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许家老太太带着孙女犯事了!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嚷嚷着,满眼不可思议。
许老头本来都打算回家了,此时听着这声音,就像是被雷劈中似的,浑身都僵住了。
他的呼吸都变得凝重,吞了吞口水,望向村外。
他老伴竟真被带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蔫蔫儿的,一看便知道是真的心虚。
“爹,是娘!被公安抓走的居然是娘!”陈艳菊不敢置信道。
许广中的脸一下子就憋得通红,恨恨地推了自家媳妇一把:“你激动个啥劲!娘被抓了,你就这么高兴?”
陈艳菊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跌过去,怔愣地看着许广中。
她说啥了?
她高兴啥了?
正当陈艳菊一脸莫名地看着许广中时,许老头已经快步走去周老太身边。
他的老脸红得不像样,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干啥了?”
周老太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珠无比浑浊。
她这次丢人是丢大发了,往后谁一见到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吃过牢饭!
可她该怎么解释?周老太连嘴巴都张不开,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慢慢地,许家一家子人都挤在周老太身边。
孙秀丽的脸上一阵臊红,用手拧着许妞妞的耳朵:“说!出啥事了!”
许妞妞的耳朵都快被拧掉下去了,疼得哇哇直叫,带着哭腔说道:“今天我大伯母要去城里大学参加高考,奶不乐意让她考,就去把她的准考证撕了!我让奶别撕了,她不听,这就被公安叔叔抓了!”
许妞妞哭着将所有的锅甩到周老太身上。
周老太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高声骂道:“你这有人生没人教的小兔崽子!是你让我把她的准考证撕了,现在倒是来说我了!”
许妞妞的哭声更响亮了,缩到许老头身边,一个劲摇头。
“把准考证都给撕了?这是有啥深仇大恨啊!”
“我好几次大晚上经过许老大家的时候,都看见他们家屋里的灯还亮着,我一猜就知道是付知青在复习高考!人家这么用功,就是想考个大学,周大娘,你就是再不待见这儿媳妇,也不应该做这种事啊!”
“昨天不撕,前天不撕,早上在村里的时候不撕,非要等到一大早赶城里大学门口撕,这不是存心的吗?太缺德了!”
村民们平时爱说三道四,可没有哪个人是打心眼里的坏,这会儿在得知周老太的所作所为之后,大家心中都是不齿的,纷纷出言为付蓉说公道话。
周老太被骂得脸色僵硬,只想马上逃回家去。
然而就在这时,许广华一家也回来了。
一路上,许广华从付蓉口中得知周老太的所作所为,他知道老太太向来不待见自己,却不想她竟能如此恶毒。
这已经完全无法被原谅,否则,他媳妇难道就要白白受这委屈?
许广华铁青着脸,一看见周老太,就说道:“我媳妇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至于你这么对付她?”
周老太闻言,眉心直跳,却立马说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是谁生你养你,把你拉扯到这么大的?”
这已经不是许广华第一次听见老太太拿生养之恩压着自己。
他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对村长与村支书说道:“这些日子在我家发生的事,你们都清楚,我本来觉得惹不起总躲得起,但现在我们家已经躲不起了。宋村长,刘支书,我想请你们拟一封断绝书,从今天开始,我许广华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许广华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而他这话音一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怔愣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当儿子的,不管亲娘做了什么,都得忍着,不仅忍着,还得孝,否则肯定要被人指责的。
可现在,许广华竟然要与他娘断绝母子关系!
有人觉得许广华这样做是无可厚非,也有人认为他太过了。
那可是他娘,只因为一时的怒气,往后就不与她来往了?
周老太也想不到许广华会说出这种话,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铁青,甚至狰狞起来:“行啊!村干部不帮我出头,那我就再往上报,我让公社给我递资料,再去市一小闹,要是你媳妇考上大学,我再去她学校找校长!我就要看看,有没有当儿子的要跟娘断绝关系的理!”
谁都没见过周老太露出如此凶恶的表情,一个个面面相觑,吓得愣住了。
这是老无赖啊!
许广华是真的动怒了,厉声道:“你尽管去上报!你要是不会写字,我给你递资料往上报,我就不信找不到个说理的地方,讲理的人!”
事情越闹越大了,连村干部从中调解都没有用,这家务事变成了大笑话,许老头头皮一紧,只觉得所有村民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许老头的眸光一沉,对许广华说道:“你胡闹!那是你的娘!你娘不让你媳妇去考大学,也是担心她将来不收心,看不上你。就算她的做法激进了些,也是为了你们家好,你干啥非要把事情闹大?”
