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彩霞与茉七对视了一眼,两个女孩子心细,想到这两日关于深渊的一系列传闻,再结合汛龟的死,像是被瞬间点醒了似的,没有多问的应下了。
南柚醒来之后,也听闻了汛龟逝世的消息。
她手指节莹白似玉,搭在汤勺上,白得透润,舀汤的动作微顿。
“是你做的?”南柚侧首,问身边坐着的少年。
孚祗颔首。
“可有受伤?”南柚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禁不住皱了皱眉,不认同地道:“这太危险了。星界王宫不如深渊,稍有不慎,你们打斗的气息被别的大妖察觉到,误伤了你,怎么办?”
孚祗薄唇微动:“姑娘放心,臣有分寸。”
“孚祗,你不必为此冒险。”南柚道:“我知道,你因他意图伤害狻猊一事动怒,但清漾不是什么善茬,我根本不指望她能够改过自新……”
她嘴角向下压了压,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我怕你被她惦记上。”
幼崽的关心格外坦诚,眼神澄澈,小小的一个,操心的事却很多。
她从来都是这样,真心实意的对人好,如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似沙漠中久违的清泉,为了将人拉出泥沼,甚至不惜让自己也陷进去,沾染上脏秽。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孚祗清隽脸庞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柔和下来,他弯着眉,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好看,“臣会照顾好自己。”
南柚捂着脸,从手指间露出两条缝隙偷偷去看他,哀哀地嚎了一声之后,她道:“你别这样看着我笑。”
太诱人了。
比话本里的女子还要好看许多。
孚祗一看她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就知道她心里瞎嘀咕的是什么,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倾身过去,将身上带着好闻的果香味的小姑娘抱起来,一桩一件的嘱咐她:“臣明日即将上任,之后一段时间,无法日日回昭芙院,姑娘出入,身边务必带着从侍。”
“王君与夫人每日前来为姑娘渡灵力温养身体,这是最佳的恢复时机,加之这两日,各族整顿队伍,准备返程,人多事杂,姑娘别总想着乱跑,小心与人起争执摩擦,或染上风寒。”
孚祗很少有连着说这样两大段话的时候,他大多都是安静而沉默的,不爱热闹,也不爱跟人过多接触,总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清冷之感。
只有这种时候,南柚才觉得他是真实存在,冒着烟火气的。
两日后,花界的使者到了星界。
来的人地位还不低,听说是清漾母亲的一位姨母,是位长老,为这事出关,亲自走了一趟,身边的从侍唤她绿藤长老。
这位长老一见到清漾的凄惨模样,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血脉已毁?”她何等眼里,不过片刻,便已完全看穿在血脉封印之下,清漾真正的身体状况。
“绿藤长老,一路过来,也该知道你们这位遗落在外的皇嗣犯的是什么罪,能留住一条命已算我们王君和姑娘仁慈,难不成,你们还指望将人完好无损,八抬大轿地送回去?”接待她的正是朱厌。
因为清漾一事,他现在对花界所有人都没什么好感,说话并不客气,话毕,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怎么,花界如今已经乱到能容许这样的事件发生了?”
大家都知道朱厌的耿直脾气。
因而,绿藤不跟他争锋相对辩驳,她走过去,探了探清漾体内的情况,半晌,道:“此次出行,我们不便停留太久,现在接到了人,也该告辞回程,还望转告星主,花界多谢这些年对清漾的照拂。”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话总得说到份上。
朱厌没留他们。
这也是星主的意思。
当天夜里,清漾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了些许的好转,扭头一看,绿藤才收回手。
“姨祖母。”清漾眼睫往下微垂,一副受了惊,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模样。
绿藤辈分摆着,可面相并不老,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许是长老做久了,绷着脸时分外严肃,她不太习惯面对自己的小辈,出口的声音显得十分生硬:“事情的大概,我已了解清楚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这也是清漾此时此刻最怕回答的一个问题。
若是承认了,她该如何自处,眼前的这个人,会不会直接露出鄙夷的神色,将她弃之不顾?
