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宁
阮菱低低噎了噎眼泪,她哽咽道:“可能你是骗我的吧,这辈子重来,到了宋意晚这儿,你判若两人,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我才看出来,你对他真真切切没有情分。我不明白你的做法,也不懂你的意思。或许你也曾爱过我,我也恨过你。现在,我们终于两清了。”
“我就当你今日救我,是偿还了上辈子那一命。你我都不相欠了。爱也好,恨也好,我都放下了。我就在这东宫里照顾到你醒来,就算尽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以后你还是皇宫里最最尊贵的太子,我也想真正做一回阮菱,而不是你的外室。”
说到外室这两个字,阮菱忍不住伤心,抬手擦了擦眼泪。
她没看见的是,太子身侧的右手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太子的药一日四次,早中晚,半夜。
等纮玉把要煎煮好时,已是子时末刻。
夜凉如水,他端着药罐从外殿走进来,绕过嵌玉屏风,本打算找个宫女来喂药,见阮菱还没回去睡觉,吓得手一紧。
“阮、阮姑娘。”
“纮大人,给我吧。”阮菱揉了揉眼睛,轻缓起身道。
纮玉有些磕巴:“阮姑娘您,您叫我纮玉就行。”
话是说着,他还是把药递了过去。毕竟在他心里,早把阮菱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
纮玉退下后,阮菱一手捧着药碗,一手端着汤匙,妥帖小心的放到裴澜唇边,眼看着那浓黑的药汁顺着他下颌线流了下去,阮菱急忙放下碗,伸手拿帕子去擦,细白的手指抿着那手绢,刚碰到他唇边,就被一只手猛地攥住。
床上的男子睁开狭长的凤眸,眸底隐隐笑意,哑声道:“你若是用嘴喂,孤就能喝下了。”
第44章 恬吻 太子压下喉间那股热意,攥上那冰……
“殿, 殿下。”
阮菱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都磕巴了。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有听见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么?
万一被听见了怎么办?!
阮菱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自己说了什么,又去联想这些话落在太子耳里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她不知眼下自己那小鹿般的眸子颤了又颤, 简直是直白的告诉裴澜,她此刻在想什么。
渐渐的, 她的耳根染上了粉嫩的颜色, 紧接着眉梢, 脸蛋,锁骨处都透着淡淡的粉。她肤色生的雪白, 此刻覆上这一层粉色,落在裴澜眼里, 又是别样的风情。
又纯又欲, 直直戳进他内心最深处。
裴澜大掌攥着她的手,冰冰凉, 软嫩嫩。他压下喉间那股热意, 心疼的皱起了眉:“怎么这样凉?”
肌肤接触一瞬,阮菱脊背处忽的涌上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 被他握着手指那部分变得不自然,不一会儿就出了层薄汗, 有些黏腻。
阮菱垂下眼, 抽回手, 又舀了一勺递过去,眼眸瞟了眼太子,又看向别处, 她扭捏道:“殿下,您是刚醒么?”
裴澜看着伸到自己耳边的勺子,淡淡道:“嗯。”
得到他亲口承认, 阮菱蓦的松了口气,再回过头时,勺子已被她举过了头顶,险些就要洒到榻上。阮菱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然后乖乖把勺子递到他唇边。
裴澜挑眉:“孤方才说了,这种方式喝不下。”
阮菱眼眸睁了睁:“你刚才没醒,现在醒了。”
“孤不管。”
阮菱瞪圆了美眸,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本就大的眸子紧跟着又大了一圈,今晚她吃惊了太多回了。
两辈子,她第一次在裴澜口中听到这么难得的,孩子气般的话。
她怔怔问:“你方才说什么?”
