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阮林春终是下定决心,“好,我这就过去。”
程栩见她动作,立马弃了大舅子,“我和你一起。”
阮林春虽不适应他这样黏糊,不过,想到那府里还有一个刁钻古怪的阮林絮,带上程栩也好——绿茶婊就得钢铁直男来治。
两人坐了片刻,便起身向长亭侯府去。礼物自然是早就备好的,崔氏又加了一份,提前贺老太太的寿——今后肯定没法再去做客了。
一路上阮林春都在想落水那件事,倘顾誉有意,这会子就该派人去侯府提亲才对,怎的偌大一个京城却没听到半分动静,难道他真不打算娶阮林絮了?
这世间总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但阮林絮却并非善茬,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该不会拉扯上自己去帮她说亲吧?
阮林春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她一点都不想管这家子的破事,但碍于亲戚关系,似乎还非管不可。
马车驶到侯府门前,一个钗軃鬓松的女子望风而来,哀哀哭泣道:“姐姐,我总算等到你了。”
回应她的是满面嫌弃的程栩,“谁是你姐姐?”
“我……”阮林絮一怔,随即张了张口,想叫姐夫。
话没出口便被程栩截断,“别,我可当不起,我娘子并非侯府中人,也高攀不上你这等千金贵小姐,还是好生将路让开,放我俩过去吧。”
阮林絮只以为这程世子清高傲慢目无下尘,谁知阴阳怪气也很有一套,谁高攀不起谁,这不明摆着讽刺么?
无奈程栩正扶着阮林春下车,阮林絮只好先站到一边,又寻隙挤过来,“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程栩扶着妻子的肩膀,愠怒道:“闭嘴!没看我夫人身子不舒服么?你还在这里唠叨,以为自己是圣旨非听不可?”
阮林絮:……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凭什么对她大吼大叫的!难道国公府就能仗势欺人?
阮林春眼看夫君唱白脸,自己便跟着唱起红脸,温言道:“三妹你且等等,待我们见过了老太太,再来和你说话。”
阮林絮只好不情不愿地候着。
这厢夫妻俩便径直往荣禧堂,且喜阮行止去了官衙办公——大约他也想不到女儿女婿会过来。
阮林春今日纯粹是看老太太的面子,见不见渣爹,原与她不相干,于是躬身下拜道:“孙女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阮老太太眶中流出几滴眼泪,转瞬忙又拭去,可见不是不感动的,但此刻却不是叙旧的时候。纵知艰难,她也只能忍着羞耻道:“二丫头,我知道你和你娘受了不少委屈,但今日之事,也只有你能救一救侯府了。”
虽不知阮林絮落水是意外还是有心人为,可她众目睽睽下被大殿下沾了身子,这事就非解决不可,否则,府里其他女孩子的婚事都将受到影响——这该死的,怎么不干脆溺死在湖底呢?
百般推阻还是来了,阮林春唯有叹息,“大殿下真的不肯迎娶么?”
老太太苦笑,“他要是肯,怎的那日一句话都不说,三丫头写的信也一封不看?我瞧着,多半还是嫌弃三丫头身份未明,算不得宜室宜家吧。”
不知是大皇子薄情寡信还是月贵妃一力拦阻,可这事僵在这里,总得有人推它一把——为今之计,也只有请皇后出面了。
凭阮林春跟程皇后的关系,求个情还是可以的,至于成不成功,那是另外的事。
既然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当然,阮林春并非活雷锋,她做任何事都是有条件的。
譬如,阮林絮名下的那些铺子,是不是可以换个主人呢?
第55章 . 绝配 破锅配烂盖,哪还能找到更合适的……
阮林春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阮林絮名下那几个铺子,据她所知都是极好的地段,就算没有过人的经营才能, 每个月的流水都是一大笔——若是不想干,她还可以转租出去, 租金同样不菲。
多好的计划啊。
阮林春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再看哭得泪眼婆娑的阮林絮,神情中便多了几分柔和, “妹妹。”
阮林絮一开始不过是假哭以博同情,可想到最近顾誉对自己的冷落,想到今后暗淡无光的人生, 不由得肝肠寸断,眼泪也滚滚而落。
这会子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阮林春温柔的呼唤,立马扑过来,“姐姐!”
