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配的恶毒嫂子 第68章

作者:玉倾欢 标签: 布衣生活 甜文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晏枝四下打量这个院子,只有一进大小,地方不算宽敞,布置得整洁干净,院子一隅建着座红亭,摆了一对石椅和一张石桌,石桌上搭着棋盘,两盒棋子被收整得干净整洁摆在一旁,朴素又雅致。

  她随穆亭渊走进房门,里头有个小吏正在值守,看见穆亭渊来后,躬身拜道:“穆太傅。”

  “我还有些书没整理完,你先回去吧。”

  那小吏看了一眼晏枝,没说什么,垂着头退出房间。

  穆亭渊轻点了下椅子,道:“姐姐先坐。”

  晏枝依言坐下,左右看了看。屋子几乎被书架占据了,上头垒满了书籍,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摆放齐整。

  正中位置此摆了几张方桌和椅子,桌面上摆着笔墨纸砚,应是学士们办公的位子。

  让晏枝瞩目的是角落里放着一张不太宽敞的软塌,成年男人躺在上面完全无法伸展开四肢,榻尾整齐地叠着床被子,那花色晏枝见过,是穆亭渊的。

  见晏枝一直在看软榻,穆亭渊解释道:“公务繁忙的时候便宿在这里,能稍微多睡半个时辰。”

  晏枝心里一动,本来压抑着的不满渐渐散去,她走过去,摸了摸榻上的痕迹,问道:“这些日子你都睡在这儿?这么逼仄的地方能睡好吗?”

  “嗯。”穆亭渊答得轻描淡写,点到为止地换过话题,“姐姐这边坐吧,那边灯光黯淡,现在正是蚊虫活跃的时候,暗处容易招来叮咬。”

  晏枝叹了口气,坐在穆亭渊对面:“宁兰公主这事,你是如何计划的?”

  “不该瞒着姐姐,只是怕姐姐恼我,”烛光下,穆亭渊神色委屈,那张俊俏面容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现在既然被姐姐发现,我会坦白一切,绝不隐瞒。其实,我与项野是旧识,他出身地方氏族,是我随老师游历时认识的好友。这次挑中他,是为了转移宁兰公主的兴趣,让宁兰公主不得不因真爱而放弃我。”

  晏枝张口欲言,穆亭渊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同为女子,姐姐怜惜她是应当的。姐姐曾经也所爱非人,知道其中的苦楚。我是不该利用女子的爱意来使自己脱困,但是姐姐,将心比心,她要我入赘乌兹,也是在摧毁我的爱情,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晏枝哑口无言,她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穆亭渊这办法精绝巧妙,在损害在最小的范围内让自己解脱,其心术可见一斑。

  可还是……邪道了些。伤人心神,损人情爱,这是玩弄人心的伎俩,是最猜不透,摸不到的。晏枝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透穆亭渊了,他带自己来这样的地方,给她看到这么艰苦的环境,软化了她的防线,让她冷静下来,产生同情心,从而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带着示弱的解释。

  这一刻,他又在想什么?又在算计什么?

  她不知道。

  他终归还是变成了书里的样子。

  晏枝定了定心神,问道:“那项野你打算怎么办?若是公主前去求圣上赐婚于他们呢?项野必须要跟公主回乌兹怎么办?”

  “不会,”穆亭渊道,“今晚项野会因为一些意外而受重伤,无法随乌兹使团启程。而明日凌晨,宁兰公主一定要离开。”

  “这你也算计好了,是吗?”晏枝问。

  穆亭渊眼里的光变得黯淡了少许,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胸口憋着一股气,晏枝拿起桌面上的毛笔,在纸上胡乱书写着,一张纸很快就变得杂乱不堪。

  穆亭渊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晏枝摇头,心里难过,“我不生你的气,论结果,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穆亭渊凑过去,低声说,“我不想去乌兹,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知道,”晏枝轻轻点头,“所以你没有做错,但是亭渊,你享受这种感觉吗?”

  穆亭渊一怔,神色复杂地看着晏枝。

  晏枝问他:“你享受自己打造的笼网罩住猎物时的感觉吗?在你看着宁兰公主一步步走进你的陷阱时,你有玩弄人心的快感吗?”

