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六月
但随着赵韫意外驾崩之后,阴阳卫便也下落不明,有人猜测可能是被新帝继承,但后来却发现温太后似乎十分厌恶当年阴阳卫的做派,新帝上位后没多久便将其正式废除。
从那以后,阴阳卫就彻底地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次国宴刺杀事件,对外公布的确实是宫内有人配合此刻,但大理寺并未公布细节,只安了个名头给缪家背,具体宫里内应的人是谁温溪在查,秦敛也在查。
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如果阳玉令真在太皇太后手里,那么倒还真不算太冤枉了缪家人。
陈和看着一言不发神色沉静的秦敛,面露忧虑之色,“爷,您说,那阴玉令莫不是也在那缪氏的手里?温太后也一直在暗中寻找阴阳卫,大抵是想追查当年白狼城一案……”
秦敛盯着信纸上的字看了良久,陈和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说完该说的以后也不敢在多废话一个字,静静地等着吩咐。
“她……那边现下知道阳卫的事吗?”男人突然出声。
陈和先是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她”知道是谁,等到被凉凉的视线轻飘飘地略过后,他才浑身一抖反应回神,连忙弯腰作答:“太后尚未得知,爷您看是否要告知太后是我们这边得了消息?”
秦敛默了默才开口:“告诉她,你且看着办,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不必让她知道是我们递的消息。”
陈和怔楞,明明前段时间和温太后配合默契,有什么消息也是通过了小皇帝明着递出去的,怎么现在忽然又要像以前一样开始遮遮掩掩不敢露面了?这不是一个博得太后好感的绝佳机会吗?
陈平在一旁看着二愣子似的还想问为什么的兄弟,拼命地朝他眨眼间使眼色。
陈和:“?”
陈平:个木头愣子,想死别连累我啊,不知道就闭嘴不要瞎问!
秦敛冷冷地注视着两兄弟在那里无声地眉来眼去,突然开口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想死就都出去。”
兄弟俩心肝儿都在颤颤,手脚麻利干脆利索地退了出去,丝毫不敢停留。
等到书房的们再次关上,屋子里静得就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
秦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的信纸,低下头去,疲惫地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手手掌之中……
这几日来他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时睁眼到天亮,有时燃着安神香勉勉强强睡上几个时辰,却无一例外都是在噩梦之中疲惫地惊醒。
惊醒之后,面对的还是满室的寂静幽凉,就如同在梦中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触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离他越走越远,最终就是一场虚妄。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坚持?似乎永远看不到任何希望。
放弃……
秦敛闭上眼,像是依旧能忆起那日在假山里触碰到她时围绕在他四周的那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馨香,那般美好……舍不得,怎么可能让他就此放弃!
究竟是厌弃了他,还是被他吓到了?
如果当日没有被冲昏了头脑那般冲动便好了,至少不会是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男人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一时两难。
……
在某个男人两难懊恼之际,温溪也是被“秦敛”两个字扰乱着心绪,心烦意乱。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秦敛也不是感情用事的少年,她在这个朝代有过一场极其失败甚至让她对爱情望而却步的婚姻,而他则是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个男人。
这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那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要面对的是什么也都明白。
他们两人一人未婚,一人守寡,若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本也没有什么道德层面上可指摘的,但是偏生放上了他们两个的身份之后便是再也不可能那么简单。
她看不清自己对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但也隐隐明白,终归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但这份异样的不同究竟能不能给足了她一条路走到底的勇气她还未知,她还有一个儿子,她还有许多不得不在意的顾虑……
“主儿……主儿……这奶油打过了……”
芳苓的声音突然响起,温溪被骤然打断深思,茫然回神,望向芳苓。
芳苓犹豫的看着温溪,指指她手里的盆。
温溪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走神居然走得连手工打的奶油都被她给打硬了。
温溪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样打了多久的奶油双手都快废掉了方才居然好无所觉,顶着芳苓探寻疑问的目光,温溪讪讪一笑,“想事情,出生了,呵呵……这个就奶油是不能用了,你在找个力气大点的,直接打成黄油吧。”
“是……”芳苓看着魂不守舍的温溪,欲言又止,这几日她家主儿一会都是这么一副模样,就跟丢了魂一样,总是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懊恼,一会儿脸红 ,一会儿又是皱眉头,但他们这几个伺候的下人谁也不敢多问。
眼看着温太后游魂一般要把好不容易筛出来的一盆低筋面粉给到水池子里去了,芳苓赶紧奔过去,一把夺过面盆,“娘娘,这里要不就交给奴婢吧,您回殿里去歇会儿吧,翠谷他们好像开了去年埋的青莲酒,您要不过去尝尝?”
“不要!不要让他来!就说哀家病了,不见客!”
