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外室 第59章

作者:晚宁 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这是座废旧的荒殿,屋子里没有水。阮菱拼命的去砸窗户和门,明明很破旧的屋子却出了奇的结实,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

  阮菱眼睛被浓烟呛的红了一圈,她顾不上这些,迅速扯破衣裙一角捂住了嘴,然后趴在地上。呛人的浓烟是底下往上扩散的,趴着,起码还能呼吸。

  渐渐的,火焰越烧越大,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大量的浓烟呛的她神智开始涣散,无边无际的火焰如同春日攀附藤萝的牵牛花一般,迅速生长。

  火势越来越猛,阮菱捂着口鼻的手也没知觉的垂了下来。

  脑海里只一个念头——她真的要死了么?

  不甘心,好不甘心。

  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随后这声音越来越大,“砰砰砰”,紧接着大门被踹散了。

  隔着漫天火光,阮菱好像依稀模糊看见一个身影冲她跑过来。

  “菱菱,别怕。”

  裴澜进屋前淋湿了衣裳,穿过浓浓烈焰,一把将小姑娘扶起来抱在怀里。

  他在她口鼻上塞了个湿帕子,随后轻轻拍着她的脸,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菱菱,醒醒,别睡着了!”

  阮菱呼吸着那仅有的湿润,重新睁开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压抑在心里那股酸涩和委屈终于绷不住了,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流下,搁浅着两行灰色的痕迹。

  “是你么?”她唇形动了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事了,有孤在。”裴澜心疼的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她全身,在确定她没有被烧伤后,将她一把揽在怀里,随后站直了身子。

  “别怕,孤带你回家。”

  阮菱艰难的抬眼看着他,又垂下了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一只赤金掐丝海棠步摇,刚刚为了强迫自己不要睡着,她拼命的攥着,攥得满手是血。

  阮菱紧紧握着那步摇,窝在裴澜怀里。

  谢谢你。她在心里说道。

  说完这句,她也彻底放下了。从前的对于错,是与非,纠葛了两辈子的情感,她终于放下了。

  熊熊大火不知疲倦的烧着,纮玉和小顾将军在外头拼命浇水灭火,可火势太大了,整座大殿都被吞噬了。

  小顾将军撕心裂肺喊着:“殿下!殿下!”

  里边没有回应,除了滔天的火焰,连一丝丝旁的都看不见。

  纮玉不知疲倦的扑水,坚毅的脸庞隐忍着,可若细细看,那眼角红的厉害。

  德清帝仪仗匆匆赶来,他进了院子,顿时看向四周,没看见裴澜,那数十年来运筹帷幄不曾有一丝慌乱的帝王相终于垮了台。

  他厉声问:“太子呢?!”

  满院子鸦雀无声。

  德清帝径直朝纮玉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太阳徐处的青筋爆了又爆,“朕问你,太子呢?”

  “别告诉朕,太子在殿里!”

  “说话!说话啊!”

  纮玉肩膀撼动,双膝“扑腾”一声跪下,语气哽咽:“殿下他……在大殿里。”

  “什么?”德清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嗓子喊破了音。

  “你说什么?”他又重复一遍。

  纮玉不住的磕头:“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德清帝没了先时的愤怒,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唇翼嗡动:“你怎么能说他在里边呢?”

  他转头抓过几个侍卫,怒喝道:“去,去把太子给朕救回来!去啊!”

  那几个侍卫吓得魂飞魄散,稍靠近大殿,就被那滚烫的热浪吓破了胆,炙热烧人的火舌,去了就会被吞噬,会死人的,一个个都在地上磕头求饶命。

  “废物!”

  德清帝被浓烟熏着,重重咳了好几声,那寒潭一样的眸子里全是痛苦。

  正当他绝望时,火光里闪过一道影子,紧接着就看见太子抱着一个姑娘,两个人身子分不清谁是谁,顺着廊阶滚了下来。

  阮菱顾不得疼痛,起身就去扶裴澜。在他的左肩膀那儿,衣裳被烧成了灰烬,烫红的一大片皮肤中间,有一道粗粗的黑红灼烧痕,两边的肌肉被烫翻了卷,空气中依稀可闻到肉烤糊的味道。

  阮菱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小顾将军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抱住裴澜。

  院子里的人,包括德清帝都看直了眼。

  太子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

  她不准走。

  “太医,叫太医!”

  苏公公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着旁边的徒弟太监喊道。

  德清帝脊背轻颤,大步朝太子身边走去,他蹲身去探裴澜的气息,已经是极微弱了。

  “太子刚说了什么?”德清帝问。

  小顾将军看了眼阮菱,随着低沉道:“回陛下,殿下说,阮姑娘得留在宫中。”

  德清帝深深看了一眼阮菱,良久,鼻间哼嗤了一声,重新站起身,一瞬又变成那个喜行不于色的君主。

  他睨了眼苏公公:“若治不好太子,朕要太医院一同陪葬。”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苏公公应了声,看了眼一片狼藉的院子,又看了眼愤然离去的陛下,浮尘抖了抖,“哎”了声。

  一朝太子,万金之躯,却只为救个女子。太子殿下的身子不是他自己,而是大楚的,而是万民的!陛下这回是真生气了。

  圣人的仪仗才走,紧接着转角处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福乐公主快步朝这边走,身后几个婢女唉声喊着:“公主,且等等。雪天路滑啊!”

