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深究起来,建安侯府其实同刘家和陆家一样,只是建安侯府还出了三房的事,下场只会更难堪。
张世杰的一番话并无任何偏帮之意,殿中都听得明白。大理寺已经审过,所有口供都有对的上,此时谁再过问,便是打御史台,打大理寺,同时打陛下的脸!
李彻收起卷轴,“建安侯!”
建安侯世子扶了建安侯到殿中。
“你告诉朕要怎么办!”李彻直截了。
其实早前建安侯府上下甚至都做了最坏的打算,眼下,反倒比最快的结果好,至少,伙同谋逆的死罪是免了,建安侯叩首,“微臣有罪,宁王之乱,上未替君分忧,下未管好家中,让侯府百年清誉蒙羞,罪有应得,还请陛下责罚!”
“你还知道建安侯府的百年清誉!”李彻将手中卷宗往殿中一扔,“若不是看在楚颂连救驾的份上,朕今日掀了你们建安侯府!”
建安侯和建安侯世子接连叩首。
“大监!”李彻出声。
“陛下。”大监上前。
“让翰林院拟旨,责令建安侯府三房分家。建安侯府三房抄家流放,贬入奴籍;即日起,建安侯府长房削去所有爵位,不再世袭建安侯,府中所有人等,就地罢免所有官职,三年之内,朝中不得再次录用;建安侯府二房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李彻言罢,大监应声。
殿中面面相觑,心中都不免唏嘘,连楚家二房护驾有功都受了牵连,陛下不是偏颇。
直接削了爵位,未让二房承袭,这恐怕对建安侯府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建安侯府是百年世家,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简直……
人人都朝殿中跪着的建安侯父子投去目光。
李彻沉声,“朕的话,你们父子可有异议?”
“臣领旨!”建安侯和建安侯世子再度叩首。
李彻抬眸看向殿中,“众卿可有异议?”
殿中纷纷低头,鸦雀无声。
李彻沉声道,“既然都无异议,那从今日之后,建安侯府之事到此为止!”
李彻目光看向温国公,温国公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
“陛下,末将有事要禀。”魏宁开口,魏宁踱步到殿中,恭敬执手,“陛下治国一惯赏罚分明,宁王之乱中,楚颂连一直伴驾,护驾有功,还手刃宁王党羽洛林,而后随禁军北上清理宁王余孽,在宁王之乱中立下不小功勋。楚家三房之事,长房二房皆受牵连,二房功过相抵,但人才难得,末将想引荐楚颂连任禁军左前卫副使,以振军中士气!”
魏宁言罢,建安侯世子全然僵住。
禁军左前卫副使官职不低,更是陛下心腹……
楚颂连若出任禁军左前卫副使,那便是楚家在朝中的倚仗。
建安侯世子面色苍白。
李彻却未看向殿中之人,口中淡淡,“温国公意下如何?”
陛下忽得将话题引到温国公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温国公。
温国公脸色本就难看,而禁军左前卫副使之职,掌管了京中半数禁军,是要职,原本,温国公是属意自己的嫡次孙的……
温国公上前,“老臣觉得不妥……”
温国公这一句,同魏宁全然针锋相对,等于当众拂了魏宁颜面,“京中禁军左前卫副使是要职,楚颂连早前并未在禁军中任职,即便此番护驾有功,也会让禁军之中颇多微辞。老臣私以为,禁军左前卫副使的一职,应当从现有禁军将领中选拔,以慰军心,还请陛下三思。楚颂连既有潜力,可收入禁军当中,假以时日再予以重用,方才不会寒了禁军将士的心。”
温国公言罢,深深朝殿上鞠躬。
“国公爷不见得吧。”魏宁转身,“末将时任禁军统领,宁王逼宫当日,同宫中禁军皆亲眼目睹楚颂连行事,楚颂连深得宫中禁军赞扬,国公爷口中寒了禁军将士的心一话,不知当如何讲?”