裴澜未答,他右手没伤,捏着阮菱的指节就把汤匙里的药喂到她唇边,紧接着,大掌揽过她的脖颈,一口吻了上去。
酸涩的药汁自她小巧饱满的唇瓣流淌出来。
裴澜眉眼舒展,只觉得药都没那么苦了。甜甜的,软软的,让他只想咬着,吮吸着,再舍不得放开。
过了许久,阮菱才挣脱开他。
她轻轻喘着气,唇瓣被他吮的殷红如血,肿得宛若绽放的花瓣。顾不得心跳如擂鼓,“砰砰砰”作响,她放下药碗就跑出去了。
受惊的小女儿情态,看得裴澜眼底一片柔情。
然则太子入夜的药只喝了一口,第二日又开始烧起来了。
阮菱心里愧疚,主动揽了喂药的活。喂药方法如同昨夜,极其艰难,漫长的结束了过程。
药碗里一滴药汁都没剩。
裴澜满意的摸了摸阮菱的发顶:“菱菱真乖。”
阮菱轻轻哼了一声,拿着药碗出去了。
裴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一时怔住了神。
自打他把小姑娘从大火里救出来后,两个人之间关系就有了微弱的改变。
犹记得新年那会儿,他只敢远远的看着她,最后递上步摇时,也只敢跟她说一句新年快乐。
至于别的,他再不能多做一分。
裴澜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他敢这么肆无忌惮,就是仗着小姑娘的愧疚。
他为了救她,可以舍弃性命,可他从不认为菱菱欠她什么。之所以这样,只是想借着她的歉疚把她捆在身边一段时间。
那晚小丫头曾说,等他病好她就离开。
这“离开”二字不仅仅是离开东宫这么简单,她想永永远远的离开他的生活,与他两不相欠。
他不准,可亦知道他没办法去拦。只能这样,一天拖一天。裴澜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左臂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
他本来就不想放开她,经历这生死一遭,他更不想放开她。
那天他们在火海中他从未如此绝望,害怕过,他差一点就没护住视若珍宝的小姑娘。
外间,阮菱在桌前拆着太医院送来的药包,中午的药喝了,下午的药须得煎了。开始她不认识,还特地寻了郑太医了解各类药包的药性,分量。
一阵轻缓带着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阮菱抬头,却是一身墨色外袍的谢延。
她起身见礼:“谢大人。”
谢延似是没想到阮菱会在这儿,眉眼惊诧了一分却也转瞬明白。
他弯唇笑了笑:“阮姑娘。”
清冷的骨相骤然绽开笑意,如同春日的桃枝,灿烂灼灼。
阮菱知他笑的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东宫。她脸颊酡粉,没再说话,略窘迫的垂下头继续拆药包。
谢延也没在看她,径直朝里间走去。
太子倚在黄花梨嵌玉床榻上,右手撑着奏折,神色认真的看着,谢延进来也没注意。
“落了场大火,耳朵都不好使了?”谢延坐在他对面的红木椅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尾音上挑,带着笑。
裴澜放下奏折,睨了他一眼,略有不悦:“什么都不拿就来东宫,大理寺卿就这般寒酸?”
谢延被他呛了一嗓子,以拳抵唇,咳了两声:“我带来的东西,可比那些虚的有用的多。”
裴澜睨着他:“说。”
谢延慢悠悠道:“曲小雨找到了,人就在东宫外候着。”
“当真?”裴澜坐直了身子,眼底闪烁。
“自然。”说这话时,谢延脊背不自觉的挺了挺,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得意。
大理寺卿的位子,可不是他凭借侯府世子的名声才得来的。
裴澜当即道:“不必来见孤,直接把她带到圣人面前。她手里有宋府还有宋意晚的东西,能证实皇后这个所谓的侄女周晚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贪污罪臣的女儿成了皇后的侄女,皇后存的什么心,圣人自然明断。”
谢延颔首:“我这就去。”
“嗯。”裴澜重新倚回榻上,神色恹恹的,鸦羽似的睫毛垂成一片阴影,落在精致的脸上。
谢延看他这养尊处优的模样,忍不住笑:“英雄救美,可好玩?”
裴澜听出他调侃的意味,这是见他病了当猫踩呢。他冷冷道:“就你话多。”
谢延薄唇抿成个弧度,漆黑的眸夹杂几许探究:“就那么喜欢?”
他没说喜欢谁,可裴澜闭着眼也能猜到。
这次他没有嘲讽回去,淡淡回了个“嗯。”
见谢延眼角笑得更开了,裴澜掀起唇角,眼波平静无澜:“谢言礼,孤可不想跟你成为连襟,菱菱虽小,却只和孤没差几岁。”
最后两字他咬的极正极稳,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延那绽在唇角的微笑就那么僵住了。
这人是顶顶朝他心窝肺管子上戳。上辈子他顾忌着年龄的鸿沟,悔了一世,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又来。
他无奈,裴时衍啊裴时衍,论起嘴毒,无人及你。
阮菱见谢延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免好奇,看见他那一脸无奈的神色心里更是犯起了嘀咕。这么快就谈完公事了?
她正想着,里头传到一道淡淡的声音:“进来。”
阮菱瞥了眼桌上还没拆完的药包,想也不想回绝了:“再等会儿。”
“孤头疼。”
“肩膀也疼。”
“额头还发烫。”
男人的脸皮一旦厚起来,那便宛若城墙般。
“行了!我知道了,别喊了!”阮菱蹙起了眉,认命的捋起袖子,匆匆倒了杯热水进了内室。
外头站着的小宫女们悄悄羞红了脸。
光是头疼她们一上午就听见六遍了,肩膀疼了三次,手疼了五次,额头发烧了三次……
她们殿下心悦起女子来,办法还真是别出心裁,一点不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