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姑娘
翔子妈,这老太太也看见了,坐在那里就哭了,这会倒是没个声响了,抹着眼泪,“要不是家里穷,哪里要他当兵的,十二岁就当兵了,送着他走的,想着有口饭吃,家里孩子多,养不过来。”
西爱趴在窗户上看,这里能看到场地,很多人回来了,还有很多人没回来,大概是扫尾或者是下一批的。
“不用急,不过是今明两天的事情,要是出事儿了,早就喊您老人家去医院了,您看,现在啊,这火也灭了,整整一个月呢,人家领导也没喊你去医院,证明人是健康的。”
然后扭过头来,“您不如去打扫打扫屋子,多买点菜,等着做饭呢,没听隔壁那小四川,吃一盆的担担面呢。”
那嘴,嘚吧嘚吧的,虎子都没眼看了,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大娘,我姐她——”说话就这样。
结果人老太太起来了,倍儿精神的,“我还能不如你个丫头片子不成。”
擦擦眼泪,那劲儿劲儿的,拎着包就出去买菜去了。
西爱这人,说话是真毒,你说你安慰一下老人家能死啊?
整个军属区都欢欢喜喜的,翔子拖着腿回来的,腿给砸了一下子,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的哈哈的,“我这腿啊,三等功呢,光荣,那么高的火舌,得有十几米吧,我就抱着那女的赶紧跑啊,那是屋子里面最后一个了,结果就给砸腿上去了,那么粗一根柱子呢。”
“这一家子人也傻,要钱不要命的,等着火来了,竟然躲起来了,躲在地窖里面去了,这不是等死呢,我一个个拉出来的。”
说完,嘿的一下,拍了拍腿。
跟小四川碰杯,活着就继续吹牛,人没了也是个英雄,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小四川一口干了,烈酒入喉啊,他低着头,地上吧嗒吧嗒的就滴水。
有落在桌子上的,甜甜绕着桌子转,用手点了点那水,“叔,漏雨了家里。”
小四川通红的眼,不愿意当着人的面这样,两只手捂着眼,来回的搓着,整个脸大概是酒气,熏得通红,“要是我那绳子没断,我使劲快点拉,人还活着呢。”
牺牲的是个战友,下井取水的时候,那井水用的多,越来越深,就得人下去通管道的,给管道一节一节的接上,好救火用啊。
结果那绳子就断了,人爬补上来了,小四川看着人咽气的。
“我说我下去,他不给,说自己打小爬树,灵活的很。”
一屋子的安静,甜甜也不敢说话了,眼里包着泪,军人的孩子,从小就知道,什么是牺牲。
只有西爱看着窗外漆黑,摸了摸温热的手,“为什么没有备用绳子呢?”
“来不及,没有了。”
火那么高,前面就等着用水呢,时间耽误一分钟,火线就往前走一米,哪里来得及去找备用绳子呢,有绳子就不错了。
西爱突然觉得热,闷热的,这屋子里面的炭火太热了,她走出去,透口气。
她想对人说说话,可是没有人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脚踩在地上,那么踏实。
“你是张西爱吧?”
西爱抬眼,看见一群姑娘,说话的是打头的那一个,人长的漂亮,对着她点头,“我们打算去探望烈属,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那一群姑娘们,搞政工文艺出身的,平时虽然没太多接触,但是隔空不和,上次文艺汇演西爱就不甩她们。
可是今天,她跟在她们后面,她想去看看,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她没有比现在,更觉得这个世界真实了。
手所触及的温度是真实的,她被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挽着胳膊,衣服摩擦的触感也是真实的,所看到的也是真实的。
她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她跟其他人,也许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西爱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一样,她聪明,她傲气,她无所不能,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也是所有人当中的一个。
似乎很奇妙的,西爱就这么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冯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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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我人品多好啊
六十年代黑天鹅
22222……
冬去春来,东北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短暂。
冯雪儿骑着自行车到地头上找一圈儿,才瞧着西爱了,看她两只手插在地里面,“你这手啊,就不能戴个手套了,直接就搓土,这大太阳底下的,也不戴帽子,我妈可说了,女孩子不戴帽子,等着年纪大了,要长斑的。”
“你这人,真不像是东北姑娘。”
西爱弯着腰呢,她觉得这土蛮不错的,就是这片儿都是这样的。
冯雪儿还真就不是纯正的东北姑娘,“我妈说了,我是上海姑娘。”
她妈上海人,她爸就比较牛气了,看的出来家庭好的很,东北军区这边的一把还是二把,西爱也没问过。
带两条裙子来,颜色是那种土黄色的,看着雅致的很,一人一条穿,跟西爱好的跟一个人一样的。
“这样,我周末呢,咱们一起去吃馆子去,朝鲜族人开的饭店,里面还有人穿着朝鲜族的衣服跳舞呢,还能唱歌。”
西爱现在手里穷嗖嗖的,虎子在边上听着那脸子就呱唧呱唧的,“姐,家里吃吧,我做。”
“不了吧。”
到底是去吃了。
伸伸听着就直皱眉头啊,听着她在那里吹人家饭店好吃,“哎哟,那姑娘们可真的是漂亮啊,穿着那衣服跟朝鲜人一样的,仙气飘飘的,等哪天我也想买一身做,穿着肯定特别好看,你说人家的衣服跟花儿一样,五颜六色的那叫一个鲜艳,我这边衣服就老气,不是蓝色就是灰色,就没个粉色的。”
“你多大年纪了,还穿粉色。”
“我多大年纪了,我怎么就不能穿粉色了,我跟你讲一个事情,刘伸伸你失去我了你知道吗?”
