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市井生活 第44章

作者:沈檀云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这几个月她与其他几十个从京城附近挑选来的姑娘住在宫里的西六所, 几乎每日都有嬷嬷前来一一查看, 看长相, 看脚,看身高, 看牙齿,还看走路姿势, 听她们说话......

  单是最基础的硬件筛选,已去了三分之一的姑娘。之后便清闲了不少,一直在上女红课、识字课、宫礼课等。随着第二轮、第三轮的挑选, 最后剩下的民间采选来的姑娘统共加起来也就十来个。

  最后一次阅看平平淡淡,一干秀女在官家及两位皇子面前一一走过,再各自表演了拿手的才艺, 便结束了。

  林蕴月被封为婕妤,特允了她回家小住五日。

  今日已是在家的最后一晚。

  阿绝伺候林蕴月用完哺食,天色已暗了下来。

  在得知了林蕴月要入宫之后,姜幼筠便把阿绝给了她, 已在林府呆了两三年了。

  “时辰差不多了,娘亲应当也用完哺食了,咱们走吧。”林蕴月瞧了瞧天色,浮起一抹笑。

  阿绝拿了一件豆绿色披风:“姑娘,夜里寒凉,把披风穿上。”她顿了顿,又靠近了些,说道:“老爷还未归,等明日咱们再去请安。府里的事儿已安排妥当了,姑娘在宫里也可放心。”

  林蕴月走在前头,香径两旁幽幽的灯照着,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情,显得诡谲莫测。只听她满意地轻笑一声,说道:“安排妥当就行,阿绝姐姐辛苦了。”

  阿绝未回话,落后林蕴月半个身位,手里托着个古怪的托盘,上头盖了喜庆的红布,往小徐氏的居所安澜院走去。一路上并未碰见丫鬟小厮,只有清风拂过小竹林的婆娑声,间杂着小鸟的啾啾鸣叫。

  二人一直走进安澜院的正堂,空无一人,往屏风隔断后一拐,便瞧见小徐氏昏躺在美人罗汉榻上,双目紧密,不知死活。

  林蕴月在她面前的玫瑰椅上坐下,又从小几上拿了一个红彤彤萍蔢,放在手中把玩。“麻烦阿绝姐姐,把我的娘亲喊醒了。”

  阿绝依旧沉默,上前捏了银针,往小徐氏身上某个地方一扎一抿,没过几息,小徐氏便幽幽转醒。

  她人还迷糊着,一睁开眼就瞧见继女老神在在地坐在她面前,一手拿着萍蔢,一手拿着把小匕慢条斯理地削着。

  小徐氏再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便有了预感,有些诡异地哈哈笑了两声。

  “不愧是我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徐氏声音有些嘶哑,也不大声喊叫,她知道这于事无补。

  林蕴月不说话,垂着眼仍旧认真地削着皮,小匕锋利,卷进白花花的肉里,红红的皮长长地垂下,不断。

  “咱们闲话少说,我前几日从库房找到几匹娘亲最爱的云绡缎,您若是识时务些,便自个儿动手,林府的横梁一直很牢靠。”林蕴月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徐氏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整整笑了好一会儿,“我可不喜欢云绡缎,最爱这布的是你那蠢货亲娘,我不过是喜欢与她争罢了。她怀你的时候还忍痛割爱,送了我两匹,可惜你不知道。”

  林蕴月听见她说到自己的亲娘,面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开口说道:“究竟谁喜欢不重要,我也不耐烦知道这鸡毛蒜皮的事儿。”

  “真像啊,”小徐氏有些吃力地坐正身子,忘魂香的劲道有些大,她还没什么力气。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小徐氏突然话锋一转,眉间还带着笑意,说道:“你弟弟也快七岁了,他不爱读书,总是喜欢偷摸去园子里的翠萍湖边玩,不想让林毅轩知道被罚,便不带随从书童。”

  听到这,林蕴月双目一凝,直直地看向小徐氏。

  她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走黄泉路,一个人孤零零的,想让我的好儿子也一起陪我。”

  林蕴月重新垂下眼,手里的萍蔢已经削好了,她用小匕割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你要杀我是为了给你的亲娘报仇吗?”小徐氏突然问道。

  林蕴月没回答,继续吃着萍蔢,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是也不是。”

  小徐氏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缓缓起身,从一旁慢吞吞拖了条高椅到房梁下,有些沉,她吃力地喘着气。

  “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不爱从姐姐手里抢来的林大老爷,不爱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同样,你也不爱当初剖开自己的肚子也要让你活下来的娘。”

  小徐氏站上了高高的椅子,眼睛盯着那根房梁,漂亮娇俏的脸上露出可以称得上高兴的笑容。

  她接过阿绝递上的布条,用力甩了几次,才将白绫挂上房梁。

  “这世道实在太过无趣,没了姐姐之后,我才开始想念她,正好你来了,死在你手里,也是个好归宿。”小徐氏将白绫打了个死结,又冲着林蕴月笑了笑,过分的灿烂,“此刻是我这几年来最高兴的时候。”

  小徐氏把头伸进,两手抓着白绫,说道:“月姐儿,再叫我一声母亲,你就该是我的孩子,”她的脸有些抽搐,神情狰狞,“你是我的孩子该多好!”

