”
新画法啊,而且是与传统画法完全是两个体系的新画法,三千两银子就奉送出去了,这在从小到大视金钱如粪土的萧若彤眼里,简直太不划算了。
“咱们大晋自古到今,有多少能人异士的本事都在敝帚自珍中失传了。他们如果能广招门徒,其本事哪还能失传?我这样,也只希望能把这种画法传扬出去,不求其他。”
许熙这话说的大义凛然,顿时把单纯的萧若彤感动的不行。
“好,我第一个报名。”她道。
许熙愕然:“夫子,您也想学?”
萧若彤点点头:“书画不分家,其实我也很喜欢画画。只是打小我师父要求甚严,让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书法上,不允许我多画,我也就没花太多精力在绘画上。现在我在书法上小有所成,我师父管我也没管得这么严了。我看你这画法很有趣,便也想学一学。”
“可、可你是我先生呢。”许熙结结巴巴地道。
“这有什么?”萧若彤一摆手,“对我们这些痴迷于书画的人来说,谁有本事,就跟谁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说着她眨了眨眼:“其实你们康夫子早就想跟你学了。只是担心你不愿意教,却碍于师生名份又不好拒绝,这才不好意思开口。”
她又正色道:“不过说好了啊,我跟你康夫子要学,三千两银子你可得收,否则我们就不好意思学了。”
她知道了许熙的身份和遭遇后,对她就十分同情。
萧若彤并不知道许熙在绥平侯府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是最近才被接回侯府的,又是庶房的女儿,想来并不受老夫人和侯夫人的待见。如今又要出来念书,各项花费不少。估计手头紧,她这才跑到银楼去卖首饰图,如今又辛苦替他们银楼画首饰图。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萧若彤发现许熙异常聪明,学什么东西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记忆力、领悟力都极强。最难得的是这位学生心性好,即便被抱错生长在乡间,也丝毫没有怨言,半点戾气都没有。身上还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说话做事从容大气,学识还渊博。
萧若彤从小到大,清高自傲,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里。但或许是投缘,她跟许熙乍一见面,她就对她的印象就极好。相处越久,她就越发喜欢许熙。
因此她希望许熙能过得更好。能帮的,她都不吝惜伸出援手,帮她一帮。
第144章 心意
“你们是我夫子,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您平时只要在书法上多指点指点我,学生就是赚到了。”许熙笑道。
“这怎么行?你赚点钱也不容易。”萧若彤不同意。她觉得这新画法是无价的,三千两都便宜了。
“要是也收您二位的银钱,别人岂不说我不通人情世故,连夫子们的钱都收?”许熙摆手,“就这么说定了。”
云嬷嬷就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萧若彤这段时间没少听云嬷嬷说“人情世故”,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心知这会儿又需要讲人情世故了,她聪明地闭上了嘴,不说话了,免得多说多错。
吃过晚饭,许熙坚持还要在银楼里画一会儿图,萧若彤便先离开回山庄了。
果然,上了马车,云嬷嬷教导自家小姐:“许姑娘不收您的束脩,这是许姑娘的一片心意,您拒绝了,她就该不好意思了,别人也会说她贪钱,先生的束脩都收,掉到钱眼里去了。”
“但这样她就少了三千银子呢。少收我三千两,康先生三千两,两个人加起来岂不是六千两了?”萧若彤道,“咱们不能这样占她的便宜。她这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就想方设法赚钱,在府里过的肯定不如意。”
她虽然不管庶务,平时买东西都是云嬷嬷和丫鬟们付钱议价,但她时常买首饰买衣服,大概的物价还是知道的。
三千两对她们来说不多,也就是一两件首饰的价钱。但对一般人家,那真是大钱了。更不用说六千两。
云嬷嬷跟萧若彤一样的想法,很是同情许熙,出主意道:“许姑娘画的那批新颖首饰,工匠打制出来,您送许姑娘几件好的,岂不是好?这样既填补了她让出的那点束脩,彼此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萧若彤最开始买下的那九张首饰图,因为极为别致新颖,汪掌柜跟萧若彤商量之后,用的是最好的玉料来雕刻。这样的首饰,一件都得卖上一二千两银子。送许熙两三件,就能把她的那点亏空补回去了。
“行,那就这样办。”萧若彤终于高兴了。
云嬷嬷看着姑娘的笑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成亲三年,姑娘的笑脸越来越少。现如今搬到北宁的别院里住着,每日去书院授课,又开了家银楼让姑娘操心,眼看着姑娘的笑脸一天天多,她跟王妃都很开心。
当然,她们内心的担忧还是抹不掉的。英国公世子至今不来求姑娘回去,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以后姑娘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还不知道呢。
绘画课是旬休日过后第二天才有到。因着女子书院都是女人,男夫子无事是不能来书院闲逛的,只有有课的时候才能来,所以康先生事隔十天才见到了许熙。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上完了课,康先生就把许熙叫了出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萧夫人让我给我传话,说你愿意把那画法教给大家?只收三千两银子,而且还不要师徒名份?”
许熙:“……”
三千两银子还叫“只收”,康先生这么有钱的吗?
一想人家是绘画大师,一幅图的价值没准都要几千两,她这一个画法只收三千两,还真是太便宜了。
她点点头:“是的。”
“萧夫人说,我也能跟着你学?”康先生又瞪着小眼睛问道。
许熙笑了起来:“这是自然。不过我可不能收你们的银钱。如果先生实在过意不去,把您的拿手画法也教教我,如何?”