西爱本来就挑刺儿呢,为什么挑刺儿呢,她跟刘伸伸长时间不见面了,就觉得自己冤得慌,你说她也就跟刘伸伸谈受这个委屈了,要是跟别人谈的话,指不定就能天天见面了。
“刘先生,你可得好好拍我马屁晓得不,不然的话,我这边你说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姐那边给我介绍对象的啊,一直排号呢,你要是再不好好贴着我,明儿你就哭吧。”
真有意思啊,这要是一般人说这样的话,表达这样的意思,那男的谁能受得了啊,伤自尊了。
就你香得很,那你意思就是配不上你是不是,你还得劈腿还是甩了人家怎么地?
结果她吊儿郎当的,声音还甜兮兮的,拿着逗趣呢。
挂了电话,伸伸就笑了。
“就知道找茬,天天找茬儿,娇气。”
国中听见了,抿着唇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怎么回去啊,我们家里这情况,回不去。”
“也没多久了,我看很多人都回去了,招工的也有,招干的也有,不过在这边也好,这么多年了,也有感情了。”
俩人,来的时候跟毛孩子一样的,现在国中结婚了,看着也像是大人的样子,他知道的事情多,经历也比伸伸丰富,“女孩子嘛,就是这样,你想想她不容易,能一个人这么长时间,身边也每个人搭把手。”
“一开始你俩一起,都觉得不配,不看好你们的,没想到坚持这么久。”
伸伸坐在那里听着,然后起来,“干活去了,这时候不开荒,要饿死了。”
这地方,就是有地,也没得什么产量,因为没有水,连棵树都没有。
中午他做饭,在那里烧火呢,烧到一半,柴火就没有了,他们这些下乡的人懒得很,也不会过日子,人家夏天雨水大的时候,去河里面捡柴火,这样子春天的时候烧火用的,他们也不懂,也不去,现在就没柴火。
煮出来的米都硌牙,孙二看的眼睛都疼,真的这日子是真苦,“你再出去找找看,我这都一个星期,没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伸伸就出去找柴火去了,哪里能有呢,一眼看去,就是光秃秃的。
太阳晒在脸上,看着黑的不行,你说本来小时候还白呢,现在就越来越黑,加上人矮了点,真的特别的接地气,简称土。
他自己琢磨着,想着要不去看看西爱去吧,可是一想,那火车票飞机票的,贵的很,那么远。
想了想还是算了。
给西爱打电话她就爱答不理的,西爱就是玩心大,她现在有朋友了,接电话就是要去哪儿玩去,或者哪个地方好玩儿,跟雪儿一起,俩人都是封资修教育长大的,一个个小资产阶级的很。
今天接电话,嘴叭叭叭的不高兴,“我最喜欢的那个包,链子给断了,水晶链子的呢,大爸那时候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呢,好多年了跟新的一样,我进门手送了,就掉地上,那个扣子就断了。”
“等着我给你修修。”
“不一定能好了,我刚用手去捏起来,结果指甲给划坏啦。”
“那给你买个新的。”
西爱心想拉倒吧,你饭都吃不起了。
伸伸是真没钱,他的钱,就是资助,常年就是刘凤那边给资助,寄东西,寄特产,衣服鞋子什么的,全是刘凤一手操办的。
刘凤人家现在日子好过啊,打电话就跟伸伸说了,“你别舍不得花钱,给你寄过去了你就去买着吃,咱们跟那些人不一样,人家一大家子孩子去下乡,不补贴家里就算好的了,我们这里不要你补贴,我跟你姑父什么都不缺,这边的蜂蜜又卖了一批,钱不缺。”
那边是林场啊,你别看姑父不如当年了,政治上受影响了,但是这是真有油水啊,那么大的林子,人家饿肚子的时候,刘凤那边就没饿过肚子。
她家里儿子都结婚了,留在部队里面了,儿媳妇也都是部队的,她不用操心,部队给管的好好的,就伸伸一个去下乡的,她就操心伸伸。
她不缺钱,也不缺东西,但是她是大姐,她刘家那边三代单传啊,就心疼伸伸。
伸伸也实诚,他人仔细的很,什么话也跟姑姑说,亲的很。
自己舍不得吃穿的,你说都给西爱邮寄过去了,西爱打开那信封啊,全是钱掉出来了,大额的。
她都乐死了。
马上就给伸伸打电话了,等半个小时也没生气,“刘伸伸,你怎么给那么多钱?”
“你不是一直想要那进口的试验器吗,你看看钱够不够,不够的话——”
“不够再问你大爸要点。”
你说这话多实诚啊,西爱就吐舌头,“我以为你说不够再给。”
“没了,真没钱了。”
“哎呦呦,你这要是在我跟前啊,我就亲亲你好了,你真太好了,刘伸伸。”
那嘴甜的啊,真甜。
“那你还气我不?”
“我没气你。”
“那你还说什么相亲的,什么你大姐介绍的。”
“谁说的啊,我没说,那些人能跟你比吗,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