  穆亭渊神色越来越难看,他暗暗咬牙,没有说话。

  晏枝伸手抚摸上穆亭渊的脸庞:“这张微笑的面具下藏着什么?我看不透了,我总觉得你该是少时的模样,认真、勤勉、温和、善良。我知道这是你的伪装,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对自己说,你不会成为惯于玩弄人心的人。现在你所用的这些手段是在保护你自己,我害怕,若是有朝一日,你习惯了用这样手段,习惯了高高在上地践踏别人的情感,那该怎么办?亭渊,我害怕连我见到的你,都是伪装出来的面具。”

  在晏枝说这些话时,穆亭渊依然在沉默。

  烛光闪烁,映着穆亭渊的脸半明半暗,他眼眸里酝酿着狂风暴雨,却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清晰地映出晏枝迷茫无措的神色。

  “亭渊,我害怕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你人心权术下的玩偶。”

  心弦被猛然拨动,穆亭渊忽然抓住晏枝的手,将她压在矮桌上,砚台被打翻过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墨水泼洒出来,在晏枝的脸颊上溅出一道鲜明的墨痕。

  穆亭渊纤长的手指轻轻擦去那道墨痕,他望进晏枝惊慌的眼神,在她的眼睑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逃避了和她对视,嗓音沙哑地说:“姐姐,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信我,求你信我。”

  我只想爱你,护你,成为你的利刃和你的坚盾,让你能肆无忌惮地活着。

  八年前的事告诉我,只有手握权柄才能让你高枕无忧。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人心也好,善恶也罢,都不重要。

  我只要你。

  可他不敢开口。

  他怕坠入深渊,再也无法触碰到一寸天光。

第95章 ===

  撰书殿内静悄悄的, 灯芯发出“噼啪”一声轻微炸响,穆亭渊缓缓放开晏枝,他坐在一旁, 悲伤地垂着头。因方才的摩擦, 他的发簪滑落下来, 一头束好的青丝半散, 拂在肩上, 襟口凌乱微敞。

  他深吸了口气, 抬头看晏枝,苦笑道:“姐姐, 是我唐突了。”

  晏枝怔怔地看着他,脸颊上依然有穆亭渊落下的灼热,已非少年的气息带着男人炽热的呼吸,让她心跳如擂鼓, 不断撞击着她快要飞散的心魂,穆亭渊在耳边的低吟像是魔障一样不断回环在她耳边,让她的理智几乎把持不住。

  她微微咬唇,让自己头脑清醒,同穆亭渊道:“是我把话说重了,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后果, 以至于过度紧张。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 我就不能由着你走上错误的道路。善用权术不是坏事,但滥用权术却是大忌,我不想你成为一个冰冷的人。”

  像上一世, 对待政敌手段残忍,抄家灭门亦是常有之事,晏枝不想穆亭渊再走上这样晦暗的人生道路。

  穆亭渊神色恍惚, 他道:“在外游学时,我会断断续续做一些可怕的梦,梦里,姐姐被人虐待至死,哭嚎着求他们放过自己。醒来后一身冷汗,我怕极了,怕看到姐姐落到那样的下场。晏将军忌惮圣上猜疑,不愿与圣上发生摩擦,所以有意将兵权释出,他年岁大了,而你兄长是和善无欲争胜之人,若是日后生出变数,又有何人能护姐姐周全?”

  晏枝听他所说,心里一片柔软,她从未想过穆亭渊走到这一步全是为了护佑自己,她看着穆亭渊,低叹道:“傻孩子,姐姐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怕万一,”穆亭渊摇头,“像是八年前那样的万一,李景华近年来少有行动,我不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势力一举爆发,姐姐牵连其中,又该如何?姐姐怕我欺骗你,我何曾欺骗过你?”

  晏枝听出他话里的委屈,赔罪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姐姐,”穆亭渊认真地看着晏枝,“我绝不会欺骗你,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姐姐,只是这事行的是剑走偏锋之路,若是事败,我怕牵连到姐姐。”

  “我并非想要怪你,”晏枝与他坦诚以待,互不隐瞒,“我只怕你行差踏错。”

  “我明白的。”穆亭渊道。

  晏枝又道:“感情一事是最难掌控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宁兰公主一定会掉入这个圈套?”

  “因为……”

  “穆大人!您在里头吗?”殿外传来着急的声响,穆亭渊声音打住,他走出门外,一个公公扑了过来,急忙道,“总算找着您了,圣上要见您。”

  穆亭渊心里已有计较,他作揖道:“劳烦公公。”

  晏枝担忧道:“亭渊?”

