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姑娘
他知道她下一秒要挂电话,这是她的样子,她都知道。
所以他第一次,要她等一等,“西爱,我去找你吧。”
西爱一瞬间就笑了,“真的吗?”
“真的吗?刘伸伸。”虽然是问,但是十分的肯定,十二分的快乐。
这是她来这里以后,最快乐的事情,没有之一。
“你开心吗?”伸伸笑了笑,男孩子这个年纪,干净秀气的像是绿色的树,立在那里秀秀气气的。
扫过那十月的明媚的光,把一切透析。
他觉得很快乐。
“你来的时候给我带肉松吃,还有红烧肉,如果有牛肉干就更好了,如果能再来一点手撕肉也可以,风干鸡也不错,酱牛肉就更好了……”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分,便补上一句,“当然,你人来就好了,没有这些也算了,我都可以。”
她的要求已经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面去了。
自己都可怜自己那种。
她已经确定了,家里没有出事儿,但是不来接她,那可能就是,所有人都要她在这里。
在这样的鬼地方。
她回不去了。
晚饭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吃饭。
现在更混不吝了,有肉就吃一口,没有就喝口汤。
随便好了,她死不死的无所谓。
拥着被子,这里的十月份,很冷,冷的人脚暖不过来。
她看着没有拆开的包裹,是晚上刚送来的,已经检查过了,立马据说是好吃好喝好用的。
从北京来的,样样俱全。
她没有拆开,就放在那里,直到夜深人静,院子里没有人了。
她自己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拎着那一包东西,缓缓地走出去。
拎着驼着腰,面无表情的扔在了垃圾桶里面去。
然后眨眨眼,把最后一点泪水咽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张西爱的人生,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你们给的这些。
我要回去,不是要你们邮寄这些东西。
既然不能接我回去,那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其实孩子,从小你们疼到大的,她不在乎别人,张建国也好,黄梅如也好,她无所谓,如何对她她都没有什么感觉,爸妈就是可以打秋风的存在。
但是北京的家,真的是她的家,她所热爱的所珍惜的,都在那里。
自尊心不允许她认为这是放弃。
西爱特别的骄傲,骄傲到与日月星辰同高。
她现在的心里,有了怨。
但是她不愿意要任何人知道,她只埋在心里面,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翻出来清理一下,就着这月色,一点一点的酿成苦,然后从嘴巴里面,一口喷出来,去你大爷的。
我什么也不稀罕。
我张西爱,我优秀到如此地步的张西爱,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都是最好的,都是最完美的人生。
所以说她这样的人,内心太强大了。
格桑花看了很久,看她慢慢的把眼泪的擦干,然后一步一步,跟钢枪一样的甩着手走人,自己去把包裹拿出来,打开里面,全是一瓶瓶的肉,都是做好的,腌制好的能放很久很久的肉,上面贴着纸条,要吃多久,怎么吃,一天吃几块。
仔仔细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倔强的人,总会某一瞬间软弱下去,再也支撑不住,然后一个人慢慢的告诉自己,继续走不要弯腰。
第51章 那个死丫头
她有点理解西爱这个孩子了,家里人太疼爱了,据说是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孩子,全家一定是捧在手心里面的。
所以这个孩子,娇惯的很。
西爱吃东西依旧是不来劲,勉强活着的那种,她胃口变得很小,但是精神气儿好了一点,依旧是没朋友,保育员跟老师也不喜欢她。
太刺挠了。
只有格桑花跟她说话,平日里带着她一起。
“西爱,肉为什么不吃?”
西爱撑着下巴,她瘦了很多,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人,现在看着更瘦弱了。
格桑花拍打着衣服站起来,晾在绳子上,西爱看了一眼,眯着眼睛对着阳光,看着她微笑,看着她站在那里那一双红活圆实的手,一点一点把衣服拉开,“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是因为不来接你生气了吧?觉得他们不要你了吗?”
这一下戳中西爱的肺管子了,她的心里面忽的一下子腾起来一包□□,瞬间炸开,把五脏六腑都震得难受,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每一个细胞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些事情,一点心情,不愿意要任何人知道。
不需要任何人懂。
幼年时期的很多东西,需要在成年后,经历很多事情,走过很多路,度过漫长岁月自己才会慢慢懂得。
尤其是执拗的人。
她瞪大了眼睛,依然那么勇敢,看着格桑花,里面带着一丝丝的水光,却从来不眨眼睛,“不是,是我自己要在这里,我之前说要走,是骗你们的,他们要我会去,我不要回去了。”
是我,我自己不愿意回去的。
不是因为,没有人来接。
不是因为,没有人爱。
那样的眼神,格桑花不敢再说下去。
匆忙低下头,拿起来衣服继续挂,“对,很多人喜欢你,我就很喜欢你。”
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格桑花喜欢,她喜欢任何一个孩子,但是最疼爱的,是西爱。
这个孩子,很不一样,她懂她。
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跟白天鹅一样的,格桑花想着,大概是白天鹅外面染了黑色的墨水,沉浸在黑暗之中。
所以大家都看不到里面,只以为是黑。
看不到原来的白。
西爱每日坐在土坡上,看着远处,那里会有火车经过。
她在等伸伸。
伸伸说要来的。
所以她在等着,每日里日照最强烈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在这里等,自己披着纱巾,就那样看着。
她觉得不论是谁来,都可以。
只要有个人,来这里。
无论是陪着她,还是带着她走。
她的世界,现在是崩溃的。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她那么快乐那么爱笑,那么喜欢刺儿人,每日里猫狗都嫌,告状的人都能在门口排队,可是那时候她觉得生活就是这样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好像是说她不对,她成为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的另类,格格不入让她的内心颠覆。
她敏感、彷徨。
疑虑、困惑。
更重要的是,自我怀疑,否定。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所有人都是对的,那她就是错的。
三观的颠覆。
伸伸这孩子,人家老话儿不是说了,蔫人出豹子。
平日里不声不响,闷不吭的,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人家看着很老实了,听话懂事又知书达理,还是三好学生,永远是白色的衬衫,然后军绿色的裤子,温温和和的在那里站着。
人长得干净,透彻,眉眼清秀,带着一点儿的文弱劲儿。
从来不爱瞎闹腾,为此大院里面的人纳闷了很多年,这样的人,怎么就跟西爱那个死丫头混在一起这么多年呢。
西爱很多时候,他都帮着收场,或者说,帮着她坏。
他难道不知道西爱做的不对吗?
知道。
但是他就愿意陪着一起干,他觉得小坏不大。
宛如起身收拾碗筷,挽着袖子要端着走,伸伸就站起来,“稍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讲一下。”
宛如就笑了笑,“什么事儿啊?”
放下来碗筷,盆子在桌子上。
刘江靠着姐夫的关系,现在安排工作就在这边,不打算回天津卫了。
刘凤也看着伸伸,“多大的孩子,说的跟正紧事一样,说吧,我们吃饱了也没事,听一听。”
想了想,对着宛如夸,“我们伸伸啊,打小就听话,人懂事的很,比一般能闹腾的孩子,省多少心啊。”
一副很欣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