魏宁言罢,国公爷还未开口,安阳郡王却先开口,“国公爷在朝中德高望重,但对这军中之事应当不甚了解,至少,应当不如魏将军了解。魏将军是京中禁军头领,掌管京中所有禁军,自然最清楚京中禁军之事,楚颂连既护驾有功,禁军都看在眼中,不立楚颂连坐禁军左前卫副使,难不成,还应当立国公爷你的孙子做禁军左前卫副使?本王还不知温二公子做了何事,立了何等功勋,连楚颂连救驾有功都担不起的禁军左前卫副使一直,温二公子如何担得起的?”
温国公恼意,“我何时说过是家中二子?”
殿中的火.药味顿时被点燃。
国公爷和安阳郡王还是在楚颂连就任一事上起了冲突,瞬间针锋相对!
一时间,殿中似是又恢复到了早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安阳郡王继续道,“那温国公举荐何人?”
“你!”温国公怒意,但真一时说不出旁人。
安阳郡王笑,“温国公既对禁军本就不熟悉,心中一时又没有可举荐之人,为何魏将军举荐楚颂连,温国公就会觉得不合适?温国公,你是对楚颂连有成见?本王也好奇,救驾有功的人,国公爷的成见从何而来?”
国公爷脸色彻底阴沉,“安阳郡王许久未朝,陛下跟前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殿中极少听到温国公如此。
安阳郡王玩笑道,“陛下都未曾开口,国公爷倒是先介怀了?”
“安阳郡王!”温国公怒意窜上。
“好了。”殿中,李彻适时开口,淡声道,“安阳郡王和国公爷所言都有道理,殿中各抒己见本是好事,但京中禁军归魏将军统领,朕尊重魏将军意见。魏宁,按你的意思办,但若不合适,尽快做调整。”
魏宁应声拱手,“末将领旨!”
楚颂连亦到殿中,朝殿上拱手行礼。
国公爷脸上已是青一阵,紫一阵,目光不由看向安阳郡王,安阳郡王也转眸看他。
殿中纷纷捏了把汗。
这才安阳郡王回朝的第一日,便如此针锋相对,日后,只怕都要靠陛下,才能平息双方之间的冲突……
思及此处,都到今日这早朝果真跌宕起伏到了这种程度,却又听李彻道,“方才监察御史还提起楚洛之事,朕正好今日一并交待了。”
殿中再次鸦雀无声。
仍在地上跪着的监察御史,浑身抖了抖。
李彻开口,“宣楚洛入殿!”
第077章 秉笔侍书
文帝在东宫时就不近女色, 同早前三任东宫相比,洁身自好,后宅干净, 收敛有度,一门心思跟在太傅身边求学, 又随先帝在朝堂上处理朝政之事, 一直是历任太子中最得先帝喜欢的一个。
到先帝病重时,下旨命太子监国。
先帝病榻上的两年, 太傅便辅佐太子监国了两年。
太子也是从那时起, 逐步在朝中掌权,开始为新政物色人员。
封相便是太子在东宫监国时提拔的心腹。
太子监国, 一直至先帝薨逝, 太子登基即位为长风文帝, 长风政权平稳过度,周遭诸国遣使来朝。是历任长风帝王中, 为数极少的能政权平稳过度的一个。
早前的东宫,也就是眼下的文帝, 李彻。
在朝臣心中,一直认为文帝早年在东宫府邸时, 严于律己,不沾女色是为了不沉迷在软玉温香里, 因为东宫之位来之不久, 文帝尤其谨慎克制。为了区别于早前的东宫,文帝身边一直没有太子良娣,太子良媛,甚至东宫侍妾,所以一直在先帝跟前留得极好的印象。
而后, 东宫在朝中的地位逐渐稳固,不需要太子妃这样的政治筹码来稳固东宫地位。
真正等到文帝登基时,朝中才开始观望后宫之事。