  “无碍,姐姐不用担心,是宁兰公主一事。”穆亭渊安抚晏枝担忧的心,对晏枝道,“姐姐先出宫吧,回府时路上小心。”

  他突然想起什么,凑过去对晏枝道:“姐姐,宁兰公主身边那黑衣女子不是善类,她对你有很深的敌意,你千万小心。”

  晏枝回道:“她是洛霞笙。”

  穆亭渊一怔,神色顿时变得不妙,一瞬间,很多萦绕在脑海里想不通的疑点都变得通顺起来,他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穆大人,”公公急道,“有什么话明个儿再说,先随奴才去见圣上吧。”

  “抱歉。”穆亭渊赔礼道,“我这就随公公前去。”

  晏枝随他们一同走出撰书院,在分岔路口分别,她看着穆亭渊随公公脚步匆匆离去的背影,只余自己站在黑暗里,忽然感觉四周围浓郁夜色像是吞天的野兽,一寸寸咬合鲜血淋漓的牙关,要将她吞吃入腹。

  洛霞笙的归来在她心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那日所见的神情与她所说的话好似在昭示着什么。

  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女配……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晏枝长出口气,微微闭眸沉思,翻滚着咆哮而来的压力如洪水向她涌来,她神思入定,筑起一座高墙,将那些凶兽猛物全都阻挡在高墙之外。

  混乱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再睁开眼时,晏枝眼前一片清明,月落树梢,清风徐徐,她想,任凭洛霞笙有三头六臂,还是能洞悉古今,她也毫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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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项野路遇盗匪夜袭,身受重伤,宁兰公主不顾次日要离开大梁的使团,执意前去项野家里查看他的伤势,但被项野的姐姐拒之门外,称项家只这一独苗,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项野跟宁兰公主一同回乌兹。

  而此刻,宁兰已找梁帝毁约,主动放弃了要招穆亭渊回乌兹当驸马的想法。梁帝为此勃然大怒,称宁兰视两国邦交为儿戏,穆亭渊在一旁替宁兰说情,借机压下宁兰的筹码,谈成两国邦交事宜,签订盟友合约。

  宁兰站在项野家门外,满心凄凉,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紧闭,让她一颗心沉入谷底。

  大梁与乌兹路途迢迢,此次一别,若是项野不随她回乌兹的话,再见不知何期,甚至是永诀。

  她与项野再无可能。

  一想到这种可能,宁兰便如坠阿鼻,她不甘心地低喃了几句,冲上前猛地用力砸向大门。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止住她的动作,宁兰怒意勃然,转头去瞪那人,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委屈与愤懑涌上心头,宁兰扑入那人怀中,委屈地呜咽道:“师父——”

  洛霞笙沉吟一声,轻抚宁兰的后背,道:“我这痴愚的徒儿啊。”

  宁兰紧紧环抱着洛霞笙,眼泪沾湿她的衣襟:“徒儿是真心喜欢他。”

  “喜欢?喜欢又值当几钱?不过几日不看着你,就被人愚弄到如此地步,当真愚蠢!”

  宁兰怔住,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洛霞笙,颤声道:“师、师父?你这是何意?”

  “那小子来你身边是谁的安排?”

  宁兰瞳孔微微瞪圆:“是……穆亭渊。”

  “他与你相处可有多处巧合?”

  宁兰细细回想,每回自己悲戚沉闷时都是项野来为她排解,她当时不觉巧合,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珍宝。此刻回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串联在一起,宁兰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浑身发冷。

  洛霞笙冷笑道:“你不觉得他像一个人吗?”

  宁兰的心事被拆穿,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咬住朱唇,羞愤地看向洛霞笙:“艾戎……”

  “是,艾戎。”洛霞笙道,“那穆亭渊好心计,知道艾戎是你心里放不下的人便寻了个性子像艾戎的人,一点一滴地融入你的生活,骗你爱上,以此躲过这一劫。宁兰,你太傻了!”

  “师父……”宁兰恼怒地眼角发烫,“那穆亭渊好心计,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洛霞笙气恼道,“只能如此了,难不成还能再回去找梁帝?!这一局是咱们输了,但是无妨——”

  她压着宁兰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你安心回乌兹,与你哥哥继续我们谋划一事,师父会替你报这个仇。”

  宁兰不甘心地攥着洛霞笙的衣襟,羞辱的情绪堵塞在喉头,她用力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再在洛霞笙面前表现出狼狈的一面,直至唇角被咬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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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乌兹使团离开大梁,由穆亭渊引马相送,一直送至北都城外驿站,宁兰也不曾出来与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