康先生眉头一皱:“那可不行。我本就是你的夫子,教你画画是应当应份的,怎么能拿来跟你交换画法呢?”他一摆手,忽然压低了声音,“钱你照收,只是别声张,对外就说没收我钱不就行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
许熙忍不住笑了起来:“先生,我说要跟你学画,不是每旬一次课的那种,而是只有你要空,都给我上课。就如同我教大家画我那种画法一样。”
康先生摸摸胡子:“我倒是没问题。可你有空吗?白天要上课,傍晚要教人画画。我听崔夫人说,你要参加科举考试;又听萧夫人说,你还给她的银楼画首饰图?你哪来的时间跟我学画?”
许熙一噎。
她挠挠头。
她现在其实有些后悔了。
当初进书院,是想找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跟侯府抗衡,同时也学些本事刷刷分。
可现在侯府已快成她的后盾了。书院虽然能让她涨本事刷分,但太绑身子,每天基本上的时间都呆在这里了,让她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在现代上了十几年的学,到了古代还念书,实在不是她的初衷。
更何况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她是不得不考虑的。在现代念书,你念到三十几岁念到博士后都没人管,可在古代,十五、六岁就得议亲了。订了亲的人,不给随便乱跑的,不光是家里不同意,整个社会都如此。
她可不想跟整个社会舆论抗争。
所以她想要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提升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如此一来,议不议亲,议什么样的亲事,嫁人后过什么样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了能不能和离,起码能自己作主,不用迫于现实不得不忍气吞声。
如此一来,她只有一两年的时间能利用了。
“您哪时有空?我下午有些课是可以不上的。用这个时间跟您学画画,可以吗?”许熙问道。
她开始是没别的事干,所以才想什么都抓。可现在想一想,还是有所取舍才好。
比如女红完全可以舍弃掉。现代的女孩子都不会女红,也不见没衣服穿。听说大夫人的女红不错,可她穿的衣服都是府里绣娘做的。可见古代的女子也一样。只要有钱,就算买不到合身的成衣,也可以买或雇专业的绣娘帮自己做衣服嘛。
而弹琴她虽感兴趣,闲着没事弹个琴放松放松心情是很不错的。但这个不急,完全可以先放一放,等哪时她闲了再学也不迟。
女德里面的规矩要学,但每十天只有一次课,占不了多少时间。至于丁班用来练书法、背四书五经的下午时间,她就完全不用上了。
第145章 银楼开张
“我一旬有四个下午有课。”康先生道,“其他时间你如果有空,我倒是可以教你。”
许熙大喜,连忙给康先生躹了一躬:“学生多谢夫子。”
两人又商定好上课的时间和地点,康先生这才道:“行了,我先问问有谁要跟你学画,到时候再派人联系你。这件事你也不用操心了。”说着,挥挥手直接离开了。
教画画的事,有康先生帮着张罗,再好不过,也不用许熙操心了。
反正短短几日功夫这个绘画班也开不了;许熙跟康先生学画画,也得在开了绘画班后。等康先生确定好跟她学画的人数之后,她还得去租宅子,这事急也急不来。
于是接下来几日,许熙仍然安安心心地呆在书院里,除了上课,就是去银楼里画设计图。
而撷宝斋,也这一旬的某个黄道吉日里开业了。
汪掌柜不愧是镇南王府众多掌柜里最厉害的掌柜,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营销学”,营销手段也真扛扛的。
他以前就是绸缎庄的掌柜。因为豪门贵族家的夫人、小姐轻易不出宅子,绸缎庄出了什么好货,全靠那些嘴皮子利索的婆子进内宅去推荐。她们跟各家门房和内管事都是相熟的。
既然镇南王妃要把银楼的生意做好,汪掌柜也毫不客气,当即调了他原先在绸缎铺里用得顺手的几个婆子,让带了首饰册子和几样首饰,上门去推销了一番,又讲明撷宝斋开业那日亲自来店,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内宅妇人整日呆在宅子里,本就无聊。看到好的首饰,又听说还有更多新式样挑选,虽有些遗憾首饰铺没在京城,但对去北宁县走一遭也没有多少抵触——家里庄子就在北宁呢,顺路正好去庄子上看一看。
更何况打九折,看似不多。但一副上好价值三千两的头面,打了折后能省三百两银,倒也值得走一遭了。
因此撷宝斋开业那日,敲锣打鼓挂牌开业后,陆陆续续来了好些马车,马车不光豪华,还有豪门贵族的标志,显示着这些来光顾撷宝斋的都是价真货实的贵族。
本来徐信达和黄兴看到撷宝斋摘牌、知道是一家银楼的时候脸就黑了,再看这么一番景象,那脸更是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到底是哪家开的银楼?北宁县就这么点大,有两家银楼就足够了,这又开一家,还开到咱们对面来,不是跟咱们抢生意吗?”徐信达磨着牙道。
黄兴这段时间一直盯着撷宝斋,倒是打听出了不少的消息,因此做了些应对措施,还写了封信让人带到了平南侯府的门房,禀报给二公子。
只可惜二公子这段时间不在家,听说跟着五爷去江南了。
此时看着撷宝斋这一副红火的样子,他也很是心塞。
“哪家开的没打听出来,不过我已知道他们在后街上开了家作坊。”说着,黄兴还嘲讽地笑了一下,问徐信达,“你知道孟举人吗?”
徐信达举到嘴边的茶盏一顿,放下茶盏,点头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