早前在太子潜邸一惯克制,但登基即位,应当会广开后宫。结果文帝登基后,开始大力推行新政改革,提拔了不少军中新贵,又同世家之间在朝堂博弈,心思都在朝政上,似是根本无暇后宫之事。
朝臣忽然反应过来,文帝许是真的……不怎么喜欢近女色……
兹事体大,朝中不乏猜测,又纷纷开始担心皇室开枝散叶问题。
再后来,文帝祭天时遇刺昏迷,醒来回朝后清理惠王之乱。惠王之乱了解后的某个早朝,文帝冷不丁提及了一句,中宫之位空置得有些久了,让礼部准备立后之事。朝中各个都是人精,纷纷猜测陛下是要立中宫了。但陛下后宫中要么不放人,要么直接上来便要立中宫了,委实有些出乎意料……
但惠王之乱结束,宁王之乱又起,立后之事暂缓,陛下却在建安侯府犯事的节骨眼儿上,忽然召了建安侯府二房的庶女楚洛入宫侍寝。
明眼人一看便知,文帝这是要将楚洛从建安侯府中摘干净。
否则,建安侯府的长房,二房大可不必分得如此清楚,在整个建安侯府处置中,大房削爵,三房流放,只有二房置身事外,这楚洛,正好是二房的庶女。
陛下拎得清楚,也做得让人没有说辞。
陛下宣楚洛上殿。
一个侯府的庶女,京中见过的人都不多,更勿说朝中官吏。
朝中早前一直私下都有议论楚洛之事,但直至今日御史台参奏,朝中多数人才知晓,自楚洛入宫后,一直都是宿在天子的寝殿成明殿中的——那便是与天子同塌而眠,举案齐眉的关系。
文帝身边没有旁的女子,如果文帝让楚洛留在成明殿,恐怕不只是侍寝这么简单……
兴许,这后位,一开始应当是楚洛的……
但自楚洛入宫侍寝后,位份一直没有定,朝中私下不乏议论声,但文帝绝口未提此事。
建安侯府早前之事悬而未决,楚洛入宫侍奉的位份定不下来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今日在殿中,建安侯府被削爵,三房流放,二房虽独善其身,楚洛也应当与后位无缘。
此时御史台拿成明殿一事做文章为难陛下,陛下直接宣诏楚洛入殿中,怕是要直接在殿中给楚洛位份……
楚洛的二哥护驾有功,陛下又才默认了楚颂连在任京中禁军左前卫副使,还留了楚洛一直宿在成明殿。眼下尚在早朝,御史台分明抨击楚洛,陛下却在早朝时正式宣召楚洛入正殿,让她在百官面前高调亮相,也是想让朝中百官亲眼见他对楚洛的重视和尊重……
他做的事,他亲自堵悠悠众口。
若是如此,那楚洛在宫中的位份一定不低。
楚家眼下虽然出不了中宫,但许是这中宫之位,日后还是楚家的……
朝中不乏心如明镜之人。
……
但等到内侍官领了楚洛出殿中,她一直低着头,身姿纤细,仪态温婉,衣着并不华贵,却契合相宜,处处透着端庄和高贵。修长的羽睫微微翘起,一双美目清波流盼,温婉柔和的妆容下,掩着一抹天生的稠丽明艳,呼吸间,似呵气幽兰,透着说不清的动人心魄……
殿中百官纷纷瞩目,半晌,才都陆续回过神来。
—— 原来陛下早前不是不开窍,而是眼光太高!
同这位比,京中一般的贵女还真入不了陛下的眼……
当下,偌大的正殿里,除却楚洛的轻盈的脚步声踩在殿中发出轻轻声响,殿中鸦雀无声,旁人似是连大声呼吸都忘了。
万千目光瞩目下,楚洛缓缓在殿中驻足,没有抬眸,而是朝着殿上的天子行见君礼。
“楚洛见过陛下。”
轻柔的声音,似鸿羽,悠悠然落在天子心底。
多一分似重,少一分轻浮,刚好不偏不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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