  嘭!

  沉重的椅子倒地,若是这时候有人从外头隔着窗户往里望,大概影影绰绰能看见一道人影高高地吊在梁上,晃悠、晃悠......

  过了小半炷香时间,主仆俩从屋里头出来,林蕴月已经把一整颗萍蔢吃完了,随意把剩下的核往路旁的花丛里一扔。

  转头看了小徐氏最后一眼,轻声嘟囔了一句话,便带着阿绝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当晚,林蕴月照常看了书,又练了几张字,还给章致拙夫妇写了两封信,时辰到了,便上床睡了。

  阿绝伺候完大小姐,便也回了自己的屋子歇息,今晚不是她守夜。

  等躺在了床上,阿绝不由自主地想到林蕴月最后的那句话,“您是月的母亲”。她叹了口气,不再去琢磨这些。如今只是个开始,等姑娘入了宫,如此这般事,也要适应才好。

  随着远处小丫鬟的一声尖叫,注定了今晚是个不眠夜,林府的混乱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平息......

  和章致拙一同得到林府夫人去世的消息的,还有宫里。

  将入宫的婕妤就要守孝,这该怎么办?皇后有些头疼,若让她留在家中安心守孝,可毕竟已经册封,在外头住上三年,大昭可没有这样的成例;可若是不顾这孝期,直接将她接进宫来,便会有好些大臣上书,奏疏都会把宣明殿给埋了。

  实在头疼,皇后干脆将难题抛给了官家,派人去请示该如何办。

  过了小半个时辰,官家身边的大太监高镇前来传口谕,命婕妤林氏在家守满孝期,暂不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小了点,还是和之前一样哦,订阅了的小伙伴请评论一下,我用红包补上。

第69章 完结~

  秋日气爽, 天边是澄澈透明的蓝,有渺渺的云慢走。

  章府今日办了个赏菊品蟹宴,前几日仆从们便开始扫洒准备, 大盆鲜妍秀丽的花从城外庄子运来,把府邸装扮一新。

  斥重金培育的菊花可金贵,到了夜晚还得用轻纱薄罗将花一一罩住, 绯色,浅碧,微蓝, 沁青,靛粉, 也免得蝇虫蛇鼠坏了它的形。

  姜幼筠攒了个局, 发帖子将玩得好的二三密友都邀了来, 摆宴在湖庭水榭之上,花都摆在岸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水汽,更有飘渺意境。

  小桌上摆了些精巧细致的点心糕果儿, 一碟子里只少少叠了四五枚,捻起一块儿正好吃进樱桃小嘴里,最适夫人小姐们食用。

  贺毓柔怕冷, 才到秋,微有了凉意,她便已捂上了手炉, 素白的手搭在绛色缠枝花手炉上,娴静沉着。

  姜幼筠看好友苍白的脸色,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身后候着的青黛又唤小丫鬟拿了火盆过来。

  “最近身子差了不少, 往年得入冬才换上的厚衣,如今都穿上了。”贺毓柔接过茶,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刚生了孩子,得更加注意才是,我那儿新得了几罐阿胶,给你补补身子。”姜幼筠伸出手握了握她略显冰凉的指尖。

  “才晚到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你们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真是好不成体统。”

  人还未到,清脆响亮的声音便先来了。

  转过一道假山,随着丫鬟的躬身指引,显出一位贵气逼人的娘子,狭长的双眼,锐利的眉,挺翘的鼻,扬起的朱唇。

  姜幼筠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迎:“怎么会抛下你,若是要亲热,咱们姐妹三人可一个都不能少。”

  叶浈禾被这不要脸的话惊到,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挥了挥帕子,扶着丫鬟的手上了亭子,连素来稳重的贺毓柔也不免抿嘴轻笑,拿起一块点心掩饰笑意。

  “自你生了孩子可许久没见你出来活动了,咱们每次设宴请你都不来,这么不给面子。”叶浈禾落座,手肘抵在桌上,手掌轻轻一拍桌子,妩媚的眼一乜,斜斜地看了一眼姜幼筠,“如今你一请,我可是颠颠地来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姜幼筠好笑地看着她唱作俱佳的样子,上前微微凑近,从她身后虚虚地抱了抱,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理了理她的鬓发,说道:“给叶大小姐赔礼了,先前怠慢,都是小生的不是,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不正经!”

