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姑娘
西爱就躲着,外面张平呼哧呼哧骑着他的破自行车来了,掉链子了,自己手里一团乌漆墨黑的链子,“怎么了这是,谁来我家里闹腾。”
从门外扛着自行车进来就开始横,想着一院子的人,结果人影子没看见一个,问虎子,“人呢?”
“不知道,一群人来着。”
张平气的跺脚,听声音去西爱屋子里面,你说巧不巧的,那鸡毛掸子,兜头就给打脸上去了。
他一下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看是宋慧萍打西爱的,差点没原地去世,他这是造什么孽了。
捂着脸,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想哭,是因为打到眼尾了。
宋慧萍讪讪的收起来鸡毛掸子,“你说你就不知道敲门,推开门就进来,怎么就这么没点眼力劲儿呢。”
你说你倒霉催的。
接过来王红叶拿的手帕子盖在半边脸上,火辣辣的,张平气的牙疼,龇牙咧嘴的,“您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您有本事给西爱一鸡毛掸子去,合着就我活该。”
虎子在旁边想笑,自己出去了,想着做饭去,他会做饭,什么都会那种。
想问西爱吃什么菜,“中午吃什么?”
结果一看,人家在那里梳头呢,拿着口红一点一点的,扭过头来红唇一张一张的,“肉——”
“葱油饼。”
“如果能有个凉拌黄瓜就好了。”
卡巴着看看着虎子,虎子做饭好吃。
他人仔细,王红叶做饭有点糊弄。
“哎——”虎子答应着,先去和面,西爱就爱吃葱油饼,面剂子用擀面杖摊平了,然后撒油,一点一点抹在面上,葱花切得碎碎的,撒上盐,然后再把葱花儿扑在油上面,叠起来再摊平。
用鏊子给烙饼吃,那个味儿啊。
真的是人间烟火味,不过一味儿葱。
然后凉拌黄瓜的那点汤汁子,用来泡饼吃,里面带着酱油醋还要黄瓜的味道,蒜泥的味道,吃了是真落胃。
但凡是中午吃上这么一顿,再来碗小米汤子溜缝儿,吃这么一顿,让人记着一辈子啊。
从那饼开始出味儿,西爱就坐在厨房旁边的小马扎上瞧着了,她得等着吃第一张。
“这里热,出去等。”
西爱不动,和颜悦色的,“虎子啊,你说你这么能干,以后肯定是一把能手,姐姐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人存在。”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张平路过愤愤的抱着西瓜,他还得去井水里面吊着西瓜,那死丫头喜欢饭后马上吃水果。
站在井口那里,想着刘小兵那事儿,他更来气了,这就是找茬儿的,他吃过饭就去找刘小兵爸爸谈谈。
到底是当兵的,遇到事儿了横气归横气,但是还讲道理。
结果谁知道,西爱这死丫头,吃过午饭就出门去了。
张平抱着瓜刚进院子呢,“瓜还没吃呢?”
“嗯,下午回来吃。”
张平想了想,也没舍得切开,又给送井水里面去,等西爱回来吃呗。
家里就是有个破豌豆,你不吃我也不吃,就很统一了,等着哪天西爱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吃。
有点肉就留着,吊在井水里,要是还不行,就煮熟了,撒上盐腌着,多早晚等着西爱回来吃。
这待遇,那绝对不是宁宇森能有的,宁宇森还不知道家里出事儿,他现在跟明菊忙着订婚的事儿呢。
家里房子张平说了不算,分也分不到他头上去,给指了条明路,看看单位给分房子。
分的宿舍,肯定不如家里面,家里到底是敞亮的,宿舍就是一个房间,做饭洗衣服上厕所的,都不方便。
而且张德顺也有私心,当初西爱跟宁宇森有那么一出儿,院子里出出进进的人,他就不想留着宁宇森在身边儿。
他还有俩儿子呢,不怕没有人给自己养老。
西爱刚出门,他还给了十块钱呢,悄摸给的,宋慧萍都不知道,问她,“奶奶打你气不气?”
“您说呢?”
“不气。”
西爱笑了笑,“那就不气呗。”
哒哒哒的就走了。
十块钱,你看看张平从老爷子手里拿过十块钱没有?
一毛钱都不给张平。
张建国也没份儿。
西爱这鬼丫头是真赶趟儿,她自己去学校里面去了,这革命的事儿大家都知道,那上午的事儿,也全部传遍了。
她一到学校里面,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及绝大多数的敌视。
欢迎她的,当然是派性跟刘小兵不一样的小将们了,他们总是盼着东风压倒西风,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压到西风的机会的,因此殷切的希望西爱加入他们。
仇视谩骂的,当然是刘小兵那一个派系的。
西爱欣然加入了死对头队。
她自己拿出来稿子,开报告会,时间地点人物故事情节都非常的合情合理,让听的人无一不气愤,一瞬间,她就受到了重用,成为了这个派系的后勤委员。
这是多好的一个位置啊,西爱很受重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加入□□的女主了,爆哭。感谢在2020-08-1714:47:49~2020-08-1817: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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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气死了
开完一场之后,马上又受邀去别的场子开。
“一会儿晚上我们要有大事办,你一起来。”
西爱点点头,跟自己说话的,是个管事儿的,她欣然应允,“不过晚饭去哪里吃?”