亏得阮林春及时躲开, 否则衣服上就得沾一身眼泪鼻涕了, 她胡乱扔了条棉帕子过去,“擦一下吧,瞧你这狼狈模样!”
阮林絮在原著里一直哭得很美,尤其在顾誉面前更加梨花带雨, 这回大概是因真情流露,何况她跟阮林春早已两看相厌——用不着注意仪态。
但,再怎么厌恶这位二姐,此刻正是用得着她的时候,阮林絮还是尽量放低姿态,“前日那桩意外, 祖母想必已和你说了?”
阮林春似笑非笑,“说了,那又如何?”
阮林絮微微不悦,虽然自己有求于人,但在她看来这本是关乎阮家名望的大事——就算崔氏已经下堂,她的女儿凭什么能够置身事外?
她本以为阮林春会主动提出来帮自己,谁知她都这样委曲求全了,还让祖母帮忙说了一车的好话,阮林春依然不为所动,一个人的心肠怎能冷硬成这样?
阮林春眼看对面一脸的愤愤不平,便放弃了戏耍她的打算,直白了当道:“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吧,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帮你去求皇后,但,你能给我什么?”
果然,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阮林絮亦放下伪装,收住眼泪,“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阮林春不为所动。
似乎到程家开过眼界之后,胃口也见长了。阮林絮轻咬下唇,“还有我妆奁里那套红宝石头面,你从前不是很中意么?事成之后,那也是你的。”
阮林春笑着摇头,“我这般姿容,佩戴再漂亮的首饰又有何用,还是别浪费了。”
算她有几分自知之明。阮林絮轻蔑地想着,一面望向阮林春的眉眼,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变化——是下颌尖了还是面庞舒展了,看去居然匀称了不少,难道是因为多日不见略觉生疏的缘故?
心下正在猜疑,耳边阮林春的声音沉沉想起,“我也不贪多,把你名下的铺子分几间给我即可。”
“你做梦!”阮林絮冲口而出,她辛辛苦苦置办的产业,做什么要被人横刀夺去?须知如今她赖以为生的空间和灵泉都没了,大殿下还未必肯要她,若再没点本钱傍身,真真是死路一条。
“那文书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阮林絮愤愤道。
阮林春只管微笑着,“父母在,无私财,三妹你应该知道,别籍异财是触犯律法的,我不到官府去告发你,已经很通情达理了,难道你就这般小气,一点代价都不愿付出?”
阮林絮心说你当然不会,真要是闹上官府,你自己也讨不着好,只会让衙门拣了便宜——这样看,阮林春所提的不失为一个折衷的办法。
只不过,仅仅让她带句话,就要用一间铺子来交换,这代价也太大了些——天知道她为了把铺子做好付出多少心力。
如今阮林春却轻描淡写要来分一杯羹,无异于从她心口上剜肉。
阮林絮神情变幻莫测,不过瞬息之间,眼泪再度淌下,“姐姐,我知道我和我娘对不起你们,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保证,今后一定痛改前非,用全部的精力善待与你,孝顺崔夫人,如有违誓——”
这回她倒是真心,毕竟崔氏已经和离,阮林春也已经嫁人,二者都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在不触及利益的情况下,阮林絮还是很乐意当个良善女子的。
但,就算感情牌对阮林春也不起作用,她就像一块坚实的盾牌,刀枪不入,水火难溶——除了财帛能打动她。
“没有铺子,恕我无能为力。”阮林春轻快地抛下这句,小跑着追上程栩脚步——这夫妻俩真是一丘之貉,遍身铜臭仍不自知。
阮林絮虽然恼火,却也只能无奈望着,阮林春摆明了金口难开,到底要不要答应这笔交易呢?
*
一直到门口,阮林春还收不住脸上荡漾的表情。
程栩不得不用两手撑着,帮她把翘起的嘴角按下去,“收敛点,你家里正在遭罪,可不是在办喜事呢。”
阮林春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尤其是当她看见阮林絮花容憔悴的时候——似乎连头发也是大把大把的掉,看去更稀疏了。
真是痛快。
应该说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阮林春把程栩那只碍事的胳膊挪开,“我高兴,你能耐我何?”