可若是否认,她又该将责任往哪头,哪边推?那些物证人证,从何辩驳。
随着时间的推移,绿藤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她看着清漾那张跟她母亲有五分相似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拉了张椅子在床头坐下,她的眼神十分犀利,半分不容人逃避。
“你跟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良久,清漾猛的闭上眼,抖着手,身体细细地哆嗦着,道:“姨祖母,我没想伤害她,我只是想要狻猊的血脉。”
“狻猊一死,南柚必遭反噬,这些,你也不知道吗?”绿藤眉心隐忍地皱着,她道:“我今日坐在这里,是想听你说真话。”
片刻沉默后。
清漾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无声哽咽,慢慢地一字一句地交代:“因为她,我没有了父亲。”
这个理由,令绿藤楞了一下。
她拿出条帕子,放在清漾眼下,道:“自己把眼泪擦干。”
仅此一句,清漾不敢再哭,她竭力咬着牙,生怕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惹了眼前之人不快。
“听着,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怨恨,什么执念,多少不甘与愤懑,从决定跟我离开的那一刻起,就通通给我收起来。”绿藤声音冷硬:“四海八荒,实力为尊,若你的实力强,拳头硬,将她踩在脚下,我只觉得欣慰,快意,但若是再用那种自降身份的下三流手段,我的身边,就容不下你。”
“现在,告诉我,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绿藤问。
话虽如此问,看似也给了两个选择,但清漾却无比清楚,她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跟着姨祖母走。”她认真道:“此事之后,清漾自知不该,早已后悔,这样的事,再没有第二次,希望姨祖母给清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母亲是跟在我身边,由我看着长大的。”绿藤听了她这一番话,脸色终于好了一点,她伸手,摸了摸清漾细软的长发,道:“若是她还在,你必然不是今日的模样。”
清漾敛目,指甲在肉里顿了一下,弯出一个浅浅的小弯月。
“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启程回去。”绿藤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说:“花界内乱不休,争权夺势的事不少,回去之后,你跟在我身边,少说多做,不要招惹别人,也别让别人欺负到你头上。”
清漾谨慎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谢之后,收下了那个瓷瓶。
翌日,南柚起得很早,她站在高高的塔楼尖顶上,发丝和绸带纠缠,身边是威风凛凛,四蹄踏云的狻猊。
目光尽头,展翅的大鹏鸟载着一行人,穿云驭风,飞快消失在眼帘中。
南柚抿了下唇,她的鼻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纯净的雪色映照下,白嫩的肌肤上,眼下缀着的两团乌青,格外惹眼。
狻猊甩着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右右,你大早上起来,不是为了看雪景吧?”它用头颅推她的后背,道:“还是回去睡觉吧,外面太冷了,我毛都结冰了,现在感觉挂了一身的冰碴子,头重得都抬不起来。”
南柚嘴角抽了一下。
她拍了拍闹腾的异兽,抬眸再望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眉目中的冷凝之意几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声音却依旧如常:“希望日后,不会再碰面了。”
就这样吧。
与书中的剧情彻底岔开,不再有任何交集。
这样,那些困扰她的,束缚她的,她也可以有理由,劝自己一一放下。
第53章 堂兄
时光悠悠,一晃千年。
南柚的蜕变期还剩最后一个月。
这也意味着她的幼年期即将画上句号。
恰逢她六千岁生辰,按照各族的习俗,决定大办,本就好事凑双,又因她星界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大典便格外盛大些,提前三个月,宫里宫外就开始准备。四海八荒,凡和星界有交集的种族,都收到了精致的请帖。
随着蜕变期的,南柚的个子悄然拔高了不少,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也在短短几月之内瘦下来,下巴开始有了尖尖的弧度,从小小的一个玉白团子,长成了十二三岁姑娘的模样。
她觉得新奇极了,每日早上起来,都要对着镜子看一看,托着腮细探。
星界的春季,依旧是冷的,但有些生命力极顽强的花草也咬牙冒出了头,昭芙院里,翠竹生长,西边开了一片叫不出名字的花,两面篱笆边,巨柳强硬地吞噬了周边的一切生机,如同从天而降的巨大碗盖。
伞盖里,藏着一个葱郁的鲜为人知的小世界。
狻猊荼鼠和月匀闲不下来,最喜欢在里面打闹。
今日,太阳难得有露面的迹象,南柚推开窗子,看着院子东侧光溜溜秃了的一片,拧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
“姑娘别再折腾那些种子了,留下来,往后送人也好。”茉七走进来,熟练地替她梳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道。
南柚看着镜子中小小的稚气未脱的脸,低低地哼了一声,两条细长的眉毛皱着,甚为不满:“不知道流芫从哪找来的东西,在留音玉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是树族的宝贝,能不能种出东西来,全看栽种之人与这些种子的缘分。”
“照这样看,那十几类树种,竟没一颗是同我有缘的?”
南柚眼里露出一种“怎么可能”的意味,纤细的手指在水晶一样的种子里抓了一把,道:“不知她从哪听来的瞎话。”
“这些种子里,确实蕴含着充沛的灵力,按理说,只要落地,便能生根,怎么经了我的手,愣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南柚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树种在眼前细细观看,越看,越觉得奇怪。
“茉七,你过来。”南柚手里抓着仅剩的十几粒树种,从窗台边轻盈地跃下,一朵青莲在她脚下盛放,又蓦的消失,她稳稳落在地面上,朝茉七招了下手。
千年的相处,茉七的性子在无形之中有所转变,不再似从前那样时刻紧绷着精神,偶尔会跟彩霞到王宫外走走,买回来一些当下时兴的小东西,也会跟在云犽等人身边,与最穷凶极恶的罪人斗智斗勇。
时至今日,昭芙院里的所有人都明白。
他们的姑娘,不是要他们在昭芙院里当木头人守卫,而是在竭力的培养他们。
就跟花费不少心力,对抗朝堂中的重臣,也要将手中所有的实权交到孚祗手中一样。
这是一种全然被信任的,能施展拳脚的自由感觉。
昭芙院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几个熟悉的字眼,它是真正的,能给人温暖的地方。
茉七跟着跳下来,她看着眼前寸草不生的一小块黑土地,有些崩溃地捂着了眼,道:“姑娘,你还要再试吗?”
“我不试,你来。”南柚挑了两颗个头尖尖的树种放在她的掌心里,扬了扬下巴,示意由她种下去。
近千年,随着南柚慢慢进入朝堂,她行事日渐沉稳,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赌气行为。茉七看着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她接过那两颗形状奇异的种子,指腹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而后拿起丢落一边的小铲子挖出一个小小坑,将手中的树种送了进去。
两人退后一步。
静悄悄的无事发生。
“姑娘,这树种,大概是六姑娘特意寻来逗你玩的。”茉七道。
两姐妹感情好,时常有东西往来回送,这样的恶作剧,实在不是头一回了。
她的话音才落,方才埋树种的地方,突然鼓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包,一根嫩绿的根茎探头探脑地伸出来,接触到空气,被冷得抖了几下,慢慢的缩成了一团。
虽然模样丑了一些,抗冻的能力弱了些,但好歹,还是活了。
“这……”茉七惊疑不定地看了两眼那根嫩芽,声音里的惊讶意味掩藏不住。
南柚抿了抿唇,默然不语,她半蹲下身,重复着方才茉七的举动,将自己手里握着的树种一颗一颗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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