温太后这突然的一嗓子把芳苓给吓住了,呆呆地看着突然跳脚的女人。
温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面色绯红,尴尬地和芳苓大眼瞪小眼,呵呵干笑,“你方才说什么,谁要来?什么……我没听清……呵呵,这几天入秋了,干燥上火,所以耳朵听不大清呵呵……”
芳苓张了张嘴,也晕头转向的,“回……主儿,没谁要来,奴婢说的是青莲酒,您去年命人摘的嫩莲子酿的酒,可以喝了,不是……不是昨儿个您说要挖出来的吗?方才翠谷开坛了……”
第47章 温泉 即将开赴阳山行宫进行温太后的闺……
就在温溪和秦敛各自愁肠百结、焦虑烦躁的时候, 有一个人也过得不太踏实。
这个人就是披着一具名叫荀三的內监躯壳的先帝赵韫。
赵韫也不愧是当过那么些年皇帝的人,手段自是有的,不过区区一包百两的例银, 便顺利除掉了对他现时身份存在威胁的刑司两个管事, 而自己则还能全身而退。
虽然鹬蚌相争最终是让他曾经的怨偶温太后得了利,但不得不承认温氏安排进来刑司的两个新任管事还不错, 都并非什么喜爱作践底下宫人的性子, 赵韫凭着曾经朝堂上惯用的心计沉浮, 竟也硬生生让他从曾经被大伙儿鄙视轻贱的“狗东西”混出了个不错的人缘。
这次国宴刺杀一案他也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事态的发展,从刺客被撬开嘴以后案件的一系列进展,赵韫便早早地意识到, 这其中定然和他的外家缪家脱不了关系,最后温氏让缪家倒台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赵韫并无替缪氏抱不平之意, 从前缪家干些什么烂事他也差不多都心里有数, 只不过是因为他母后的关系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缪家人倒霉,赵韫心中并无甚感触。
他只是暗骂缪家那一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蠢做派, 既然决定要干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居然也能拖泥带水得如此没用,没能成功杀了温氏那贱人不说还把全族都搭了进去。
因为刑司是最先关押那些刺客的, 所以里面有人自是知道一点外人所不知的更加令人寻味的内情。他在刑司一个消息灵通小管事那里得了一个惊人的内幕消息。
这次刺杀居然居然还有他曾经的阳卫参与其中,据说那些为杀手们在宫中掩藏兵器的的内因便是宫中一些已经隐匿了一段时间踪迹的阳卫干的!
赵韫几乎可以肯定,绝对是他的母后指使阳卫干的。
他记得, 他曾经和淑嫔柳氏花前月下的时候,柳氏多愁善感,总是会时常会泣诉自己感情脆弱没有安全感,那时赵韫自认为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帝王,为了讨自己心爱的宠妃欢心, 便将来并非最重要的阳玉令给了柳氏,告诉她以此可以号令阳卫在关键的时候保护她,淑妃当时被感动得梨花带雨。
可是这事后来不知怎的就被他母后知晓了,为此来找他发了好大一通火,直骂他不孝,赵韫当初被扰得烦不胜烦,便把柳氏手里的那块阳玉令给了他母后,而将柳氏从淑嫔晋作淑妃以示弥补,也好在淑妃通情达理,最是善解人意,对此并未对外说过什么,因此阳玉令在他母后手里一事这世伤现在大抵也就他和他母后两个人知道了。
赵韫是了解阴阳卫的,阴阳卫曾经是他最锋利也是最得意的统治工具之一,阳玉令在他母后那里,阴卫则一直牢牢掌控在他自己的手里,阴阳卫听令牌而行事,他原来的躯体驾崩死亡后,并未将令牌传给任何人,想必阴阳卫也就此沉寂隐匿了起来,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出现。
阴玉令在他死前便一直被他藏在隐秘之处,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而手持阳玉令的他的亲娘……
赵韫恨不得暗骂他母后一声愚蠢无用。
手中握着这么有利的武器,就算是让阳卫直接行刺,若是时机得当都说不定能杀了温氏那贱人,只是他母后仍然还是从前那个无知妇人,让阳卫做个内应居然还能失败并最后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
此时的赵韫,大概是在荀三的这具身体里待久了,他似乎都快忘了,自己曾经除了是一个和发妻势同水火的丈夫以外,他还是个父亲和打理过一朝江山社稷的帝王。
他现在在乎的只是曾经在他临死前给了他莫大屈辱的妻子最好早点遭报应去死,而忘却了这些杀手其实是通了外敌而进来宫来的,目标是要连他儿子也一起杀死的……
赵韫在知道刺客宫内接应阳卫的人后,他便内心开始隐隐躁动再也坐不住了。
这件事倒是突然给了他一个的启发,一个大胆而又令人为之精神亢奋的启发……
阳玉令尚在他母后手中,而阴玉令现在全天下只有他一人知晓,若他能集齐了阴阳玉令,那曾经令满朝文武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阴阳卫便能再次为他所用。
赵韫设想的是,若以他现在荀三的身份说自己是曾经的嘉帝赵韫,那人们只会当他是个大逆不道的疯子,除了那个现在坐在皇位上从不曾和他一条心的嫡子之外,他可还是有好几个其他的儿子。
赵韫在成为荀三的这些日子里,早就打听到了,淑妃的儿子、行六的赵宥,并没有随淑妃一起被赐死,温溪只是将他软禁在了重华宫中,且小六年幼,若是真的能成就他心中所想,赵宥定能都听他的……