满以为程栩会继续顶嘴,谁知他却宠溺的笑了笑,“不能如何,只要你喜欢,都随你。”
阮林春:……
咳咳,连忙咳嗽了两声,每天听程栩说这些甜掉牙的话,总觉得嗓子眼齁得慌——过于甜嘴蜜舌可不是好事呀。
好容易缓过情绪,阮林春方好奇问他,“这些话你从哪儿学来的?”
她看这位爷是个感情经验相当匮乏的人,以前连门都少出,自然谈不上历练。
程栩淡淡道:“无师自通。”
阮林春:……真的吗?她不信。
等着吧,她一定会弄清楚的,程栩身上的那些秘密——包括他在新婚夜生疏却稳健的操作,简直秀得人头皮发麻。
阮林春素来好奇心旺盛,程栩愈是神秘,愈吸引人去征服。好比一位哲人曾说过的话,人类为什么要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程栩揉了揉她的头,莞尔道:“好,我等着你来了解。”
阮林春感觉又被撩到了,成婚之前只觉得对方是个脾气古怪的大男孩,哪晓得程栩认真起来也挺苏的。虽然他此刻蹂-躏她的动作像一只宠物,阮林春还是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好在有不速之客打断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
“春儿!”阮行止没想到阔别已久的女儿会在这时候过来,这让他浮肿的脸上荡起道道笑纹,连褶子都开出了花:一方面有些真心思念;另一方则是庆幸阮林春来得恰逢其时,可以帮府里渡过难关。
正要向她倾诉这段时日的苦况,阮林春却淡淡道:“您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了。”
阮行止便有些讪讪,连国公府都知晓大皇子救了落水的絮儿又不肯提亲,想必用不着多久,这桩丑事便将天下皆知。
“这个贱婢,枉我素日待她不薄,以为她知书识礼,谁承想竟做出这等事来!早知如此,当初宁可别生下她!”阮行止恨恨道,可见也有几分疑心阮林絮是故意。
一个女人要嫁给恋慕的男子,可以有一千种办法,做什么要这样低三下四?尤其那男子还不肯上当,更显得这计谋拙劣肤浅,要不是还存着一份攀附皇家的心思,阮行止老早就将人送到家庙去了。
当然,阮林春肯出面,此事便多了一分转机。她是皇后的侄媳妇,两人一向交好,似乎连陛下也待她不错——否则怎会屡次三番送墨宝给她?
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可人儿,阮行止只惋惜自己没能早早发现她的好处,当然现在也还不迟,名义上他总是阮林春的父亲,除非像神话里哪吒那般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否则,这份血缘总是斩不断的。
阮行止浓浓地堆出一脸笑:“春儿,为今之计,还得你去皇后娘娘跟前求个情,好歹让这事过去,否则,咱们一家今后就真抬不起头了。”
阮林春闲闲道:“我说过了,只要三妹用铺子来交换,我自然愿意帮她这个忙,她不肯,那我也没法子。”
阮行止正要同仇敌忾骂那贱婢不识好歹,却忽地顿住:等等,一间铺子也确实太贵了点。
还欲再劝,程栩却已撑起披风,拢着妻子上车,一面漠然望向窗外,“侯爷,等您想清楚了,就把文书送过来吧,娘子和我都不会嫌少的。”
这混小子,敢这样勒索岳父?阮行止气得肝疼,待要上前骂他两句,无奈马车却已辘辘从门前驶过,溅起漫天尘土——害他吃了一嘴的灰。
阮行止呸呸两声,觉得这回的女婿真是挑对人了。破锅配烂盖,哪还能找到更合适的?
第56章 . 说话 谁说的?明明是两句话。
马车上, 阮林春微微闭目养神。
程栩端坐着,却从袖里握紧她的手,“别难过。”
很奇怪, 他们之间谈话似乎从不需多余的言语,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意会。
阮林春微笑起来, “我不难过。”
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从阮行止身上找到父爱——就算他待阮林絮更好,那又如何?归根结底, 这人最爱的还是自己。
从不抱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因此, 就算三朝回门,阮行止见她的第一面不是倾诉思念, 而是抓住救命稻草,欢喜她可以解决麻烦——这都是人之常情。