经费有限,这个派别明显的穷,因此这一位清了清嗓子,“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当然是回家吃。”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西爱就回去了,她自己夜不太想坐车走,那挤来挤去的跟沙丁鱼一样的电车,这个天气进去活像是受罪一样的。
然而她又不好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毕竟她现在要好好做个人,作为一个弱势群体,是万万不能特殊化的。
国人几千年的劣根性了,见不得别人好,别人有的我没有,要我如何心甘情愿的去帮你呢,所以不能骑。
她自己就有点怀念了,怀念人力车了,这好好儿的日子,不给人家火活路了,就人力车都多少年了,养活了多少车夫,说不给人坐就不给人坐了。
她就在路边找个店吃了,也不走了。
你说大晚上的带着她去干什么啊?
西爱自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两辆车,塞罐头一样的挤进去,她也是其中一个瘦弱的沙丁鱼,就想起来阿Q当年被拉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问也不能问。
只能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一句话不能多说。
车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人递给西爱一个红袖章,西爱就自己戴上去,跟在后面往那灯光底下走。
一个高台子,像是唱大戏的,她眯着眼睛,老觉得有一点儿熟悉。
上面拉着横幅,还有椅子,还有桌布摆着呢,像是领导的位置一样。
下面有人脑袋上没了头发,狗啃的一样,有的脖子上挂着牌子,也有的西装革履的,打扮的体面也极力维持体面的微笑,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瑟缩的胆怯的,陪着小心的心惊胆战的在那里。
乌泱泱的人,很多都是戴着红袖章的,但是看出来都不是一起的,旁边有人说,“咱们等开始了,第一波上去就是了。”
西爱点点头,“行。”
上去干什么?
她不知道。
第一波是她们,那后面是不是还有一波啊,她往前跟着人群走,然后看见那灯光下的横幅,很长很长,终于看清楚了,写着联合大会。
联合大会,就是把这附近的人都找出来,甭管是白天黑夜的,只要给你戴着帽子,只要大家说你有问题,给你定性了,那要开会,你就得来,来了检讨你自己,又或者遇到不够“文明”的人,少不了头破血流,拳打脚踢的。
只要你成了则样的人,那么好像谁都能半夜从你家里把你拉出来打一顿,谁都能在这样的时刻站在台上对你指手画脚打你巴掌,又无情的揭发你,加诸于无谓的罪名。
这倒是成了一个徇私报复的好场所了,往日里什么仇什么恨的,尽管来吧。
等着西爱走到跟前儿,已经是开始了,他们很遗憾的没赶上第一批上台的人,倒也是没有遗憾的,她就瞧着带着他们过来领头的那个人上去。
掏出来一张名单来,瞧瞧,都是有名单的,名单里面详细记录着哪个人的哪个问题。
原本在下面低着头的人,全都上去了,什么样儿的都有,甚至有个是开着车来的,西装革履的,面带微笑的检讨自己,心平气和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西爱觉得有意思,很想问问他什么心情,据说这是哪个厂子里面的领导来着,现在出于群众与资产阶级道路的分界线上,端看大家怎么界定了,成为群众到人民当中去,还是成为当权派资产阶级,就在一念之间。
所以他不至于挨什么打,他现在还仅仅是来参加一下,看一下这个社会的恶意而已,但是鞋子掉了一只了,心中一直等着另外一只掉下来的时候,该是如何的心惊胆战大概只有自己知道吧。
也不知道是那一位小将发明了这一招,踢萝卜,人在上面站着,那么高的台子,然后批判者上去就是一脚,看着人挂着牌子跟倒栽葱一样的,从台子上咕噜噜的滚下去。
然后施暴者欣欣然的开心,旁边的观众也是哄然大笑像是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滑稽戏一样的,有亲朋好友在下面的自然是紧紧的低着头,生怕受到牵连,又觉得内心悲哀。
不敢走,也不敢去扶,更不敢站出来指责了。
那台子上滚下来的人,摔的乌烟瘴气的,鼻青脸肿的,然后像是过街老鼠一样的滚爬着赶紧走了。
挨了这么一下,今晚可以消停一下了。
后来西爱才知道,今晚的这种活动,叫“斗鬼。”
就是把所有的所谓的人民群众当中的鬼都给揪出来,然后集中批判,谁都可以上台去批判你,都能给你一巴掌。
这样大场面的斗鬼,总是那么的热情高涨,只要你被当做是鬼了,那就是走不动了,家里人也要抬过来,也会有人一脚给你从高台上踢下去的。
西爱跟在后面,上台,她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是皮鞋,软软的内层牛皮鞋,她一年四季都是皮鞋的时候多,好的皮子养脚。
走到背后去,她准备好台词了,也准备好了自己的鞋尖,只要踢上去,那就可以了,想必他自己也很解脱吧,比较早晚一脚的事儿,不如早早的下去。
抬脚,然后跪着的那人微微扭头,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