赵韫在心底将一切设想来来回回地仔细盘算了无数遍,越想越觉得这是目前他最容易回到曾经的一条庄康大道,若是这事成了,那么他不但可以摆脱现在这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卑贱身份,还能将温氏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赵韫甚至已经能看到将来有一天等他表明了身份以后,温氏那惊愕不已且悔不当初跪求在他面前的场景了。
当初那宫墙巷道上,那朱轮华盖的凤驾,迤逦而来的,在他跪地俯拜的身前扬长而去的场景,如屈辱的印记一般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再回去到那个曾经可以睥睨蝼蚁的位子去的,到那时,他要让左右见过他现在这幅狼狈模样的人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赵韫认认真真地谋划着,他认为,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想办法去和寿安宫里被重重守卫困住的母后见一次面。
如今缪家被炒,整个缪氏一族尽数倾颓,他这几日也听了一些宫人们私下的议论,说是寿安宫里的那位太皇太后因为缪家满门倾覆后,惊怒交加之下,急火攻心,之后便一病不起了,这几日看守寿安宫的人在问过了坤元宫的意思后,太医进进出出的。
有人甚至在传,说太皇太后估计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赵韫心中焦虑,如果这些传言都是真的,那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一定要在次之前与他母后见上一面,无论如何都得顺利拿到阳玉令,现在他母后必定恨透了温氏,只要他动之以情说明来意,他母后定然是肯给的。
但问题是寿安宫被温氏的人团团把守,尤其是在国宴刺杀查清楚了与缪氏有关之后,那里更是守卫森严,要想进去且不被人发现绝非易事。
赵韫思量了好几天,决定找个适当的机会,悄悄地去寿安宫附近先探上一探。
……
这晚,赵韫正好不当值,夜深人静之际,整个刑司后房的人该入睡的都入睡了,一片漆黑寂静。
赵韫现在是一个人住一间,所以起夜的时候也不太用担心被人发现。
他离开房间前还给自己的床铺里放了个长枕盖上被褥以作人形,然后便悄悄掩上了房门,警惕地四下观察一番,确认没有发现其他人后他猫着步子一声不响地融入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刑司是关押宫中重犯的地方,脏污阴煞之气甚重,在宫中贵人眼中那就是晦气之地,所以和寿安宫的距离隔得相当远。
赵韫熟知宫里的地形还有内监、禁军卫夜间巡逻的规律,他特地避开了可能会碰上人的大路,抄走那些偏僻荒凉、他曾经只是听过却也从来没走过的小路。
为此他还故意还绕了一个大圈,从一座早已空置多年的宫殿中穿过去,进入御花园的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那里因为地处偏僻鲜少有人路过,因此也没人来打理这一带的花草,杂草丛生,到了夜间更是叫人瘆得慌。
但是窝在这个块区域,能在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恰好看到不远处寿安宫的偏转的一角。
要是搁在赵韫还是做皇帝的时候,即便他来寿安宫千百次都不会走到这里来,这里杂草丛中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虫子吱吱叫的声音,还有脚边窸窸窣窣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爬。
赵韫咬着牙强忍着,悄悄探头想草丛外望去,
整个寿安宫的四周都有人守着,透过那些看守的人身旁的打着的灯笼的光,赵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寿安宫一个偏殿的角门,那里守卫倒是薄弱些,门是紧紧关闭着,门口守着两个一看就不大好惹的高壮內侍,但也就只有这么两个人。
赵韫咬牙,暗恨他这具没用的身体,本身就不会任何武艺,之前还被接连杖责过好几顿,弱不禁风的,要是换作他以前,这样两个內侍他想来还是可以轻松撂倒的。
今夜月色倒甚是明亮,赵韫照着月光将前边的那个偏殿外围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发现了宫墙下那一出茂盛的野草,野草黑洞洞的。
赵韫的眼神一亮,是了,他记得寿安宫的一处偏殿里好像是哪一面宫墙下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狗洞,在他小时候这座宫殿的主人还是他的皇祖母的时候,他曾经调皮好玩钻过那个狗洞,不知道会不会就是哪一个,以他现在这幅瘦弱的身板,可以勉强试试不知道能不能行。
这个地方又刚好是看守的视线死角。
赵韫心中激动,微微弯着腰,朝着那个方向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顺便还不忘机警地观察四周。
眼看着里那宫殿的方向越来越近,赵韫却蓦地感觉到了异样……
不对!好似有目光在窥着他!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赵韫曾经也是习过武的,虽然作为一个皇子他也不可能练就成一个以一敌十的高手,但由于他一向生性多疑,所以他的第六感警惕性相当高。
就比如当下,他总觉得身后有目光在注视着他,赵韫背后陡然沁出了一背脊的冷汗。
赵韫狠狠咬牙,望着已经快到了近前的宫墙,脚下的步子硬生生地一转,朝着旁边御花园另一个方向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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