  叶浈禾推开她,脸上微微红,斥骂出声。

  姜幼筠二人笑作一团,一旁的丫鬟也忍俊不禁,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叫人看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先前家中事多,从京畿回来后好好梳理了一阵子,如今闲下了,自然要叫上你们一起聚聚。”姜幼筠正了正神色,解释道。

  叶浈禾也不是认真怪罪,玩笑开过也就罢了,点点头表示了解。

  三人许久不见,开开心心聊起了日常。丫鬟在一旁拆螃蟹,又上了温热的菊花酒,会乐的丫鬟躲在一旁开始弹奏,不疾不缓的乐声添了情致。

  贺毓柔不吃螃蟹,手里捧着杯热茶幽幽地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菊花,突然开口道:“说起菊花,不知你们可曾听说了宫里的一桩趣事?”

  “噢?”姜幼筠与叶浈禾对视一眼,没说话,贺毓柔是理王府的嫡次夫人,对宫里的消息自然比她们更清楚。

  “青黛,你带丫鬟们去厨房瞧瞧,炖几碗甘蔗马蹄汤来。”姜幼筠侧了测身,吩咐道。

  身边的丫鬟们福了福身,悄没声西一一退去了,亭子里只剩姜幼筠三人。

  贺毓柔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轻声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几年宫里进的林婕妤颇得官家恩宠,短短几年便升至妃位,赐了封号‘珍’,就在上月传出已有身孕。”

  “嗨,还以为你说啥不为人知的秘辛,这事儿整个大昭还有谁不知道,官家那大张旗鼓地赏赐,整个京城都听到了。”叶浈禾急性子,不等她说完,急匆匆地打断。

  姜幼筠默不作声,眨了眨眼,夹起一块蟹肉蘸了蘸姜醋,表示自己在听。

  贺毓柔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好脾气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有呢,咱们沈贵妃可是看她不顺眼好久了,先前她爱的那盏五彩琉璃鹤嘴灯盏,求了官家好久都没给她,结果转头就赏给了珍妃,这就记恨上了。上月珍妃传出怀孕之前,沈贵妃借故她宫里要办赏菊宴,把珍妃份例里的菊花拿了个干干净净,还把前去讨要的丫鬟当众打了几板子。”

  叶浈禾双眼微睁,显然听得十分认真,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儿,贺毓柔莞尔。

  “没过几日,就传出珍妃有孕,官家知道她受了委屈,特意赏赐了好些珍稀名贵花种,皇后也随之赏赐,前头沈贵妃大肆炫耀的那盆紫龙卧雪,就在珍妃宫墙墙根儿边上放着呢。这来来往往的嫔妃,太监宫女可都看见了,沈贵妃的脸面都被打肿了。”贺毓柔说完,抿了一口茶。

  叶浈禾啧啧称叹,托着腮说道:“真是一场大戏,珍妃原先只是个小官吏家的小姐,如今一朝入宫,得了官家恩宠,连素来跋扈的沈贵妃也要避其锋芒,世事难测啊。”

  姜幼筠听完,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替她那小徒弟开心好,还是忧心其张扬太过,日后不好收场。

  远处大蓬的菊花随着微风轻摇,晃出旖旎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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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里的烛火轻摇,丫鬟们小心翼翼拿了剪子剪去灯花,火光明亮。

  每日的亲子时刻,章熙樵坐在软软的垫子上,面前铺了好大一块的拼图,是姜幼筠画好图,吩咐庄子里的工匠做成的。

  章致拙在给顾彦汝写信,不知为何,已经好几月没收到他的来信了,章致拙有些担心,特地写信去询问。

  写完,仔细封弥完整,章致拙方把笔停下,捏了捏鼻梁,闭了眼休息片刻。

  “你说,月姐儿到时要如何才好,看目前的状况着实不妙。”姜幼筠由丫鬟给她涂新的蔻丹,花汁儿捣碎,细细上色。

  趴在桌上的点点听见熟悉的姐姐的名字,微微仰起头,竖起耳朵认真听,手里还捏着一块拼图假装在玩。

  章致拙笑了笑,端起茶啜了一口,说道:“她既然下了狠心要入宫放手一搏,那之后的结果想必她也有预料,不成功便成仁。”

  “你这正经师傅真是无情。”姜幼筠哼了一声,心里不是滋味,抬起涂好色的指甲一看,颜色一般,也没了兴致,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

  章致拙看她有些恼了,上前抱住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咱们也无计可施,这条路只能看她一个人走。宫里有阿绝在,月姐儿想起咱们也不孤独。”

  姜幼筠靠在章致拙肩上,鼻尖全是温暖的略带墨香的气味,她叹了口气,呢喃地问了一声:“会没事的吧?”

  “那当然啦!”

  响起的是带着稚气的声音,章熙樵扔下手里的拼图,瞪大了眼,大声说道。

  章熙樵小步跑到姜幼筠身边,双手抓住她新涂了蔻丹的手,抹得一塌糊涂,章致拙眼皮跳了跳,明智地不出声。

  “姐姐是最棒的!我还要和她一起去玩雪。”章熙樵认真地说,丝毫不知道自己干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