  福乐忍不住回头叨咕:“还慢什么慢啊我!我亲哥,亲嫂子!”

  这头,小顾将军喊了纮玉抱着太子,转头带了一小队侍卫朝西偏殿掠去。方才他听见哭声了,被皇后召进宫的那些世家姑娘们定也关在这儿。

  小顾将军抬剑,直接劈开上锈的锁头,“哐当”一下,铁链子哗啦哗啦砸到地面上,里边的女子蜂拥挤了出来,接连憋了几日,这些人哪还顾得什么神态举止,礼节仪容,如同难民一样边哭边往外跑。

  沈霜夹在人群里,明媚的容色上,表情没那么激动。在她把那枚玉佩交给静太妃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一定能出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人潮攒动,沈霜心里想着事儿,动作慢了些,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地上。

  “小心!”

  人群中,小顾将军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水红色织锦纱裙的沈霜,他快步上前扶起了她。

  沈霜微微怔然,借着他的力重新站稳身子后,蹲了蹲身子:“多谢顾将军。”

  她的声音简洁明快,很恬,却不造作。

  顾将军颔首,问了句:“没伤着哪吧?”

  沈霜恬恬一笑,柔和的日光落在她雪白的鹅蛋脸上,那双明艳动人的眉眼光彩熠熠,脆生生道:“完好无缺。”

  顾忍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驻了半息便挪开了。

  不知怎的,经过那晚后,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关注着这个姑娘。

  他见过的世家小姐,多半是娇气,骄矜的,沈霜也不例外。可她在能活命的时候选择留守,一切皆以父母族人为重,这份心胸气魄,胆气见识,像极了当年的福乐。

  他忍不住失了神。

  福乐公主匆匆赶到时,就看见了顾忍和沈霜两人站在那儿对视。

  似是有所感应,顾忍别过脸然后又看向了外面,这一看,就看见了福乐。

  福乐明眸闪了闪,紧了紧腰间精致小巧的小马鞭,率先别过了目光,径直朝太子方向跑去。

  顾忍袖下的手一下子就屈成了拳,指节白得厉害。

  “快去吧。”沈霜离他很近,也看得真切,顾忍心里头还是没放下,他还记挂着公主。

  顾忍看了沈霜一眼,抱拳,然后吩咐着羽林卫依次护送各家女子出宫,便去忙了。

  他走后,沈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她摸了摸那一块布料,风一吹,很凉。她垂下眼睫,淡淡沉思着。

  ——

  东宫,整个太医院倾巢出动,都守在太子的长定殿。

  端着热水,捧着药箱的宫女太监出出进进,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阮菱一直候在床榻外,一双细白的手紧紧绞着帕子,眼眶盛满了水雾。

  他肩膀那烧伤是替她挡的。

  都是血肉之躯,他怎么就不怕疼呢!

  如是想着,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流。

  一刻钟后,太医院之首郑院判站起了身,阮菱急忙站起来走过去:“郑太医,殿下可有性命危险?”

  郑太医缓了口气,道:“殿下性命无碍,可肩颈处烧伤地方太大,最深的已露白骨。老臣将腐肉割去,现在只等麻醉劲过去,再每日熬煮补养身的汤药,静待新肉长出即可。”

  阮菱闻言,像是被人攥了很久的心肺终于都能重新运转,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郑太医又吩咐了其他太医速去开药方抓药,然后将纮玉叫过来一一嘱咐每日怎么喝药,上药。

  做完这些,郑太医褪去了手上的纱布,又看了眼床上的人,颇为感慨道:“殿下这次伤的太重了,左肩膀连着左臂,险些废掉。如此孤身涉险,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差一点就没命了。”

  阮菱脸颊更烫了,满心满眼的自责。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岂能豁出去性命。

  阮菱福了福身子:“郑太医慢走。”

  一室人都走利索了,有宫女掌上了灯,宽大柔软的帷幔落了一地,阮菱重新坐回裴澜身边。

  那张俊朗的颜毫无生气,纤长浓密的睫毛紧紧闭着,鼻梁挺拔,薄唇抿在一起,像是在梦里都很痛苦的样子。

  阮菱不好去握他的手,只攥着被子一角,想跟他好好说一会儿话。

  知道他听不见,那些藏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她都想说出来了。

  “裴澜,你知道以前我有多喜欢你么?现在想想,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其实你我已经纠缠了一辈子了,只是那辈子很短,我不过才活到十八岁。揣着对你恨,和对自己的懊悔,死在了十八岁。”

  “和这辈子一样,母亲入狱,我走投无路时遇到了你,我本以为你我是钱货两讫的关系。可我千不该万不该,对你有了情思。哪怕后来你应了当初的承诺把母亲救了出来,我也想着,若真是能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那就做一辈子外室,也值了。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就那么一直陪着你。”

  “再后来,你有了新宠,金陵知州的女儿宋意晚,她改头换面,成了皇后娘娘的侄女周晚,连我都知道,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以为你对她是假的,是逢场作戏。可后来我才发现,被逢场作戏的是我。我到现在都记得上辈子死的秋天,很凉,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