听许老头把话说完,付蓉不自觉皱眉。
在她心中,她公公一直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可没想到此时为了家丑不外扬,他竟只想息事宁人,让他们忍气吞声!
付蓉还想给许老头留点情面,不出声了。
许广华的怒气却已经冲上头顶:“爹,你这么说,你自己信吗?”
许老头的面子挂不住,脸色一沉:“闭嘴!现在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周老太见这一闹,连老头子都站到自己这一边来,顿时有了底气。
她腰板直了,在心底冷冷一笑,便想要将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我的1605在哪里?谁给我把1605拿过来?”周老太尖声叫着,“辛苦大半辈子,现在连儿子都不愿意认我!我不活了!早点喝了农药去死好了!”
周老太装得还似模似样,嚎了半天,真让她挤出几滴眼泪。
见状,许广国与许广中立马来拦,连孙秀丽与陈艳菊也跑上来了。
“娘!有啥话好好说,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1605可是剧毒农药啊!喝了就没命了!”
“我不要命了,这条老命谁要就给谁了!”周老太一脸寒了心的表情,狠狠推开儿子和儿媳,就要往石墩上撞,“不给我拿农药,那我就一头撞死!一头撞死好了!”
周老太撕心裂肺着,连嗓子都要喊哑了,愣是没能往石墩上撞。
一是她没使劲,二来则是她俩儿子和儿媳死命拽着。
村民们虽爱看热闹,可谁也不愿意看见闹出人命,见周老太都这样了,便纷纷摇头叹气,劝说起许广华来。
“许老大,我儿子才念小学三年级,都知道一句话叫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娘都这样了,你就退一步吧。”
“她就是没文化,也没想过撕了你媳妇的准考证会有什么后果。你别跟她置气了……”
“有啥话关起门来说清楚,干啥非要写断绝关系书?这可是你亲娘啊,现在闹得多难看啊。”
周老太耳朵一动,听见他们说的话,心里一阵舒畅。
“我不活了,不活了!”周老太偷偷瞄了许广华一眼,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又生无可恋一般往石墩撞。
嗒嗒和许年看得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这比姥姥家电视机的画面还要激烈多啦!
“要不就先算了吧。”付蓉扯了扯许广华的衣角,“免得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还得你担责任。”
许广华沉默了。
就只因为这是他母亲,他便只能忍让,她能仗着母亲的身份肆意伤害他与他的家人,可他却无可奈何。
他看着周老太,看着她嚷嚷着要去死,第一次有无能为力之感。
“广华,赶紧去拦着你娘!”许老头怒声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许广华被许老头推搡着往前,纵然他心中有千百个不情愿,可有时候,他不得不低头。
心中有万般无奈,可在要死要活的老太太面前,他们大房一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付蓉知道许广华心里难受,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心中忽然有一阵恐慌。
挨苦受穷都不算什么,可如果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老太太了,那该怎么办?
“你以后还闹着不认我这个娘不?”周老太见许广华走上前来,问道。
许广国与许广中见大哥来了,便松开手。
孙秀丽与陈艳菊也退到一旁去。
然而,周老太话音落下许久,许广华都不出声。
周老太咬牙,眼中一阵阴狠:“撞死我,撞死我好了!”
说着,她便往石墩处冲,但没冲几步,就被许广华拽住了。
她冷笑,还不忘继续嚷道:“我去死,我去死……有你这么对亲娘的吗?儿子养成这样,我去死好了……你别拉着我……”
周老太哭天抢地,是认准了许广华不敢撒手,既然如此,她就要趁这个机会让大房一家老实了!
然而她没想到,就在她哭嚎之时,一阵厉喝声传来,打断了她的声响。
“周玉燕,你就是这么对我儿子的?”
仿佛当头棒喝袭来,周老太下意识回头去看。
许广华也僵住了,他转过头,下意识松开手。
“哎哟!”一声响,惯性使得周老太往前扑去,脑门子直直撞到石墩上。
石墩的表面是很粗糙的,周老太挣扎的力气又大,这一撞,疼得她龇牙咧嘴,她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指尖湿了一片。
她瞪大了双眼,尖叫道:“血,是血!”
可谁都没有再理会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村外。
冯惜珍红着眼眶,眼底满是窜动的怒气。
卢德云见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便在身边沉声安抚道:“好好说。”
冯惜珍的手心攥了攥,做了个深呼吸,站在所有人面前。
许老头吓坏了,立马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先到我家,上我家再说。”
冯惜珍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你还要息事宁人到什么地步?是因为你说你们会好好待我儿子,我才没有和他相认。但是,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冯惜珍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任何乡音,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